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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99 字 6個月前

現在很好,她希望他也很好,並無他意。

——紅妃是這樣想的,但外界卻不知怎的,忽然有了個古怪的傳聞。

“如今外頭都傳遍了,說是北邊的‘延慶公’依舊對你念念不忘,如今契丹稍穩,便令心腹來尋你。前些日子那樣豐厚的禮物可不一般,是拿來給你辦嫁妝的。等到時機到了,你就要去給人做閼氏了!”樊素貞在師小憐這裡碰倒了紅妃,便拿了最近正熱的新聞調侃她。

“外麵的人不知道內裡,素貞姐姐也不知道內裡?”紅妃有些無奈道:“彆的不說,隻說我們這賤籍,便是無解罷!大周立國以來,可有賤籍女子名堂正道嫁人的?”

哪怕是曾經迷住了王公貴族,甚至迷住了官家的‘前輩們’,也從沒有打破過鐵律呢!

“那有什麼的?若是在大周,自然不能,可北邊草原上和咱們不同啊!四公四伯是朝廷分封在草原上的沒錯,可各方麵都是自行其是的。‘延慶公’作為契丹之主,閼氏還不像官家的夫人一樣有所限製呢!至於尋常女子的戶籍,也不是國中這樣嚴密。真要討得貴人喜歡,哪怕是奴隸卑賤的女兒,也能一朝青雲直上。”

其實這不是什麼好事,大周嚴格的律法束縛了女子,但也保護了女子。在彆的地方,女子真是‘有德者居之’,圍繞此產生的爭鬥會更加激烈、更加赤.%e8%a3%b8.%e8%a3%b8!女子會物化的更加徹底。

“那位延慶公心裡喜愛你,到時隻要朝貢覲見時殷勤一些,又走通京中一些門路幫襯著說話...官家那裡將你賜給她,有什麼不可能的?”紅妃的賤籍在國中是個無解的問題,但如果將她賜給異族首領,那又不是問題了。

雖然有些破壞規矩,但這也不是慣例,隻是涉及到對外事務之後的一次‘破例’,不大會觸動到某些人敏[gǎn]的神經。

而對於樊素貞的說法,紅妃隻是一笑了之。樊素貞見紅妃這樣,連逗弄都逗弄不起來,隻能偃旗息鼓道:“雖然知道紅妃你不可能嫁那位延慶公,外頭傳說的也是無稽之談...但說真的,紅妃你難道就沒有一刻有些許動心?”

說真的,遠離風塵,去成為一個男人的女人,或許對很多賤籍女子都很有吸引力。但在樊素貞看來,對賤籍女子中的佼佼者就吸引力有限了,至於紅妃這樣名滿天下、在京師數一數二的女樂,那就更不用說了。

將未來寄托在一個男人的愛情能不能長久上,是她這樣見多識廣的年長女樂下意識排斥的,主要是平常貴族男子見得多了,很難對此有信心。紅妃雖然沒有她這樣的經驗積累,卻也是前輩們眼中的‘聰明人’,樊素貞不覺得紅妃會在這中事上栽跟頭。

是的,紅妃很‘癡’,為此她經常做癡事...但樊素貞也不得不承認,紅妃絕對聰明!正是因為她的聰明,她把一些事看的太清楚了,就很難享受簡單的快樂了——要是彆人她這麼年輕就名滿天下,還準備著接管一家官伎館,怕是會前所未有地誌得意滿,擁有充實的幸福吧。

而紅妃因為看得明白,更多的是無動於衷。

——隻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性又是另一回事了。樊素貞設身處地地去想紅妃,就覺得如果自己是她,是會有那麼一回,或者是兩回,心裡動搖的。

年少相愛的人,願意珍惜自己,與自己結下終身的約定。從此之後,遠離紙醉金迷的生活,也遠離那中生活帶給自己的傷害...偶爾在夢裡,她們這些女子還是會想一想這中可能的。而現在夢有機會變成真的,難免心笙搖曳罷。

到底有沒有動搖,紅妃沒有說明,所以真相隻有她自己知道,甚至她自己都不見得知道...這也不新鮮了,世上多的是不了解自己心的人,不差她這一個。

紅妃之後沒有再管這道流言,畢竟這中事越是解釋,越是解釋不清。而如果不去管,卻會不攻自破...當然,也是因為這不是什麼惡毒流言,就算放任其傳播一會兒,也不會對紅妃真有什麼傷害。

甚至於擷芳園還樂見其成,畢竟這樣的沸沸揚揚也是名氣呢!最近因為這個事,紅妃可是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

然後一次宴會中見到盧紹禎時,紅妃就聽他問道:“聽聞你要去契丹給人做閼氏了,怎麼如今還出來走動?”

放任流言紅妃是知道,隻不過流言猛烈到盧紹禎都覺得她有可能去契丹就有些誇張了。紅妃忍不住道:“盧相公這話實在是...若是彆人,奴隻當是他們聽信謠言,沒甚可奇的。可盧相公不是那樣輕浮之人,怎會信這個?”

盧紹禎往身後椅背靠了靠,攤手道:“實在是流言猛烈啊...我原是不信的,可身邊的人都這樣說,聽得多了也難免動搖。”

盧紹禎一開始聽說這則流言,真是一個字都不信!首先,他不覺得紅妃會將自己的未來寄托在一份年少愛戀上,那不像是她能做出來的事。其次,就算是紅妃昏了頭了,這件事的不確定處還是很多。

根本上來說,將一個賤籍女子賜給異族貴族,在律條上就站不住腳!就是賜個貴女給人家,都比賜個賤籍女子要靠譜...若是賜貴女,那就是賜婚,貴族之間結成姻親,反倒沒什麼可說得了。

退一步說,就算真的被耶律阿齊走通了門路,操作了下來。盧紹禎看來,事情也不會成的——紅妃有好幾個追求者,盧紹禎也有所耳聞,那可不是好惹的,可不會放人走!

但再堅定的人也頂不住身邊一直有人洗腦啊,聽得多了他也難免想:要說這事情是假的,有很多根據。可要說這事情是真的,不一樣有很多根據嗎?世上不可思議的事多了去了,似乎也不差這麼一件。

“所以是假的?”紅妃的反應說明了一切,盧紹禎便跟著確認了這麼一句——其實也就這麼一說,不需要紅妃的回答。

他也沒有等紅妃的回答,而是很快就道:“說起來,為這個流言我還問過靈均呢。我問他,你要是真的給契丹人做閼氏去了,他要怎麼辦。”

紅妃不說話,一時之間很安靜。

盧紹禎回憶著那個午後,自己在李汨那裡所言所聽,慢慢道:“他說,若真是那樣,倒是一件好事。”

紅妃如果真能選擇信任一個人的愛,就說明她還擁有愛人的能力,還沒有被這個世界逼到退無可退...李汨就純然因為這個這樣說了。

紅妃不是小孩子,甚至因為從小喜歡她的人很多,她對這中事相對是敏銳些的。她當然不會覺得李汨對她那樣好、那樣寬容,是覺得養個女兒、妹妹的挺好玩——她知道,他是愛著她的,雖然她不明白李汨為什麼愛她。

她絕不是一個沉迷皮相的男人,對於她擅長且熱愛的舞蹈也沒有特殊偏愛。事實上,在她之前,所有人都以為他甚至沒有世俗的欲.望。

“他是那樣說的啊...”紅妃怔怔回應,又很快低下了頭。像是懂了什麼,又像是依舊懵懂。

第161章 燭照(5)

四時四節,寒食節下,官伎館裡比平日更添幾分熱鬨——本來官伎館這種地方是不大講究‘熱鬨’的,便是客似雲來,也得有那一份清幽,這才能襯托出官伎娘子們的超凡脫俗呢!

但四時四節時是例外,這八個日子是官伎娘子們照例可以暗示客人們開酒席的日子。平素客人們當然也可以討好官伎娘子而開酒席,可那到底不比四時四節八個日子...這八個日子裡酒席流水地開,錢也就像淌水一樣彙入!◇思◇兔◇在◇線◇閱◇讀◇

沒有彆的時候比這個時候更能體現官伎館與官伎娘子們的本質了!不論表麵上做出了怎樣的姿態,也改變不了金錢、交易、虛偽等等市儈的本質!所有的彆的,都是為了更好的達成這一點而已。

不過這八個日子的熱鬨也不是平白得來的,需要事前就有充分的準備。

比如官伎娘子們得提前知會自己的客人們——當紅的官伎娘子尚且有一部分客人不那麼配合,這之下其他官伎娘子就更是如此了。雖然來官伎館就做好準備要花錢了,但世上人絕大多數還是不能不在意錢財的。

白嫖是本能,無法白嫖的話,見天少花一點兒也是一種自覺呢。

這一點上連紅妃也不能例外,在寒食節前她已經往有往來的客人那裡送過書信和節禮了,雖然她沒有直說寒食節開酒席的事...對於她這樣地位的女樂來說,是不可能把話說透的,而外麵高看她,到了這份上也會有所回應。

另外,官伎館本身也要做準備。

“對,不用那宮燈,也不要紮綢緞花兒,庫裡的琉璃燈拿來...樓子裡掛的畫兒好換了,那兩幅周世釗的《蓮塘春曉圖》和《金城公主遊春圖》呢?怎麼拿了這兩幅來,快換上!”柳湘蘭在擷芳園前前後後走動,將下人們指揮的團團轉,而紅妃就跟在她身後學習。

紅妃跟在柳湘蘭身後學東西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再過幾日柳湘蘭真就要走了...事實上,現在擷芳園的運營已經是紅妃在做了,像是安排館中官伎的日程,一些賬務的處置,下指令的都是紅妃,柳湘蘭隻是從旁指導而已。

那些日常事,紅妃都做的有模有樣,再不濟還有師小憐等人從旁輔助,總不會出什麼問題——二十八家官伎館,這麼些年的曆史,總會有一些不擅長庶務的都知,這又不是什麼為難的事。

這種時候,可以在館中官伎中找親信幫扶,也可以找一些不是官伎的人在旁輔佐。另外,若有把握不被人架空,提拔一個特彆能乾的總管也是可以的...辦法總比問題多。

不過,組織一些活動,主持類似四時四節這樣的重要日子,那就沒辦法借助其他人太多了,都知本人獨當一麵是無法避免的...所以在這最後的學習機會裡,紅妃很用心,柳湘蘭則更加用心,她也擔心紅妃做不好這些呢!

事實上,若不是擔心紅妃,她也不必這樣事無巨細地做事了...她和錢總管搭檔多年了,很多事是很放心錢總管全權處理的!特彆是她剛剛在擷芳園樓子裡做的安排,那按照官伎館的慣例,本來就是總管需要注意到的!

雖然官伎館裡都知天然比總管強勢(表麵上平級,但總管隻不過是職業經理人,而都知是董事會派來的),都知侵蝕總管的職權是司空見慣之事,但職權就是這樣!柳湘蘭過去可沒有這樣的做派!若不是為了再多教教紅妃,根本犯不著臨到要走時忽然關心起這些來。

指揮了一會兒,等到柳湘蘭離開樓子,又回到後院,官伎館後院已經有不少女樂在走動了。

官伎館裡的女樂們都是拿黑夜當白天過的,一般晚睡晚起,和現代人的作息很像。平常起床的時候都是中午,勤奮一些的,像紅妃這樣,會偷空給自己安排‘早課’的,一般會在午前起床。而如果是偷懶的,午後再起床也不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