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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81 字 6個月前

所以她們一般都是在地方衙門那裡單獨掛一個‘伎戶’,這和士農工商一樣,代表的是一個身份——在衙門那裡掛了‘伎戶’,既是為了方便管理她們的流動,也是為了收稅。

她們這一行是有‘花捐’的!

‘伎戶’中自家開門做生意的,被稱為散戶,其中也有高級的,比如張采萍。但更多的還是不入流的,年老的、外貌條件格外差的,沒人願意接受她們投奔,這才自家開門做生意。

‘伎戶’為了行事方便,往往會找一個娼館投奔。娼館不僅能幫她們帶客源,提供場地等等,還能替她們應付官麵上的事。就比如說花捐吧,她們若是散戶,就得直接和負責此事的小吏打交道,少不了被欺負。要是棲身娼館,這些事就有娼館代理了。

而娼館裡的女子麼,大抵可以分為三類。一類是自家身體,來搭燈的,這種最多。她們來娼館就是借娼館的地方做生意而已,所以娼館管不著她們,隻會收她們一定數額的租房錢(也有的會拆賬分成,分成比例會事先有說清楚。拆賬分成的這種,能得到娼館更多幫助,幫著介紹客人什麼的)。

一類是典身體的,這種一般是急要用錢,問娼館借了一大筆,償還的方式就是典租自己的身體。典和一般的租還不同,假如一座房子要典,往往開價要遠遠低於正常售價。典房子的人花了錢,說定典的時間,比如說十年吧。十年之後,若是房主人可以拿出原來的典房子的錢給房子現在的居住者,就可以贖回房子,若是不行,房子就屬於彆人了。

所以,典身體的女子,一般會和娼館說定一個時間,長則四五年,短則一兩年。典身體的期限內,她們必得在娼館做生意,掙的錢要上交一個說定的數額。等到期滿,她們則拿出典身體期間攢的錢,贖回自身,贖身金就是當初借的那個數字。

最後一類就是養女了,養女的母親在其還很小的時候,就將其租雇給鴇母,時限非常長,一般是五十年。這不算是賣身,但和賣身也沒什麼分彆了——當然,這種花樣,隻可以通過娼館來做,娼館做是民不舉、官不究!可一旦有人利用這種方式占有很多女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律條就像薛定諤的貓,那種時候不發揮作用,這種時候就發揮作用。

養女母親的做法無疑是殺雞取卵,這年頭賤籍女子隻要能長大,能掙到的錢都是遠遠高於給鴇母做養女的。但事情很多時候就是這樣,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眼前就差這樣一筆錢!

花媽媽私宅裡的養女,都是這麼來的。

總結起來說,賤籍女子們就是被圈在固定的區間內,看似自由,實則很多事都定死了!

至於說賤籍女子可不可以不操持賣身的生意,答案是不可以。賤籍女子這個身份就決定了她們必須得做這個!當然,她們也可以消極怠工,開業也當沒開業,但這種人很少的。要問為什麼,隻能說沒法子,需要生活啊!

她們是賤籍女子,做彆的工作根本沒有機會!人家見她們是賤籍女子,就默認她們要出賣身體了,彆的工作根本不給她們...倒是等她們年老之後,可以做做娘姨、婆子的活兒,但那也隻能在賤籍女子的圈子裡,外頭‘正經人家’是不會要她們的。

而像紅妃這樣,從母親那裡繼承了一筆不算少的遺產,再加上自己算是有頭腦,總可以養活自己的,能不能脫離賤籍女子的生活呢?也不可以...有些賤籍女子就選擇了不過賤籍女子那種生活,那很難,因為周圍的人都在逼著她們做賤籍女子‘該做的’。

她們就算能養活自己,也得麵對不斷的騷擾、偏見、欺侮...當她們放棄了,回歸賤籍女子的生活了,這些事反而沒有了。就像《西西裡的美麗傳說》一樣,女主角拒絕每一個男人,堅持做一個好女人時,所有人都逼迫她、辱罵她、說她與男人有染。

而當她真的做了妓.女了,女人們沒話說了,男人們都來討好她。

女主角太美了,當傳說她死了丈夫之後,又美又窮的她,被想要得到她的男人認為怎麼可以不做妓.女!被那些嫉妒她,認為自己的丈夫、兒子被她勾引的女人認為,她就是妓.女。

這世道就是這樣荒唐!不是你想如何活就如何活。

第135章 鮮花著錦(3)

花媽媽母女,並幾個養女,著力奉承紅妃。正說說笑笑間,一個婆子過來報話給花媽媽:“小娘子們都安頓下了,媽媽放心。”

花媽媽點點頭,又轉頭對紅妃笑道:“讓娘子見笑了,小門戶裡頭,院子淺。這前頭一出小宴,後頭都能聽得見。幾個小妮子,怕她們耽誤了睡眠,明日挨善才的罵!”

善才最開始是指樂工之中出色者,後來教坊司中教授舞樂者也稱善才了,再後來,凡是教授舞樂的都尊稱善才。‘善才’之稱在新竹學舍裡還好些,稱作善才的必然有本事。可在新竹學舍之外,民間已經泛濫了。

嚴月嬌在紅妃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紅妃這才知道,花媽媽還有兩三個養女。不過這兩三個養女年紀小,最大的十歲左右,小的隻有五六歲。之所以這些養女的年齡都排著序,也是防止花月閣接不上趟。

像這種規模比較大的高級娼館,是不能完全靠搭燈的和典身體的,總得有一些養女在。養女不見得是最紅的,但他們是娼館的這個‘本’,有了這個‘本’,娼館才有抗風險的能力。

這兩三個養女年紀還小,哪怕今天不是招待男客,也沒有她們出來的道理,所以才有花媽媽宴席上還要關照她們的道理——鴇母拿養女當賺錢工具不錯,但正是因為是賺錢工具,所以才更要關注她們的飲食起居,這是怕折損了自己的賺錢工具。

畢竟,這年頭女子少,而鴇母能夠收做養女,更是得看運氣!一個不好,對鴇母來說沉沒成本就大了。

“阿姨其實人不錯,雖說她也不過是為生意,但她這人還有些心軟。”晚間實在是太晚了,若回擷芳園,不知道要耽誤到什麼時候,花媽媽便留紅妃住下了。和紅妃一起的是嚴月嬌,兩人一起住客房。正對著鏡子拆發髻、卸妝容時,嚴月嬌這樣說道。

她口中的‘阿姨’,其實就是花媽媽。娼館裡不是養女的,常常這樣稱呼鴇母。

“姐姐你彆看阿姨喜歡看人下菜,生意好的姐妹就格外和氣,生意不好的就擺個冷臉!說起來,能這樣喜惡分明已經很好了——當年阿姨和她六個鴇母姐妹,拈香拜月、義結金蘭,這‘七姊妹’除了阿姨,都是心如鐵石的。手下的養女們,結交客人,冷淡些,她講她們壞生意。可熱切些呢,就說她們有心擺脫她。屋子裡備著的拂塵、如意、火箸兒,全都是用來打人立規矩的。”

紅妃從小生活在擷芳園,她身處其中感受到了命運的折磨,覺得壓抑。但有一說一,對於此時的賤籍女子,甚至不用說賤籍女子,對於此時的大多數人,這裡的生活都像是夢一樣美好。

這裡隻有美麗的女子、各種昂貴的好東西,衣食住行無一不精。而她們這些小姑娘呢,除了在新竹學舍上課嚴厲一些,其他時候就和真正金尊玉貴的小姐差不多...官伎館裡極少有打人罰人的時候,就算打人罰人也很注意方式方法,既給她們體麵,又留意不能在她們肌膚上留下一絲一毫的損傷。

就紅妃本人的經曆來說,她連一絲頭發都沒被傷過。而她上輩子,母親還在她練琴時經常體罰她呢。

紅妃點了點頭:“你們阿姨是蠻好的,說的話也客氣。她是真的聰明,人怕打不錯,但也不隻是怕被打,隻靠拂塵、如意、火箸兒打人,那是圖簡單省事。”

好不好的,其實是對比出來的。紅妃也不能說花媽媽是真的好人,一個經營娼館,會買賣人口的老鴇,她是好人?隻能說,在當下這個時代,她比其他鴇母要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就是這樣沒錯,打人有什麼用?桃花洞這裡多的是娼館,我小時候認得好些女孩子,這些女孩子都是各家娼館的養女,十二三歲的人了,看上去癡癡傻傻的,就是被打的呆笨了!這樣的女孩子,將來能做什麼好生意?”

“再者,就是沒有被打傻了,一般人也受不得這樣打啊——前些日子思園的養女陸小芸就投井死了,就是因為老鴇虐待太過了,這正是人財兩空呢!”

“阿姨知道什麼時候該鬆手,我們花月閣,哪怕是養女呢,隻要掙夠了足額的銀錢,私下攢點兒私房,阿姨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阿姨頭腦清楚,曉得是要這些養女掙錢!不是要她們這個人。逼的太過了,轉頭去沒得心思做生意,反而虧大了!”

“人家說阿姨這是‘吃虧’,但凡她嚴厲些,不知能多榨出多少油水。可阿姨她私下與我們說,‘吃虧是福’!如今轉頭看看,當初的‘七姊妹’,如今誰掙錢多,誰名聲好。有些是不看過程,看結果,就清楚多了。”

紅妃點點頭,不做過多評價,此時已經洗漱完畢。她隻說:“夜深了,睡罷。”

嚴月嬌‘哎’了一聲,請紅妃睡裡麵,睡裡麵不容易為另一個人起夜之類的動作吵醒。都躺下之後,秦娘姨吹了燈,睡到了美人榻上——倒不是花媽媽這裡勻不出一間下人住的小房子,而是一般情況下,娘姨最好睡在娘子的屋子裡,方便晚上照顧。

紅妃沒有這個習慣,但也懶得多解釋,左右也隻是一夜,就隨他這樣了。

早間起床,紅妃比嚴月嬌要早些,她每天要做早課,如果不能早些起床,就得耽誤了。不過今天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她也沒法真正做早課。隻能洗漱一番之後,在房間裡壓壓腿、抬抬手,活動活動身體。

嚴月嬌知道紅妃的早課習慣,坐在床上就道:“姐姐的勤勉是旁人再比不上的,就該姐姐出頭!”

沒出頭的小娘子,在歌舞才藝上再下功夫的也是有的,但是成名之後就很難堅持了。嚴月嬌在行院之中長大,年紀雖小,見過的卻多,這話是奉承話沒錯,卻也是真話。

就在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話時,花媽媽這邊的婆子請兩人去吃‘早午飯’。紅妃應了,稍稍收拾就和嚴月嬌去了。

這頓飯沒什麼好說的,按花媽媽說的,都是自家灶上燒的。雖然不是什麼山珍海味,可剩在清爽乾淨——這也是實話,反正比那些油膩膩的餐食合紅妃的胃口。

餐桌上正說著話呢,紅妃心裡思量著說告辭的話。忽然外邊廊下進來了一個婦人,年紀看不準,像是五十多歲,但也不排除是未老先衰。這個婦人手邊還牽著一個女孩兒,五六歲的樣子。

花媽媽家那些年紀小的養女們此時都去上課了,其他養女和花媽媽母女、紅妃、嚴月嬌一起吃飯。這些養女中,年紀大一些的還能坐著,年紀小一些的則捧著碗站在一邊吃飯,隻偶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