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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79 字 6個月前

說就是皇家‘家伎’!

家伎之中自有一套升遷規則不錯,但這樣的升遷規則再有道理,也大不過主家的喜歡!家伎內部升遷,就好比是管事的照規矩做事,選擇表現良好仆婢上位。而皇家開金口,主人親自提升一個家伎的地位。兩者哪一中更為人所重,這是一望即知的。

自然的,宮中開口了,所謂公推不公推的也就不重要了。

“宮中怎麼會想起這般小事?官家向來不在意女樂...”給了報信小廝紅包賞銀,人退下之後紅妃才皺起了眉頭。

女樂升遷在女樂自身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很多人積攢資曆、經營人緣,十幾年謹慎做事,也就是圖一個升遷!都知這中先不說,至少是想著宮人升紅霞帔,紅霞帔升如夫人的。然而這樣的事在皇家算什麼呢?隨口說一句也就是了。

而正是因為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宮中才不會特意介入這中事,外界也無人拿這中事去求宮裡!不然的話,一些女樂背後何曾少得了皇親國戚,這些人難道不能遞話到宮裡?隻能說這中事看起來簡單,反而不容易得到宮中回應。

就好比親戚朋友找首富借一塊錢,人家給不給的先不說,心底裡先覺得無語了——每分鐘幾百萬上下的大佬,特意空出時間來接待親戚朋友,看他們要打什麼秋風,結果就這?就這?

當然,也有宮裡在意女樂位置變動的時候,但那得遇到荒唐皇帝!皇帝將女樂們當成了自己的後宮,視之為禁.臠,地位升降如同妃嬪品階變動,那肯定是宮中多有說法的。

紅妃說這話的時候,看向了柴琥,柴琥舉起雙手以示清白:“這可不關本王的事!本王知道你並無心思在都知之位上,怎會強人所難?先前不過是玩笑罷了——玩笑過度就一點兒不好笑的道理,本王還是懂的。”

見紅妃並沒有懷疑自己的意思,柴琥才反應過來,轉而道:“哦,本王知道了!等著罷,本王這就替你去打探消息。”

宮中到底因為什麼事想到了紅妃,順帶隨口一提給了她都知之位...這樣的事,通過小道消息也可以了解到,隻不過要稍等等罷了。不過眼前既然有一位可以經常進出宮闈的天潢貴胄,那又何必‘等’呢。

第148章 金口(4)

官伎館裡的消息總是傳的飛快,這邊柴琥離開,紅妃就趕了下一個日程,去到瓦子裡表演。等到之後又在幾家茶坊酒樓裡露了幾次臉,晚間再回擷芳園時,聞到信兒的姐妹們就都來了。

這和平時歇息前的小聚還不太一樣,平時雖然也有這樣的時候,但一般會注意對方的作息。像和紅妃走得近的,會主動登門消磨歇息前的時光的,都知道她慣於睡前洗漱,冬日裡就算不是每日沐發,至少也要洗澡的。

為了不討人嫌,當然是等她沐浴完畢了再來。

而今次,大概是新收到的消息實在是太令人驚訝了,大家知道紅妃回來了,此時在館中的女樂有一多半都不約而同地上門了——紅妃沒有刻意打聽教坊司公推的結果,所以她知道的時候,其他人也差不多能知道了。

隻不過消息傳來的時候不見得所有女樂都在館中待客,於是稍晚了些時候知曉。

女樂們陸陸續續都來了,眾人坐在紅妃的花廳裡,海棠桌旁四五個鼓凳還坐不下,美人榻上也並肩坐了兩人。秦娘姨隻能從彆處端了幾把玫瑰圈椅、折疊交椅來,好歹上娘子們都有個坐的地方。

一時之間,紅妃的花廳裡鶯鶯燕燕一片。不像是歇息之前的小姐妹聚會,更像是館裡召集眾人開大會。

眾人的中心當然是紅妃,這個時候即使紅妃不多說話,姐妹們也將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此時紅妃妝容未洗、衣服飾品未換,完全是剛剛應酬過的樣子...雖然紅妃不算特彆喜好奢華的人,但出外應酬她講究一個‘不功不過’,都是儘量向女樂雅妓靠攏的。

簡單來說,就是精致到了極點,一點兒不吝惜財力物力。

這裡的不吝惜並非指華麗光耀,這就像金銀耀目、玉石內斂,但都是貴重之物一樣...重點在於昂貴且費心!

紅妃平常不太做繁複的樣子,嫌打扮的時候麻煩,也嫌做那樣裝扮累贅。然而出門應酬時不同,一旦精細下來就會從頭精細到腳,一點兒瑕疵也沒有。

她從小愛美,很早就學會了化妝和養護。所以知道,要麼不打扮,一旦打扮務必儘善儘美。一個認真打扮的人身上有什麼瑕疵,往往會比不打扮的人還要紮眼。

樊素貞就正好坐在紅妃對麵,可以仔仔細細打量她。越是打量,越是心裡讚歎——妝容、衣服、飾物之類其實沒什麼好說的,那種極致的講究在女樂中也很常見。隻不過平常見紅妃的時候都不是她在外應酬的場合,所以妝扮得這樣齊整的紅妃少見了些。

因為少見,所以稀罕,反而有耳目一新之感...其實認真說起來,晚上應酬時大家都是濃妝,塗抹的粉妝玉琢一般,本身的容色高低倒是見不那麼分明了。隻要不是太差的,都是個嬌滴滴的美人兒。

而能成為女樂的,又哪裡又差的呢。

就是平常見慣了紅妃憊懶樣子,見她現在滿頭珠翠、敷粉施朱,並不覺得流俗,隻覺得自有一種紙醉金迷——就連忙碌了一天之後,自然而然的那種疲憊,都是富貴夜宴後的點綴,讓人見之不忘。

樊素貞忍不住心裡暗暗讚歎紅妃的氣度!

特彆是紅妃如今都被點為下一任都知了,她才多大啊!這個年紀做都知,隻要不犯大錯,順順當當做下來,將來在教坊司的威望可不得了。正是熬資曆也能熬過其他官伎館的都知,成為女樂中的第一人,即所謂‘行首’。

女樂行首指的是女樂為宮中進演,登場時排在首位的人。雖然外間有誇大之語,凡是都知,及當紅女樂,都有人奉承為‘行首’,但真正當之無愧的‘行首’卻是隻有那一人的!

這讓樊素貞覺得紅妃正是‘寵辱不驚’,本就高看紅妃氣度的她,更看好紅妃了。此時看著紅妃,就笑著與眾人道:“打小見紅妃就知道她是個有出息的!那時候館中一般大的學童多的是,可誰有她出色?人說三歲看大,果然如此呢!”

大家都捧場說著‘是啊是啊’,不管心裡是何種想法,這時過來都是打著道喜的名義的,麵上都極其奉承呢。

這裡頭的奉承分三種,一種是本來就和紅妃她們關係好,一個圈子裡的,知道這件事自然高興。雖然不知道紅妃做都知了能給自己什麼好處,但親近的姐妹做都知,總不會是壞事呢。

第二種則是心裡嫉妒,覺得紅妃這樣順遂,兩三年功夫抵過自己幾輩子了,不公平的很。然而衡量利害,清楚知道交好這個未來都知才是最好的選擇,所以能理智對待這件事,拿出最合適的態度來。

第三種則不同了,這個時候混在眾人之間是來提前打探情況的!她們和紅妃關係並不好,也沒有之後就趨奉她的打算——這種也挺常見的,官伎館很像後世一些因人成事的行業,重點在於那些占據了行業中心的人!換個老板對於這些人來說有影響,可說穿了也就是那麼回事,不在意也就不在意了。

另外還有一些人沒來的,都是地位高、資曆深的女樂...正是因為地位高、資曆深,這個時候反而不會出麵,以免被人說趨奉。□思□兔□在□線□閱□讀□

女樂們向來講究體麵,這種時候也不會例外。如果選出來的都知楊菜兒之流也就罷了,她們的資曆也深,其他人來賀喜並不如何突兀,人家說姐妹情深也很有道理。紅妃就不同了,她崛起太快,人又太年輕了,很多前輩年紀大她十多歲了,平時真沒什麼交集!這個時候湊上來,連個借口都沒有。

紅妃對於被點為都知這件事尚未有實感,此前她都快忘記自己還在候選名單中了,也從未想過會被選中,對此並無想法。今天突然得知了,意外之餘是真的很難想太多,她甚至下意識回避想這個問題。

一開始想,就覺得會有很多麻煩的樣子。

所以這個時候的紅妃也有些冷淡,隻不過她平常就不是什麼熱切的人,這才沒有讓其他人多想,隻像樊素貞一樣覺得她這是寵辱不驚!最多、最多覺得她是在裝模作樣。

此時真正在眾人之間起到穿針引線作用,讓場子不至於冷清的人是師小憐!她向來人緣好,雖不是話多之人,可她說話總是中聽又恰到好處!此時有她,紅妃就是再‘惜字如金’也不算什麼了。

“...沒有沒有,知會客人是不必的,擺宴更不必說了。”見大家問起當選都知之後的一些安排,師小憐連忙擺手:“如今是有紅妃被選為下一任都知的消息,可終究隻是消息罷了!哪有提前慶賀的道理。當下就慶賀了,不說彆的,要是之後有什麼意外,事情有變,要如何呢?”

旁邊人聽師小憐這樣說,立刻笑了:“小憐你這話說的太虛偽了,紅妃是如何當選都知的?若是教坊司公推,最後關頭或許還能有變...這樣的事兒在教坊司曆史上少,可也不是沒有。但紅妃可是宮中欽點,正所謂‘金口玉言’,還能有變?”

由皇家點為都知的女樂本來就不多,中途有變的可能自然就更少了,至少本朝是沒有這回事的。

師小憐也知道自己這話有些‘謹慎’過頭了,便也輕輕捂嘴笑了起來:“哎呀,便是不如此說,也沒有當下就慶賀的道理,照慣例必得是教坊司公文下達之後才有慶賀之事!不然就太輕狂了。”

這話是沒錯的,大家嬉笑了一番也不說這個了。有人轉而道:“說到紅妃是宮中點的都知,這就有些意思了,宮中怎麼突然會說這事?當今這位官家雖然年輕,可從未對女樂有多少特彆的,而且此前也未有這般事啊!”

說話的人是花柔奴,她和紅妃從小就不對頭,剛當上女樂那會兒也是針鋒相對。後來因為紅妃越來越紅,兩人的差距越來越大,這種針鋒相對才少了。不過花柔奴和楊菜兒交好,算是楊菜兒的人,前些日子都知候選的名單定下來之後,她沒少拿選都知的事擠兌紅妃。

也不知道是她依舊沒放下和紅妃之間的仇怨,還是她想要借此在楊菜兒那裡表忠心。

此時她和眾人一起來‘道喜’,心態就屬於來探聽消息的,並沒有一點兒真心——不隻是沒有真心,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她也難掩自己的真實想法,陰陽怪氣的,讓人聽了就覺得她另有所指。

像是在暗指紅妃不知道耍了什麼手段,搭上了宮裡!

要不是官家向來沒有親近女樂的習性,且紅妃很少在大型宮宴外進宮,沒甚緋聞可傳,她這話能說的更露骨一些(李太後給李汨的麵子,特意許的體麵。她進宮表演時總能拿很高的賞賜,但若不是大型宮宴,基本不會召她進宮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