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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58 字 6個月前

官伎館流出過隱秘?誰敢賭官伎館沒有記錄下來?一個人亂了不算什麼,可要是所有人都亂了,就算是官家也是不能收拾的!

另一方麵,這也是官伎館的自保之道!

那些泄露了隱秘的人,難免有人事後疑心,若是小心眼的,就算不能搞官伎館,也是要暗中搞事情的——既然擔了這個罪名,與其被冤枉,還不如真正做些事呢!將隱秘事捏在手中,也是一種威懾。免得有人搞事情了,沒個對策。

紅妃掃了一眼這些隱秘事,卻沒有著急的樣子...日後這些東西都是要傳到她手上的,自然不用著急。所以她隻是掃了一眼,心裡有個數就是了,然後就遞還給了柳湘蘭。

柳湘蘭也不急著讓她一時半會兒背下來,告知她這緊要東西藏在哪兒之後便原樣放回了。放回之後還道:“我知道紅妃你是個聰明的,隻是庶務上實在不肯上心...這也罷了,其他事自可讓精通庶務之人去做,你能轄製住那些人也不錯。隻有這緊要之物,得你自己使用,其他人不能知曉!”

紅妃不通人情交際是眾所周知的,這個時候柳湘蘭說起來雖有些遺憾,卻沒有抱怨的意思。天道忌滿、人道忌全,哪有一個人十全十美的呢?在柳湘蘭看來,紅妃正是因為在那些事上不分心,這才能小小年紀便有那樣的才藝,接人待物時才有那樣的風骨。

好與壞正是一體兩麵,就像一枚銅錢也有正反一樣。總不能得了錢的好,卻隻要錢的正麵,不要錢的反麵罷?

收起小折之後,柳湘蘭接著上回所說的,又開始講解冊子中的事。冊子裡都是簡要記載,寥寥數筆而已,而有的事又哪裡是幾個字說得清的?這就像是學霸的課堂筆記,很多時候就是關鍵字而已。記筆記的人看到關鍵字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換成是彆人就看不懂了。

所以得有人講解。

官伎館的冊子就是這樣一代傳一代,口口相傳的。

紅妃人很聰明,大局觀尤其不錯,畢竟上輩子是學過好幾年‘政治’的人,想來上輩子‘政治’科目的課本拿出來,在古代都是屠龍術了...所以學起這些上層人物的人情網絡、複雜關係、利害往來非常快,在預計的時間前今次的內容就教授完畢了。

教授完畢之後,柳湘蘭就原樣將冊子放回螺鈿匣子,又將螺鈿匣子鎖好之後藏進內房一個紅木小櫥中。這個小櫥放在柳湘蘭的眠床後,有帳子床鋪遮擋,輕易根本看不到。而且本身也有大鎖把門,是柳湘蘭專放重要東西的地方。

官伎館中當然還有更安全的‘內庫’,一些官伎館所有的寶貴之物就放在內庫裡,防火防水又防盜!隻不過,柳湘蘭是絕不會讓這樣的東西離開自己身邊的。

放歸之後,柳湘蘭才帶著紅妃一起從內房出到外麵的廳堂——剛剛拿出來的東西,包括柳湘蘭給紅妃講解的內容,都是不能為外人道的!就連一直跟隨在柳湘蘭身邊的親信娘姨也不能沾一點兒呢!

這時外頭有小廝提來了兩個大食盒,一層一層放著飯菜。娘姨殷勤地放菜、盛飯,其中一個就道:“娘子、師娘子辛苦了,這會兒都到了用飯時候了...今日酒樓裡倒是有些新鮮野菜,乾乾淨淨處置了,我想著該合娘子、師娘子的胃口!”

整天吃的太好的人就會厭肥甘,這也算是‘富貴病’了,所以官伎館裡的女樂,除了年紀特彆小的,常有愛吃的清淡些的。這些外麵隻有窮苦人吃的野菜,她們也很喜歡呢——年紀小的不一樣,即使是整天大魚大肉也有胃口,就像後世的小孩子,總喜歡吃甜的、油炸的、口味重的。

柳湘蘭見桌上有五菜一湯,湯是火腿白菜湯不說,五道菜裡一道蒸魚、一道羊舌簽、一道炒豆芽、一道涼拌枸杞芽兒,還有一道就是那野菜了,是用素油清炒的。隻是不知道是哪樣野菜——野菜門類太多了,烹飪之後更談不上辨認。

看著確實清爽的很,便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頭與紅妃道:“我如今年紀大了,早幾年開始便養身惜福,少飲酒、少吃肉自不必說,口味上也越發清淡。這些日子你常在我這兒一起用餐,也是難為你了。”

其實柳湘蘭知道紅妃的口味,說不得比她還清淡呢。這個時候說這個話,隻不過是客氣而已。

這樣的‘客氣話’,她過去是不會對紅妃說的,然而此一時彼一時。眼看著紅妃就要接手擷芳園了,所謂‘縣官不如現管’,紅妃就是‘現管’之人!她這個‘上任都知’想要在退籍之後依舊體麵,還得看人家的臉色,這個時候當然是儘量客氣些啦!

須知道,上任都知雖然名義上都是現任都知的‘老師’,按理來說不能慢待,但有心沒心差彆是很大的。若是有心,自然周全。可若是沒心,那也就是儘一點兒場麵上的‘應有之義’罷了。

紅妃笑笑,接過一旁娘姨遞過來的飯碗,正要說什麼,卻聽見外麵有些喧嘩。不多時,便有人打開簾子,原來是馮珍珍領著兩個女孩兒進來了。

“姐姐,這兩個小妮子要上天呢!好言好語勸說不得,我可管不住了!”才進門,馮珍珍便如此道。

“又怎麼了?”柳湘蘭看著眼前兩個小姑娘,歎了一口氣。

眼前兩個小姑娘,一個低聲啜泣,一個抬著下巴、眼睛發紅,不說話,正是擷芳園的學童竇寶珠和孟月仙。

馮珍珍是擷芳園中的老人兒了,當初紅妃還沒進新竹學舍時她就是擷芳園女樂了,她的年紀隻比師小憐小一點兒罷了。當年她在同期之中一點兒不出眾,來去也沒有多少恩客,在女樂中算混得差的!

不過後來年歲增長,倒是一點一點積攢了起來。到如今,不說如何出眾,卻也達到了女樂的平均水平。大概是曾經數年冷遇,把她原本有些古怪的性格基本上都被磨去了,她如今在女樂之中性格已經算是好的了,對後輩相對有耐心。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柳湘蘭授予她管教學童的職責。

這也不是什麼甜活兒,沒人爭這個,相反出了事情還要讓馮珍珍頭疼呢!馮珍珍是去年才接手這活兒的,心裡打定主意還有一年她就擺手不乾了,總不能壞事兒就她一個人的吧——一年之後脫手會容易一些,因為今年就有新學童成為女弟子了。

年紀大些的女弟子才能弄出一些事來呢!真要是年紀小的,最多就是爭些館中做的衣服、館中給的吃喝,都不用管教的人管。所以,沒了年紀大的一班人,事也就沒多少,找彆人接盤也容易。

竇寶珠與孟月仙兩人不合不是一日兩日了,眼下這個樣子柳湘蘭也著實有些不耐煩了。本來一些小兒女的口角,落在她這樣的人眼裡就和小孩子招貓逗狗一樣,看著笑笑也就是了,絕不會往心裡去的...然而次數多了,總會煩躁。

馮珍珍在旁解釋:“說起來也是一件小事,原來是前幾日日頭好,紅妃令人曬衣,好些壓箱底的衣裙都翻找了出來。織錦、刺繡、裘皮、鳥雀毛的...各樣都是好東西,差的都有八成新呢!隻是紅妃如今身份在那裡,每季新做的衣裙都穿不完,那些舊年的就隻有送人。”

紅妃贈送衣裙出去,其中是不包括館中女樂的!就算有些女樂的經濟情況不容樂觀,平常穿的不如紅妃的好,也不可能接受這份饋贈——紅妃也不會做這樣上趕著得罪人的事!贈自己的舊衣,隻能是給那些地位不如她的人。

比如說嚴月嬌,又比如說秦娘姨。

紅妃也不禁館中學童拿去她的舊衣,學童們中有年紀大一些的,也能穿她那些衣服了...穿舊衣當然有些不體麵,但學童到底不是女樂,地位不同呢。隻要不是本就有豐厚家底的,多少有從館中姐姐們那裡得些舊衣饋贈的經曆。㊣思㊣兔㊣網㊣

而且真要說起來,說是舊衣,可著實精美貴重!女樂也沒有狠穿一件衣服的做派,甚至稍舊些的衣服還拿不出手送人呢!所以,隻要心裡沒有那一重過不去的小心思,一些學童還很樂意從館中姐姐們那裡得些舊衣。

孟月仙就是幾日前紅妃曬衣,從紅妃那裡得了好幾套錦繡衣服——衣服都很精美,但更重要的是,她來的時候紅妃正重新整妝,見小女孩兒漂亮可愛,說話也討喜,就從妝奩裡拿了一隻象牙蓮花冠送她。

本朝一直很流行女子戴冠,款式多種多樣,而像紅妃她們這樣的女樂,箱櫃中沒有十幾隻冠子,這是很難想象的。紅妃就有幾隻箱子專門盛放各種冠子,這些冠子材質不同,款式也不同,隻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是珍品!

一種冠子若不是最好的,紅妃是不會留在手上的,隻會換成更實在的金錢。

那隻象牙冠當然也是精品,是前些日子有人送的,眾多禮物中的一件。這冠子比不上紅妃所有的那些珍品,但品質、工藝都很不壞,紅妃便沒有讓人拿去換成錢,而是留了下來,準備合適的時候送人——作為官伎,姐姐妹妹們常有互相贈禮的時候,一些紅妃決不出去留的東西,便都以此名義留了下來。

這樣的冠子對於一般女樂都很可以了,更不必說是孟月仙這樣的新竹學舍學童了。所以得了這象牙冠子之後,孟月仙立刻就戴用了起來...孟月仙是京外來的,彆說像紅妃這樣有個館中的姐姐了,就是汴京城中也沒有親人!所以底子也就格外薄。

彆看她在這一批學童中表現出色,具體到擷芳園這一批學童更是獨占鼇頭,卻是在錢財上拮據的很。

因為這個緣故,紅妃贈送的象牙冠子大概是孟月仙所有首飾裡最好的一件了,她用上之後也十分自得。這自得既是為冠子的貴重,也是因為紅妃的‘另眼相待’。大家都知道紅妃就是下一任都知了,一個小小學童在她那裡得了好東西,事情就不是一件‘好東西’那麼簡單了。

孟月仙這樣的做派本身不算什麼,隻是竇寶珠一慣與她不和,哪裡見得她得意!立刻譏諷她:“到底是鄉下人來得,一頂冠子便這樣了?眼界忒淺!這樣的東西算不得珍寶之物,隻消有錢就能得了...過個一兩年,咱們成了女樂了,這便是日常所用之物!”

“這樣歡天喜地的,好村氣!”

竇寶珠的母親雖不是女樂,卻是一位名妓,人在京師混身...如今已經不年輕了,卻是攢下了一份資財,再借助了昔年人脈,開了一家檔次很高的半掩門,家裡是不缺錢的。真要說家底,可能比一些‘官伎館內部子弟’更厚!

竇寶珠常常以富貴自矜,在學舍中‘炫富’...這也是她人緣不好的原因之一吧。

說到底,這些能進入新竹學舍的女孩子,將來哪怕不能做女樂,也是外頭娼館搶著要的‘名妓苗子’。隻要不是極少數特殊情況,根本就不會有缺錢的!就算眼下缺點錢,也不耽誤她們‘目光長遠’。

大家都是學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