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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96 字 6個月前

都是被人捧著的,他深刻地體會到了等級帶來的好處,無形之中也是很認可這一點的。當然,這一點世人大多如此,不獨他鄭王一個——他會和女樂、雅妓狎昵,但他心底裡並不把她們當成與自己平等的人。

他從來都是居高臨下看她們的...這也符合此時大多數尋歡作樂的男人們的心態,隻不過有的人比較有教養,不太會表現出來,有的人卻是玩弄這些賤籍女子連一點兒遮掩也沒有,薄情又惡心。

朱英真的對紅妃有彆樣意思,就是從元宵節燈夜開始的...當然,這些沒必要和柴禟他們解釋,所以他也就是笑笑,並不搭話。

“說起來,本王昨日還在望仙閣瞧見張采萍了,他身邊伴著的人似乎是韋相公的大公子?那韋衙內看著倒是很喜歡張采萍呢。”柴禟似笑非笑地看向朱英:“嘉魚你這是真與張采萍散了?”

不等朱英說話,旁邊王阮先道:“九叔這可錯了,我見那張采萍待嘉魚死心塌地的很呢!也就是正月十九收燈夜那回,我與嘉魚幾個在凝芳樓宋娘子處玩葉子戲,張采萍竟帶著人來尋他!好歹凝芳樓是官伎館,門戶較一般娼館要嚴許多,後院不是隨便能進的!不然她真的闖進來捉嘉魚,那豈不是尷尬?”

“這樣事都做得,哪裡是散了的樣子!”

女樂雅妓這種可以與客人結成穩定關係的不必說,就是俗妓之流,對特彆相好的客人也會有占有欲。所以捧一個娘子的時候,再捧另一個娘子,就要掩人耳目一些,不然拈酸吃醋起來,陣仗就大了!

當然,這裡的‘捧’是有一定說法的,不是說光顧另一個人就叫捧了,非得是力氣下的很大,衝著成為人家入幕之賓去,這才叫捧!

這種時候女樂和雅妓發火也自有一套邏輯,女樂就不必說了,他們的‘丈夫’是不能成為其他女樂和雅妓的入幕之賓的,最多就是去嫖更等而下之的妓.女。雅妓如今處處學女樂的做派,也有類似的規矩,隻不過執行起來沒女樂那麼嚴格,這也是雅妓沒有女樂的底氣的關係。

不過這也分情況,那些地位特彆高、很受歡迎,本身比一般女樂還混的好的雅妓,就沒在這種事上打折扣。

像朱英這種去彆的女樂那裡消遣時就找上門的,這本身就可能讓男人跌麵子,從而加快厭棄舊人的速度。所以若不是張采萍與朱英的關係還很緊密,常理來說她是不敢這樣做的。

“哦,她還做過這樣事?也不愧她在外的名聲了。”柴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一下就樂了。

張采萍並非女樂,而是雅妓,並且是雅妓中的頂端——這並非說她是搊彈家,事實上她從未被選入搊彈家過。搊彈家是給女樂做候補的,一些超大型演出上女樂缺乏人手,教坊司就會派人征召她們。從這個角度來說,搊彈家需要很好的才藝。

往常選的搊彈家都是坊間最出名的雅妓,這就讓人有了搊彈家等於名氣大的雅妓這種感覺。其實不是這樣的,隻是她們大多才藝也很好而已。

張采萍不能說是空有美貌而名聲大噪的,她也很有才華,她的讀書很多,經史子集皆有涉獵,書法水準很高,寫詩作詞也是一揮而就,其中不乏讓人讚歎的佳作——如今的達官貴人也是很吃這一套的。

隻不過這些都不是搊彈家選人看重的素質,這就沒辦法了,張采萍隻能做個女校書。

不過這也不妨礙張采萍大紅大紫,成為名動京師的一代名妓,追逐者如過江之鯽。事實上,如果是和她相比的,哪怕是地位超然的女樂,也沒幾個比得過罷。

和張采萍的美貌與才華一起流傳在外的還有她的性情,若紅妃是以傲骨丹心(也有人覺得是傲慢)聞名,那張采萍就是憑把男人管的死緊出圈的。紅妃其實對客人很冷淡,畢竟她隻當自己是在營業。張采萍就完全相反,獨占欲非常強,入幕之賓就不說了,那些目標是成為她的入幕之賓,所以表現格外熱切的男客,她也要管!

一旦那些男人轉去與彆人相好,除非是和她這裡說好斷開了,不然她都是要鬨的!

在朱英身邊的時候,張采萍稍微收斂了一些,沒那麼厲害了。當然,這也可能和朱英看似多情,實則薄情的性格有關——他總是歇息於不同女子的懷抱,卻沒有一個是用了真心的。

柴禟一直不太喜歡張采萍,所以看她哪裡都有些不好,隻不過往常給朱英麵子,不說罷了。如今見朱英和張采萍有要散的苗頭,有些調侃的話也不必講究了,他就直接問旁邊的朱七姐:“你來說說,這世上做妓.女的,有張采萍那般行事的麼?”

朱七姐是這艘花牌船的鴇母,年近四十了,好在善於修飾,年紀上來之後反不以富麗裝飾為要,常常素衣藍裙,發髻光潔整齊,顯得清爽年輕了許多。此時落在人眼裡,也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其實她如今也不接客了,除非是真真好客人!隻是那樣的好客人就說是正當時的年輕娘子都不容易接到,何況是她!

隻是這樣妝扮出姿色來,往來於客人之間,總比尋常鴇母更讓人覺得可親,沒有那等鴇母貪婪俗氣之感...如此,招待也容易一些。

此時她聽柴禟這般說,一下就抿嘴笑了起來,但她並不說張采萍的不是。畢竟鄭王是張采萍的入幕之賓她也是知道的,眼下說他們要散了,那也隻是說說而已,誰知道怎麼樣呢?哪怕真要散,人家也是鄭王的老相好,鄭王沒發話,她哪裡敢道不是。

當下隻是笑言:“哎呀,大王此言就是男人的話了,天下做女人的,誰不願意心上人一顆心隻掛記自己?張娘子那般,也是對鄭王真心實意的緣故,若沒有這番心意,何必做這樣事?傳在姐妹間,還要遭人恥笑呢!”

柴禟卻是撇了撇嘴:“那她的‘真心實意’還真是多啊,這個也有,那個也有。”

還要說什麼,外麵忽然有人道:“仿佛是師娘子的轎子到了。”

朱七姐忙笑著道:“大王、駙馬們莫怪,小人去迎一迎師娘子。”

“她是你家相熟的,應該的。”朱英頷了頷首,示意她自便。

朱七姐往甲板上走去,此時船上的仆人已經將橋放了下去,朱七姐見果然是紅妃的轎子。此時紅妃正從轎子裡鑽出來,身邊跟著她的娘姨和嚴月嬌,她歡喜的要不得,連忙親自下了橋去扶紅妃。

紅妃推辭不過,隻得隨她了。

“前些日子過節,煩娘子還記得我等幾個,送了過節的東西。我總想著回禮,又想不出娘子缺什麼,隻能送了些城郊野菜,想著娘子嘗嘗鮮罷!娘子見到了嗎?”朱七姐說話很軟糯好聽,就算是知道她是在刻意奉承,紅妃也一點兒不方案。

紅妃還沒說,旁邊秦娘姨就先說了:“朱娘子的心意我們娘子都收到了,當日就讓料理成了菜蔬,真是新鮮好野菜,比市場上買的好!”

其實不隻是紅妃,擷芳園挺多女樂都收到了朱七姐送來的野菜。官伎館裡的女樂,平時無論是在館中,還是在外應酬,總少不了各色山珍海味,吃久了自然膩,願意吃吃蔬菜。再加上此時士大夫有流行吃素,這些野菜的反響倒真不錯。

朱七姐經營著這艘飄蕩在金水河上的花牌船,和擷芳園的關係類似紙馬巷子秦大娘家,平常是慣於討好擷芳園上下女樂的。似紅妃這樣的當紅女樂,她就更不吝惜下大力氣賣好了——如今可不就見效了,若沒有紅妃提一句,今日康王、鄭王、王駙馬這樣的客人,平素就是來一個也難,更彆說聯袂而至了。

且不說這樣的貴客臨門,留下個好印象,生客就可以成為熟客,熟客又帶來更多同層次的好客人。隻說眼下來這麼一回,依著這些貴客揮金如土的做派,就了不得了...就算不到‘開張吃三年’的程度,一天頂往常一個月是沒什麼問題的。

她們這樣的營生,看著光鮮亮麗,拿錢簡直不當錢,但內裡競爭也很激烈呢!!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賤籍女子不夠多,在市麵上表現為‘供不應求’是一方麵,具體到細分市場的情況又是另一方麵了。真正不用發愁生意的是一乾俗妓,她們的生意是真的很好,生張熟魏、迎來送往,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她們賺的也是辛苦錢。

而高端市場,卻依舊是買方市場的,哪怕京師猥集了全天下有錢有勢的人,相對來說也就是那麼些罷了。再剔除一些不混行院的,舍不得花錢做場麵的,剩下的人就更少了。而就是這些人,是京師之中所有官伎館、高級娼館的爭奪目標。

花牌船也算是高級娼館的一種吧。

官伎館作為其中的‘頭部’,本身就會拿走最厚的油水,剩下的就要爭奪所剩不多的資源,維持住奢侈場麵也很難呢——要是奢侈場麵都維持不住,人家就不會當你是‘高級’了,高端市場更維持不住。

朱七姐挽著紅妃,心裡也是羨慕的,像紅妃這樣的當紅娘子可沒有她們這麼多煩擾。不過朱七姐心裡這羨慕也就是一閃而過,她很快整理好了心緒,等龜奴在旁打開艙門之後,便笑著對裡麵的人道:“諸位,正是師娘子來了呢!”

第108章 不見高台(6)

京中所謂‘花牌船’,算是妓船的一種,而早先船妓屬於京師妓.女中最不入流的一種,□□中等級最低的,所謂‘魚姑子’,最開始就是一種船妓。她們往往年老貌醜,每日駕著小船去碼頭附近賣點心,而碼頭勞工若有意,便可上船了事。

這些‘魚姑子’中,甚至有很多是原本的良籍女子,她們離開女司之前沒有攢下養老錢,之後也沒什麼謀生的本領,隻能如此罷了。

船妓地位不高,但‘花牌船’是個例外,類同高級娼館,船上的娘子也大多年輕貌美。而這種變化發生,其實也就是一二十年前的事。當時金水河上遊的滎澤有一些賤籍女子向往京中繁華,豪富者甚多,便想法子來了京中討生活。

天下人都向往東京,京師居大不易是一回事,機會多是另一回事。賤籍女子的命運都是一樣的,既然如此,為何不換個地方,給自己的身體找幾個‘好主顧’?大家都想的很現實。

賤籍女子的管束並不像良籍女子那樣嚴苛,但也沒到男子那樣,想去京城抬腿就去了。好在京師一直有賤籍女子的‘入京名額’,到底最後還是成行了——許多人口猥集京師,這裡有許多機會,許多工作麼,而做這些的都是男子。男子多了,抽調相當比例的賤籍女子入京,本就是應有之義。

滎澤的娘子們在她們當地都是拔尖的,不然也沒有來京師混事的自信。但她們來了之後發現,本地的賤籍女子並不歡迎她們。

拔尖的娘子來京,搶的就是高端市場了!高端市場以下,怎麼做都做不完,她們來了也就來了,根本無人在意。可要是高端市場,那就是搶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