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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46 字 6個月前

童,七歲就能作詩,十二歲那年獲得了文壇大佬的青睞——但他這人有一點令家中長輩非常不喜,那就是極其討厭科舉!

這可能和他父親在他十歲那年死在考場上有關...科舉考場麼,連考數日,衣食住的條件大家都知道,生活艱苦加上心理壓力極大,以一個貴公子的體格,出點兒事兒也不算稀奇了。說起來,每年科舉貢院都是要抬出來幾個的。

也不知道這件事給年幼的周環造成了多大陰影,反正他從那之後對科舉就一點兒興趣也沒有了。哪怕長輩強製送他參加科舉,他也可以交白卷...他對外的說法就是科舉,功名利祿之事,俗!【走開,這些該死的俗物!我才不要做國賊祿蠹.jpg

長輩知道周環的才華,那才氣滿的都要溢出來了!又頭痛於他散漫至極、絕不科舉的作風。科舉這種事,就像是給兒子娶媳婦,一個不喜歡的女人,就算是娶進門沒問題,也沒法讓兒子去睡。

如今杭州周家的長輩其實已經半放棄了,隻能安慰自己,還可以走名士的路子,對於他們這樣的門庭來說,本來就是權、錢、名都不可少的。真要出個名動天下的名士,對於家族一時之間看不出多大好處,沒有出個大官來的‘效果明顯’。但從長久來看,卻能大大增加家族的底蘊,這又是其他所不能比的。

周環在杭州的時候就是杭州西湖‘船娘’船上的常客,風月場上總少不了他。但他這樣的‘風流才子’又豈是一個杭州能滿足的?所以廣州選‘珠娘’,蜀中選‘女校書’,洛陽選牡丹仙子,東京‘揭花榜’等等,他都會捧場。

當然,這些風月場上有名的‘盛會’也隻是他到處亂跑的理由之一而已,借此滿天下遊玩也很合他心意就是了。

和周環一起的有好幾個人,要麼是與他書信來往的才子,要麼是周家在京師這邊的同輩親故。這些人都常年呆在東京,說起‘揭花榜’的娘子們,自然有的是話說...周環路上因為一些意外,遲來了近一月,眼下馬上就要‘揭花榜’了,他這是趕著補課呢!

“你上回來東京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就知道你小子心性涼薄,天下之大哪裡都留不住你。特彆是京師,人家看來這裡時風流薈萃,於你看來就是功名利祿渾濁!若不是這裡還有天下最多的美貌娘子,你三年也來不了一回!”坐在對麵的是周環的表哥,此時也是笑罵。

“是啊,京師之中也就是美貌娘子值得一觀了...不過要我來說,京師之中的美人也是糟蹋了!美則美矣,卻少有靈氣!想來是在這東京呆的久了,一樣沾上了太多名利,再多靈光也消磨掉了。”周環一點兒都不帶否認的,立刻應了下來,還順便嘲諷了一波。

“那你怎麼還來,找不自在麼?”旁邊一個朋友覺得抓住他的話頭了,將了他一軍!

周環此時一改方才的漫不經心,透露出一點兒鄭重來:“這就是你們這等人不知道的了,這美人與美景、美物沒有什麼不同,越是極品,越不是一般境況能有的,美景要在奇崛處,美物要出自險境裡——譬如珍珠,北珠要在大江冰層下采集,海珠要下到九幽深處。”

“東京好比是一染缸,再是潔白無瑕的,都要在這裡染上各種顏色。若是這般大染缸裡走一遭,還能本色依舊,就是所謂‘出淤泥而不染’之輩了...這不是一般美貌娘子可比,屬‘奇女子’之列!”

“‘奇女子’之‘奇’就在於難得,彆處都是可遇不可求。而在東京,女子足夠多,又有這如染缸一樣的環境,卻是每回總能見到一兩個的——彆扯開了,還未說如今東京城裡有什麼出色娘子呢!”

一眾朋友親故們都笑了,他們都知道周環這個人其實是有點兒‘癡’的,所以總能說一些歪道理。此時也懶得糾正他了,便順著他的話道:“出色娘子麼,這東京城裡就沒有斷絕過!不過你要說是新出頭的、你不知道的,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擷芳園的師娘子了。”

說話的是之前要將周環軍的朋友,周環見他神色之間有悠然向往之意,便笑了:“怎麼,你如今捧著這小娘子?”

“哪有那回事,我如今隻能說是在師娘子跟前多走動了兩回...其實我也不見得非要多親近師娘子,師娘子這人性情冷淡,對於客人著實沒有用心過。”這話不是朋友在說反話,他點過紅妃幾回,很知道紅妃一些情況,但並沒有迷戀上這個當紅女樂。

但就是並未迷戀紅妃的他,尋常時候忽然想起行院中的出色女子,一下就想到了紅妃,也隻想到了紅妃。

見朋友的態度如此奇怪,周環也多了分好奇。又向其他人打聽了一番這個‘師娘子’,發現不管是打不打算捧她的,此時都眾口一詞推薦他去捧她...其實這也有這些親朋故舊對周環的‘設計’。

大家都知道紅妃的難搞定,此時自然想讓周環去碰一碰這個‘冰山’,若是能借此看他吃癟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至於說周環會不會碰這‘冰山’,根據他們對周環的了解,可能性很大。因為以周環的喜好來說,紅妃等於是長在他的喜好上了。

他就喜歡這種不同流俗、性情冷淡的,真要是主動留他這個風流才子,他反而會避之不及...有幾次他從暫居之地跑路,都是因為他一直追求的娘子對他也有了心思。

朋友們都覺得周環有毛病,但這種情況在各種奇葩冒頭的後世,倒是不難被理解——有些人就是隻享受追求的樂趣,真的愛情來敲門,得到了回應,他們又慫了。

“聽你們這樣說,倒真是難得了...不如趁著揭花榜還有兩三日,去會這師娘子一會?”打聽了一些情況,周環果然有了一些興致,提出了去見見真人。

周環的表兄聽他這樣說就笑了:“你不是一慣知曉行院規矩麼?如今立時就要‘揭花榜’了,像師紅妃那樣的當紅女樂,哪裡還是輕易見得著的!眼下,她們要麼自家舉行宴會,邀請一眾客人混眼熟,要麼私下與一些熱客打的更火熱,換得更多關鍵支持。你這樣外地來的生客,哪有功夫應付!”

倒不是說揭花榜前不在外地客人身上下功夫,外地客人在揭花榜這一事上也是很有力量的。在揭花榜前夕,一些門檻較高的女樂、雅妓,也常常為這些‘生客’放低些門檻,以免錯過了之後可能到手的支持。

但周環來的太遲了,眼看著馬上就要揭花榜了,這時候從頭開始結交一個客人?有這功夫,還不如在一些態度搖擺的客人身上加大力度呢!如此才能利益最大化。這也是參加揭花榜的女樂、雅妓積累下的經驗了。

周環這個時候對紅妃也隻是有些興趣,並沒有一定要見的意思,聽表兄提醒,想起是這麼回事兒,便笑笑也就過去了。等到了‘揭花榜’第一日,也就是參與揭花榜的女樂、雅妓在東京城內各瓦子的勾欄棚獻藝時,他才把‘見見師紅妃’放在了自己的日程裡。

對此他也不很著急,為了多見幾個他從沒見過的娘子,周環還規劃了一條路徑,一路從第一家瓦子到第二家瓦子...紅妃所在的瓦子並不在這條路徑的第一站,也不在最後一站,就是不前不後的位置。

東京城裡的小報早就搞到了消息,知道揭花榜第一日時哪一個娘子在哪一家瓦子的哪一座勾欄棚作場。專門搞了一個地圖做標識,專門給這些行院子弟做當日的行動指南...這可大大方便了周環。

所以,等到周環見到師紅妃,已經不算早了。紅妃所在的勾欄棚裡已經人滿為患——周環來到的時候,先買了一多黃金打造的秋海棠花做‘門票’,進去的時候還為勾欄棚裡人滿為患的景況驚訝呢。

他看得出來,紅妃在的這個棚不小了,大概是看她當紅,特意分的一個大棚。一般來說,這種棚很難在揭花榜第一日裝的這樣滿,不是因為支持者沒有那麼多,而是支持者是流動的。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就像周環一樣,這一天很有一些人都是‘走馬觀花’的!一個場子從頭呆到尾,除了死忠,也就是一些囊中羞澀之輩了。而恰好,‘揭花榜’這樣的事情裡特彆活躍的這些男人,很少有死忠,也很少有囊中羞澀之輩。

特彆是眼下正是一場揭花榜第一日的表演進展到中後段的時候,像這種當紅女樂的場子,正該少些人才是(當紅女樂麼,那些到處捧場的總會比較早捧她們。等到捧過了,才回去各處繼續散錢)。

周環心裡暗暗納罕,但因為念頭隻是一閃而過,所以也沒有仔細去想。很快,他和同來的朋友就將目光放到了勾欄棚中舞台上...說實在的,勾欄棚裡人實在太多了,他們這種後來的根本擠不到前頭去,再加上前麵人頭攢動,是有些看不清舞台上的人的。

但也不必看清本人。

紅妃正在跳的是《仙人指路》這支舞,就是那支曾經一舞驚人的水袖舞!

這水袖舞的美麗與震撼根本不需要近前細看,因為這屬於有眼睛、隻要能看到,就知道非常厲害的舞蹈。

當紅妃的水袖在舞蹈中甩出、收回,水袖砸在鼓麵上,樂工在後麵隨之重擊一次,在場的觀眾便覺得自己的眼與心也被台上這個盲人舞伎給敲了一回——站在周環的位置,其實看不清舞台上紅妃的神情與細微的動作,但他確實感受到了紅妃這個舞蹈演員要傳達的情緒。

舞蹈相較於其他藝術形式,是最能展示‘作者’自身的,因為他們就是要展示自己給所有人看。紅妃是一個足夠出色的舞蹈演員,而周環又是一個足夠有‘品味’、心思相當細的文藝青年。這個時候他能領會紅妃的舞蹈不隻是高難度、美,而是內在有著非常傷感的內核,這一點兒也不奇怪。

《仙人指路》演完,中間有請來墊場的藝人串場表演。這個時候紅妃去‘後台’換衣、換妝,在場觀眾也可以趁此去送‘花’,這裡的‘花’當然不是鮮花,而是可以計算人氣,為‘揭花榜’所用的金秋海棠花。

紅妃是當紅女樂,來給她捧場的人中不乏豪富闊綽之人,每次她表演完一個節目之後都有大灑金錢雨的。此時也不例外,不少人從懷中拿出購買了金海棠花的憑證,紛紛讓專門負責記賬的人登記。

大約是擔心一時抽調不出那許多金子打金花,也是為了節省工費,購買的金花大多不是實物,而是一張紙券。這紙券尋常人也不能換到真錢,非得是揭花榜之後清算總賬時有專人來做才行——這種做法也免去了‘財帛動人心’引來的壞事。後世的小偷不偷存折銀行卡,就是因為裡頭錢再多他們也拿不到。這金花券不是真錢,袖子裡裝的再多也不會引來一些人覬覦,各處計算數量,鎖入箱中送去統計時也輕鬆。

此時現場的這些人拿金花券打賞,也有不在現場的人打賞...他們人去了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