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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200 字 6個月前

,就忍不住道:“就她張采萍才學出眾,是個才女?說的好像誰不會作詩寫文,誰不能畫畫下棋一樣。”

“就比如紅妃你吧,你的畫不是王駙馬讚了又讚的?還有你的書法,如今也有襄平公指教,有一兩件作品落在外頭,懂行的誰不說好...至於寫詩作詞麼,外頭沒傳你的名,可宴會上的應對,你什麼時候不足過?”

“倒是讓她一個人得意了。”

“罷了,她本就有本事,再者出身不同,人自然高看。”紅妃是以純然客觀的視角來說這個的。首先,張采萍確實有才能,不然也混不到如今的地位。再者,她的出身也確實給她加分不少,對於那些男人來說,這位昔日相府千金,確實值得另眼相待。

這些就和一個人長得漂亮,又或者天生歌喉好、舞蹈天賦強一樣,隻能說是天賦的一種,沒什麼好說的。

至於張采萍有些地方討巧了...到了這地步的賤籍女子,誰沒有一點兒討巧,一點兒運氣成分?就連她自己也不例外。

外頭的議論還在繼續,幾個張采萍的支持者,是安排在一處的,此時便有人道:“接著便是擷芳園師紅妃了罷?”

“正是她...張娘子托我等壓一壓這小娘子,說起來此事倒是不厚道,大男人欺負一小娘子算怎麼回事兒呢?”

“也不能這樣說。”說話的是張采萍的熱客,眼下正是極癡迷張采萍時:“那小娘子可不是一般的小娘子,人好手段,才十幾歲,連著做女弟子的時光,出來也才兩年。可就是這樣,身邊就拴住了多少人?風頭一時無兩呢!”

“如今鄭王也偏愛她,明著還是捧張娘子的,可私底下玩花樣。卻更捧那個師紅妃!如今張娘子也是沒得法子了,心裡痛恨那師紅妃,非要用這個法子出氣——也不隻是出氣,還是讓外人曉得她不是人人可欺的。”

“如今鄭王更偏師紅妃的事也不是秘密了,張娘子的體麵怎麼辦?張娘子也是被逼的,不然這樣壞規矩,事後要遭清算的事,她怎麼會做!”

“確實如此啊...”就是有些猶豫的人也被說服了。

周環可不知道有人暗暗打算搞紅妃,他今次是沒有看席可坐的,但早早買通了十裡園這邊的主辦方,眼下倒是有個視角很好的位置。他知道紅妃是第幾個出來的,等到張采萍的‘無聊表演’結束,他立刻精神一振,拿出了百倍於之前的專注。

旁邊一起的表兄忍不住道:“你這是怎麼回事?之前‘合生’的可是張采萍,那也是如今東京城裡屈指可數的名妓了,就這樣看不上——我記得不錯的話,張采萍陪著鄭王去杭州,你那時也在杭州罷?”

“沒見過張采萍,不知道她的才貌和名氣嗎?”

“見過,無趣的緊...說是昔年相府千金,也不過就是那麼回事。有人說她也是奇女子,我見了卻不這樣覺得!所謂奇女子,得有尋常人沒有的品格,至於那位張娘子,看似出格,其實再‘中規中矩’不過了。”

周環沒有解釋太多,隻是直接給出了自己的觀感...隻能說,喜好這種事情真的是很私人的事。對於周環來說,張采萍沒意思,就是真的沒意思。相反,他一見紅妃,就被她的氣質迷住了,這也是沒有道理的。

表兄還要說什麼,卻被周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隨著周環的視線望向舞台。果然,之前串場的說話藝人已經退下了,帷幕被拉了起來,紅妃節目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

舞台上是兩扇巨大的素麵屏風,加在一起足夠遮住整個表演空間的大小。

素麵屏風大部分都是素紗,但也有一些圖案在上麵,燭光映過屏風,像是一重又一重的山,又像是大漠黃沙,沙丘一片又一片。這時,有皮影人物出現在屏風後,在評分上映出影子來。

先是一個背著箱篋的苦行僧,這是書畫作品裡常見的苦行僧、取經人形象,所以一出現,大家就理所當然地覺得,背景是大漠黃沙。

苦行僧在漫漫黃沙中緩緩步行,手拄著禪杖,動作卻越來越狼狽,好像他要被這片黃沙吞沒,就像他之前很多位取經人一樣。終於,苦行僧撲倒在了黃沙中,燈光好像也暗了一點點。

豐富的小眾樂器,模擬出大漠黃沙的呼嘯聲中,忽然有若有若無的樂聲傳來。

就是這個時候,燈光一下亮堂了許多,撲倒在黃沙中的苦行僧皮影也立了起來,踉踉蹌蹌,又雙手合十——原來是天際飛來了伎樂天女,他覺得自己看到了佛國。

因為音樂,也因為舞美的出眾,觀眾們都看住了,忍不住猜測著天際飛來的伎樂天女到底是真的伎樂天女,還是苦行僧的死前幻覺。

忽然,屏風後的皮影沒有了,一個真正的僧人身影出現在屏風後,盤膝而坐,仿佛正在入定,然後就是一個伎樂天女的身影。兩個影子交疊的一瞬間,屏風被拉開,僧人也消失不見了。

現在,觀眾的視角就是僧人的視角,所以僧人‘隱形’了。

紅妃這個時候就是壁畫上的伎樂天女,手腕和手肘支起來,手臂完全露著,如同楊柳枝條一樣柔軟。看到這雪白柔軟的臂膀,凡世間的人就會忍不住向其伸手,仿佛抓住這雙手臂,就可以隨著天女去到佛國,去到天上。

赤足踏在舞台上,每動一下,腳腕上的、手腕上的、腰帶上的鈴鐺就會‘叮叮當當’。腳做出勾、翹、歪的樣子,身體下沉,或推胯,或坐胯——融合了印度舞,複原了隋唐時佛教壁畫動作,又加入了古典舞的身韻,以及其他研究成果的敦煌舞,此時表演出來,對於觀者來說,就是佛像壁畫上的天女活了!

後世人想到飛天,想到壁畫,首先聯想的就是敦煌莫高窟。其實隋唐有大量佛教題材畫作,其藝術風格和敦煌莫高窟的壁畫是可以對照著來看的。比如一些隋唐時期的墓葬,墓室牆壁、棺槨上就發現過類似莫高窟壁畫的佛教畫。又比如說一些隋唐時期的金銀器物,上麵有浮雕裝飾,也和莫高窟的題材、風格有隱隱聯係。

至於其他地方的隋唐石窟壁畫更不用說,類似壁畫都是有的。

後世不說,這個時代卻是繼承唐代而來,所以很多唐代遺存還處在頗為日常的情況。也是因為此,紅妃這樣的伎樂天女形象,在觀者看來一點兒也不陌生...他們驚歎的是,紅妃將壁畫上畫家想象中的伎樂天女舞蹈複刻了出來。

壁畫上有的隻是刹那動作,紅妃卻讓壁畫動了起來,而且動起來的姿態完全符合他們的想象——對,伎樂天女,佛國的女仙就應該是這樣的!

可不是麼...後世的敦煌舞雖然是‘新造’的,但‘新造’的基礎,除了本就存在的壁畫,和可以做借鑒參考的印度舞,本質上卻是傳統舞蹈的那些東西!簡單來說,這就是一個具有華夏傳統審美的人會喜歡、會承認的!

紅妃這隻是‘簡簡單單’一支舞,但其中卻是後世無數專家的積累與智慧結晶!突然被紅妃這樣成熟地表現出來,確實會帶來極大的衝擊。

此時的紅妃手拿琵琶,站在舞台當中舞蹈,帶有西域風情的音樂以琵琶為主。她眼瞼低垂,眼睛半闔著的,像是伎樂天女,又像是菩薩在俯瞰世間。

除了她在舞蹈之外,舞台上還有裝扮成點燈菩薩的舞伎,她們邁著舞蹈的步伐,點燃舞台上四麵布置的燈樹。這些燈樹也是佛教壁畫常有描述的,又一人多高,上麵是一圈一圈的輪架,輪架上可以放許多燈盞。

雖然燈盞比起後世的白熾燈很暗,但是數量上來之後,‘流明’也就相應增加了。一時之間舞台上越來越亮,燈火輝煌之間有紅妃扮的伎樂天女舞蹈,這下真成了天上佛國了。

壁畫上反彈琵琶的姿態活生生出現在人世間,凡世間的人怔忡間,至少有那麼一個瞬間,真的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是一個夢幻而又真實的世界,而不是一場表演。

怔忡之中,仿佛過了好久,又仿佛隻是一刹那,正合佛家精義。

不知什麼時候,樂聲停了,再次隻聽到了黃沙呼嘯聲。再然後,苦行僧也出現在了舞台上,與紅妃扮演的伎樂天女分據在舞台兩側。苦行僧盤膝而坐,雙手合十,虔誠祈禱。而伎樂天女,神色平靜,暗含悲憫,真如神佛。▼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此時兩扇素紗屏風又緩緩相合,相合之時,燈樹也一樹一樹滅掉,舞台上的光線暗淡下來。

觀眾們最後看到的景象,正是伎樂天女從苦行僧身邊走過,若有所覺,如無所覺。

一場表演結束了,周環怔了怔,忽然笑了:“不妥、不妥,師娘子這演的不像了!這哪裡是伎樂天女,分明是神,是佛,是菩薩。”

第131章 芳菲(5)

‘揭花榜’前,李汨如以前一樣,得到了請帖...不少人暗自猜測他不會來,雖然他為紅妃鋪房這件事已經讓很多人大跌眼鏡,讓一切關於這些的猜測變得不能確定起來。但怎麼想,這樣過於‘熱鬨’,過於‘風塵’的集會活動也和他不搭吧。

之前一些需要紅妃參與的場合,他也沒去,而且他也沒有親自主持紅妃揭花榜的事。從這一點考慮,猜測他不會來也是情理之中。

但最後,李汨還是來了,第二場的時候他獨自去的,乘坐一隻畫舫,單單地來,單單地去,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來了。後來知道這件事,還是安排畫舫的‘主辦方’自己宣揚出去的。不過,這在‘十裡園’舉行的最後一輪,他是躲不過去了。

隻要他出現,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樣掩人耳目。

最後一場的看席是集中在一個區域的,而且二百九十七個座位,每一個都有名有姓!大家都是京中極有權勢的人,簡單來說,是同一個圈子的人,再不濟彼此圈子也有重合之處。這種情況下,大家彼此認識,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根本瞞不過去。

李汨坐在盧紹禎和李尚書中間,周遭的人可不是一下就看到了麼。

“我原以為‘揭花榜’之事,不過是一乾閒人的無聊遊戲。如今從頭到尾見證一遍,才知道他們是真費了功夫的...難怪如今各地都流行選美,可最受這等行院子弟推崇的還是東京‘揭花榜’。”盧紹禎身為權知開封府,倒是真心評了一回。

‘揭花榜’能打造成一個‘品牌’,其他選美都有不及,身處東京,借助了這都城的資源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打鐵還需自身硬,‘揭花榜’能辦的有聲有色,它自身的章程、條理、新意、傳統等等,都是很值得說的。

不然的話,哪怕彆處的選美不能及,東京這邊也該有新的選美活動成長起來才是。

對於盧紹禎說‘揭花榜’的話,李汨一言不發,旁邊的盧紹禎和李尚書也不以為意。他們都知道李汨對‘揭花榜’什麼的根本沒有興趣,眼下看客們如癡如醉的美人、心笙搖曳的才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