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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88 字 6個月前

。反正無論怎麼說,柴禟從來沒有在李汨那裡得到‘破例’的待遇。

怎麼說呢...有點不甘心呢。

李汨在柴禟心裡是很有分量的,在柴禟年少時,他其實很大程度上扮演了類似父親、兄長的角色——李汨確實是風姿出眾、人品極佳、能力不凡,這樣的人還是自己的親人長輩,柴禟曾經真的希望過自己有這樣一個父兄。

更重要的是,他對柴禟沒有彆人的那種畏懼,他對柴禟的愛護或許達不到‘深重’的地步,但他在拿柴禟當皇帝之餘,也沒有忘記柴禟是他的外甥。所以很多時候他會保護柴禟的心靈,就仿佛他不隻是九五至尊,同時也是一個孩子一樣。

這點真心對於‘稱孤道寡’的皇帝柴禟來說,可以說是彌足珍貴的——或許有的皇帝是天生的皇帝,可以無心無情,所以不在意這個。但柴禟不行,他做皇帝的天賦不好不壞,不過他少見的具有皇帝很難有的,屬於普通人的情感。

其實柴禟早就想召紅妃進宮獻藝,然後借機觀察他了,但因為李太後的關係,柴禟遲遲沒有搞這種小動作...其實李太後比柴禟更想見見紅妃。

不同於柴禟,李太後和紅妃接觸的多些,再者她也不在意紅妃有什麼特殊,能‘迷住’自己的弟弟。她之所以想見紅妃,其實是想多拜托拜托紅妃...她終究沒有放棄將自己的弟弟拉入人間紅塵裡,而在她看來紅妃可能比其他人更能影響到弟弟。

彆人可不能讓李汨主動踏入花花世界。

在李太後看來,李汨親近紅妃,這就是一個很好的契機。有一就有二,他如今能為一個女樂破例,那為什麼不能有第二個、第三個?

李太後是在考慮一番後,才最終沒有叫紅妃入宮的。這主要還是考慮到了李汨的想法,她擔心自己的舉動會提醒自己的弟弟,讓他覺得自己在其中施加了影響,反而使得好不容易邁出的這一步前功儘棄。

她沒有召見紅妃,自然也不會讓兒子召見紅妃。

本朝天子向來是比較親民的,宮裡辦公的時候叫宮外小吃攤外賣、平常過節的時候與民同樂、開放皇家禦苑給百姓...這些都是有的。所以平常‘微服私訪’,與一乾內宦、班直在城裡走動也是有的。

這一次,柴禟找到了李汨,兩人在北桃花洞的一家酒樓碰了麵——他當然是故意的!他故意要看李汨神色,然而很可惜,李汨陪他到了北桃花洞,從頭到尾也沒有分毫色變。

柴禟與李汨相對而坐,柴禟想說什麼,而不遠處擷芳園樓子裡的特殊動靜吸引了他的注意。從酒樓三樓的窗旁站起來,他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擷芳園的彩樓歡門。柴禟看了一眼神色不變的李汨,忽然笑了,對旁邊內宦道:“去,打聽是什麼事!師娘子如今在何處。”

內宦領命而去,不多時返回,將周夫人來擷芳園之事說了。然後道:“師娘子今日在樓子作場,好教官家得知,小人來時,周夫人正尋著師娘子哩!”

“哦...難道師娘子與周舍人有甚乾係?”柴禟真有點兒好奇了。

內宦用眼睛餘光看了李汨一眼,咽了咽口水,道:“倒也不是,隻是周舍人格外喜愛師娘子,師娘子卻隻是淡淡的。”

這時李汨才開口:“師娘子性情孤高,人愛她,她不見得愛人...喜愛她的人實多,周舍人也隻是其中之一。”

柴禟快要笑死了!旁人看不出李汨的情況,他難道還看不出!他這話看似沒什麼,其實處處都有可看的——李汨好像很客觀地描述了一番,然而柴禟知道,李汨是有點兒高興的。

“原來如此。”柴禟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雖然有些逗一逗舅舅,但到底李汨在他這裡積威已久,臨到最後他也沒能理直氣壯地這麼乾。反而在李汨不躲不避的視線下,他忍不住道:“...餘祥,你去擷芳園傳朕的旨意,隻說令女樂師紅妃進宮獻藝,一會兒將人領來。”

站在柴禟背後的青衣內宦迅速站了出來,輕巧應了‘是’,這才退了出去,‘傳旨’去了。

紅妃是重新洗了妝、換了衣裳再來的,好在她妝容比起彆的女樂要簡單許多,倒沒有讓內宦餘祥多等。等到隨著餘祥出了擷芳園,紅妃才發現自己不是要進宮。她坐在轎子裡,撂開車窗簾子,道:“大人...這是往哪裡去?”

餘祥笑嗬嗬地坐在馬上,微微躬著身道:“師娘子坐好,官人禦駕便在桃花洞,不須進宮!”

他的語氣很客氣,待紅妃簡直說得上‘和藹可親’。這一方麵是他性格如此,在宮中一乾內宦中就有‘玉佛爺’的諢號。另一方麵也是因為李汨,如今宮中哪個內宦見到紅妃都會表現的很好,仿佛宮中人都是這樣好,宮中一片和諧一樣。

誰不知道官家和大娘娘看重襄平公?而這位‘師娘子’得了襄平公青眼,那在官家、大娘娘那裡就全然不同了...哪怕這位‘師娘子’得了官家寵幸,地位高的內宦也不見得有多在意,這樣的事外頭文官隻會囉嗦打壓,到時候官家一時熱絡還好,等到熱絡勁兒過去,也就丟開手了。

隻有襄平公,有襄平公看重——不管這看重能維持多久,總之在襄平公看重時,這位‘師娘子’就是‘貴人’無疑了。大家都是沒有利害關係的人,自然樂得對她友好一些,賣個好兒。

紅妃被帶進酒樓三樓閣兒裡時,柴禟聽到動靜抬頭去看紅妃。此時閣兒裡隻有柴禟和李汨兩個人是坐著的,紅妃一來,李汨就站起了身,柴禟注意到李汨有意避開了紅妃的行禮...他覺得自己可能發現了什麼,但轉念一想又說不出自己到底發現了什麼。

這個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他很快就對紅妃和氣地笑了笑:“師娘子不必多禮,今日朕與舅舅微服私訪而已...哈哈哈,說來也是巧了,正遇上周夫人‘大發雌威’!曉得師娘子難為,舅舅這才請師娘子過來哩!”

其實是柴禟請的,但他這樣說,在場也沒人覺得有問題...其他人是覺得,如果不是李汨看紅妃與其他人不同,柴禟也不會做這種多餘的事。左右就是個女樂而已,擷芳園那麼多,剛剛尷尬場麵中也不止紅妃一個難做人,為什麼隻有紅妃被領出來了,就是因為這個!

而在柴禟,他更加清楚,他真的隻是轉達舅舅李汨的意思...李汨當然沒有說出來,但他就是知道。【賭上大外甥的自信.jpg

紅妃微微頷首,又向李汨多行了一禮,口齒清晰道:“奴拜了襄平公,多謝您費心!”

紅妃其實對李汨非常感激,不管李汨到底怎麼想的,從鋪房以來他一直在幫自己是真的。且不論他沒有強迫自己,平日對她也多有照拂,就是這些不算,紅妃也是有沾他光的——因為李汨為她鋪房的緣故,原來在外行走時容易遇到的一些麻煩,如今都很少見了。

外人覺得他有李汨撐腰,又或者乾脆視她為李汨的禁.臠,往常如郭可禎那樣仗勢欺人的,都偃旗息鼓了。

柴禟特彆注意著李汨,驚訝地發現,李汨神色中並沒有出現‘愉悅’之類的情緒,反而眉頭微皺,飛快地闔了闔眼...李汨有一段時間專門給柴禟上課,那段時間柴禟習慣看李汨臉色揣摩,多少有些心得。

他知道,這不是李汨在生氣,這其實是他在為難。

麵對柴禟有的時候的不配合,李汨身為舅舅、身為老師,應該拿出威嚴來管束。但他們兩人一個是君,另一個是臣,有些事不是那麼簡單的。所以即使是李汨,在那等情境下,也是會為難的。

如今李汨又為難了這是沒錯的,但柴禟不明白的是,他在為難什麼——眼前發生的事是明擺著的,師娘子感謝他而已。再者說,師娘子隻是個女樂,還是李汨鋪房了的女樂,他對她有什麼好為難的?

心裡想知道,又不能直接去問,柴禟隻能回頭與張皇後說起此事:“真古怪啊!舅舅有甚可為難的呢?”⑦思⑦兔⑦網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張皇後乍聞此事不懂,追問了前因後果,這才吃吃笑了起來。她人還年輕,雖是做了皇家的媳婦,卻也是比較活潑的。便對柴禟道:“六哥好不懂事!這正是舅舅動了真心了...師娘子生受他好意他才覺得歡喜,這般生疏客氣,才不好呢!”

“啊!”柴禟聽這話,覺得有些不對:“朕自然曉得舅舅看重師娘子,但......”

張皇後搖搖頭不說話了,他覺得丈夫根本不明白,他隻是覺得自己明白了,然後推己及人。

而另一頭,柴禟回宮之後,李汨送紅妃回擷芳園。紅妃瞧著外頭的細細秋雨,道:“這樣近,很不必坐轎了,奴走著回去罷!”

李汨像是未聽懂紅妃的暗示一樣,從旁邊親隨手中接過了雨傘,朝紅妃微微頷首:“走罷。”

雨傘撐開後,李汨與紅妃是並立著回擷芳園的。這會兒擷芳園由周舍人夫妻帶來的風波早就平息下來了,紅妃和李汨從側門入,正遇上錢總管和陶小紅說話,因為之前周夫人的關係,陶小紅今日在小舞台是沒法表演了,眼睛哭的紅紅的,一徑跑到了後頭。錢總管怕她年紀小小,遇到這種事心裡想不開,生出事故來,便特彆拉著她說話。

眼下安撫的差不多了,就見紅妃和李汨聯袂而來,喜的要不得:“紅妃見了官家了?襄平公送你來了...襄平公方才也在宮裡?”

按照她想的,隻能是李汨也在宮裡,這才能送紅妃回來了。

紅妃不欲多生事,便隻是‘嗯’了一聲。

錢總管將紅妃從頭到腳打量了一回,笑道:“怎麼回事,該讓轎子一路送進來才好,怎得半路走過來的!瞧瞧你這石榴裙,這般鮮豔的好顏色,好看是好看,卻是最不經染的!如今這般,再不能穿了。”

她以為是紅妃與李汨情意纏綿,為了能多相處一會兒,特彆走路的...如今女樂可講排場了,有的時候兩個場子隻隔了一條街,下一個場子就在街對麵,也一定要坐轎子過去。紅妃這樣下雨天走路,又沒什麼特殊情況,她肯定是要多想的。

至於紅妃那條紅豔豔的石榴裙,此時裙角一片因為雨水確實染的厲害,最下麵一點兒還有些泥點子...女樂們的衣裙常見華麗的,紅妃又是去見官家的,選的裙子就算不至於拖地,也是能完全蓋過腳麵的那種。

走在下雨的街上,她就是再有女樂的儀態,也沒法避免這種情況。

絲綢的料子本身就嬌貴,紅妃平日的衣裳洗過小幾次之後就隻是半新半舊了!家常衣裳就罷了,她個人不是個奢侈的,那樣也能穿。要外出見人的衣裳卻不是那樣,往往最多浣洗一次(很多時候女樂也會注意那些昂貴的服裝,不讓其隨便染上汙漬,回來換下後,沒有汙跡也是不洗的)。

像紅妃這條石榴裙,料子好,顏色染的也好,這就意味著極其難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