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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70 字 6個月前

會允許。

對於李舟來說,紅妃可以有彆的男人成為入幕之賓,可以有許許多多客人逢場作戲。但他接受不了紅妃就這樣和自己的朋友耶律阿齊在官伎館樓子前低聲說幾句話,然後匆匆作彆。

紅妃原本是送他們才出來的,他並沒有和耶律阿齊約好,能見上麵隻能是耶律阿齊一直在外等著,等不到也要等。

李舟曾親眼見過紅妃對著彆人如何不假辭色,她刺傷郭可禎那一幕還曆曆在目。說的更明白一些,他隻是沒想到天上冰冷的神女,真的可能對凡間的男子動心,哪怕那隻是一點點動搖。

以及,這個男人不是他,偏偏是他的朋友——既然能夠是耶律阿齊,那麼為什麼不能是他?

嫉妒在噬咬他的內心,幾乎讓他不能冷靜地思考。

“你...”李舟麵對耶律阿齊,慢慢開口,但隻吐出一個字就不知道怎麼往下了。耶律阿齊抬起頭看他,似乎是不知道這個朋友怎麼了。

“阿齊近日忙什麼?國子監裡都尋不見人了。”李舟嚼著國子監食堂名菜‘太學包子’,儘力想要讓自己的語氣輕鬆一點兒,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隻可惜,故作無事始終隻能是‘故作’罷了,在耶律阿齊眼裡他的不自然暴露無遺。

“我不是常常尋不見人?”耶律阿齊覺得李舟問了一個不太恰當的問題,兩人其實也就是最近見麵不多,卻讓他覺得對方的態度完全不同了,有一種刻意的親近。而以他們的關係,本不該如此的。

不過耶律阿齊也沒有想太多,後麵補了一句:“外頭有事...我、我愛慕一個小娘子,心思放在她身上,彆的地方忽略了。”

說到這裡耶律阿齊也有點兒不好意思,因為紅妃的關係,他是好像忽略掉了其他人,其中也包括李舟這個朋友。

“愛慕?真不錯。”李舟的語氣很輕,輕到如果不是耶律阿齊坐在他對麵都要聽不見了。他仿佛是在自說自話一樣道:“哪家小娘子恁般有福,得了你的愛慕?對了,你家在草原上習慣聯姻的,這不打緊?還是說,人不是貴家娘子?”

李舟是在明知故問。

耶律阿齊其實感覺到了李舟的古怪,但因為他對李舟的心路曆程一概不知,在信息不足的情況也無法做出判斷。所以隻是順著他的話往下道:“不是貴家娘子,她姓師...”

耶律阿齊並沒有告訴李舟紅妃的具體情況,他猜李舟想要打趣他,在李舟眼裡紅妃是個風塵女子,大概背後議論玩笑是很正常的。出於對這一點的排斥,耶律阿齊並沒有和他說更多。

“哦...”李舟不知道話該如何接,沉默良久,直到餐食吃完了,要離開食堂了。他才突兀地對耶律阿齊道:“你打算如何?給那娘子一個名分,帶她回族裡,還是耍過就算了?”

耶律阿齊古怪地看了李舟一眼,他不知道李舟知道了什麼,隻是覺得李舟問這個問題本身就很越界。不過他沒有回答李舟這個問題,不是因為李舟越界了,而是這個問題沒法由耶律阿齊來回答。

就像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郎一樣,他當然想和喜歡的女孩子長長久久,但這個問題並不由他來決定——如果是此世之中的尋常男子,他們會自顧自決定,因為這世道就是屬於男人的,他們可以決定女子的未來!而且,一點兒不會覺得女子會反對。

因為強權,因為愛情,又或者因為彆的什麼...他們對喜歡的女子的安排怎麼會錯呢!他們覺得那就是女子最好的路、唯一的路。

好在耶律阿齊從小就對異性、情愛之類的東西不感興趣,他的興趣都在彆的事情上,比如說騎著馬在草原上縱橫馳騁,比如說收拾收拾不安分的堂兄堂弟。那麼多事情可做,於那些情情愛愛,他沒有分去注意。

在那些事上他是不開竅的,也正是因為不開竅,所以一無所知,仿佛一張白紙!

同時他還年少,還來不及被這個世道的大多數同化!不然的話,哪怕他再是不感興趣,也會隨著年紀漸長接觸那些,最後白紙上畫上此世之中公認的‘道理’‘規則’...最終很可能變得與其他人沒什麼分彆。

所以這個時候,耶律阿齊的反應有悖於世上絕大多數男子,他並不覺得自己可以隨便對李舟的這個問題開口...他想知道紅妃是怎麼想的。

當然,他這般反應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現在的耶律阿齊其實還沒想那麼遠,主要是不敢想。他知道自己喜歡紅妃,可紅妃喜歡他嗎?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紅妃是喜歡他的,但更多時候他覺得迷茫。

他覺得紅妃仿佛是抓不住的一縷輕煙,又仿佛是天上的雲彩,那麼捉摸不定,讓人不知所措——這讓他罕見的踟躕猶豫起來,但他沒法因此就不去追逐了。草原上的獵手認準了獵物之後就不會放棄,他當然也不會放棄。

他沒法放棄,愛情已經將情竇初開的少年燒昏了頭了!他隻能暈乎乎地繼續。

耶律阿齊沒有回答李舟的意思,他在國子監心不在焉地呆了兩人,然後又找了一個過得去的理由請假,離開了國子監。而回到自己在國子監外的地盤,他卻得到了一個讓他也措手不及的消息。

審密留哥王特末接到了兩個從契丹來的親信,他們手中有快馬加鞭送來的信件...耶律阿齊的父親,現任的延慶公,也是契丹的主人,他拖著病軀苟延殘喘多年之後。終於在妻子的眼淚,和兄弟們閃爍的野心中去世了!

這當然是大事!

契丹內部一邊準備盛大的喪禮,一邊派人往東京報喪,向大周皇帝說明此事的同時,還要接回自家的世子。派來報喪的人眼下還沒到,一來是沒有用跑死馬的方式行路,二來是有人暗搓搓地在沿路拖延。

審密留哥王特末焦急地說明情況,然後才道:“小王子,眼下如何是好?”

審密留哥王特末自然是想帶著耶律阿齊迅速回契丹的,但如今的情況並不是這麼簡單就能處理的。首先,契丹那邊報喪的人還沒有來,耶律阿齊也就沒能從大周皇帝那裡拿到繼位的寶冊!沒有這個東西,耶律阿齊彆說回去繼承契丹之主的位置了,就是出東京都很難!

其次,就算拿到冊封的寶冊,隻怕離開東京的那一刻,他就得麵對一路的追殺!

有人在阻止報喪的隊伍,必然不可能沒有後手!阻止隊伍隻是為了拖延時間,而爭取來的時間可以做的事情就多了!

大周這邊,至少明麵上要支持耶律阿齊這個世子,當初冊立世子也是受到大周的認可,有大周皇帝蓋印的!哪怕是契丹自己這邊想換世子,有‘延慶公’親自說明情況,大周這邊也要設置百般障礙,輕易不會準許呢!

所以,契丹那邊不想要耶律阿齊順利繼承延慶公之位,對於權力有超出自己身份的追求的人需要做更多安排...譬如說,讓耶律阿齊死在回契丹的路上。隻要耶律阿齊死了,其他耶律家的男人自然就重新有了角逐的資格。

想要殺一個人,在權力本位的時代不算難,就比如在東京汴梁這樣的大城市,哪怕是在天子腳下,所謂的‘首善之地’呢,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處,也多的是無聲無息就死掉的人。問題是耶律阿齊不是一般人,想要殺他自有難處。

耶律阿齊一旦拿到繼位的寶冊,一來會有審密留哥王特末為首的護衛,再加上大周這邊吊喪和派去主持繼位儀式的官員、隨從、衛兵等等,這樣多的人可是一個大隊伍!要去殺這樣一個隊伍中受到嚴密保護的人,那就不能是‘暗殺’了!┅思┅兔┅網┅

偏偏背後的人無法光明正大做事,隻能小股派人...可想而知難度。

另一方麵,也會有人阻止他們——契丹內部也不是人人都想乾掉耶律阿齊這個世子的!事實上,真要是那樣,耶律阿齊也不必回去繼承契丹之主的位置了。回去做什麼,等著眾叛親離,然後自己‘意外死亡’?

耶律阿齊的母親,也是如今契丹的女主人,她手上握住的力量並不少,不然過去這些年也無法和耶律阿齊那些叔叔們相持住了。

再者,契丹如今受漢族影響也很大,一部分從屬,他們不是耶律阿齊那些叔叔們的人,也不是耶律阿齊這邊的,卻會天然支持耶律阿齊!不管怎麼說,耶律阿齊可是正統,是他父親唯一的兒子,還有大周的認可!

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想要讓耶律阿齊死的人必然需要時間做一些安排,來達成目的。這才是他們拖延時間的原因。

“這便是沒有兄弟的壞處了。”耶律阿齊語氣玩味,他並沒有審密留哥王特末想象中的焦慮,相反,他出奇的冷靜。他的冷靜不是因為他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隻是因為他從小這般,對可能到來的危險缺乏恐懼心。

這種特質有的時候並不見得有好處,但在這個時候耶律阿齊覺得還不錯,至少能讓他保持相當地鎮定——越是危險的時候,人越需要冷靜與鎮定!驚慌失措隻會讓事情更糟糕而已。

對於耶律阿齊的說法,審密留哥王特末無話可說。這也算是大實話了,如果耶律阿齊有兄弟,那麼殺掉他的意義就不大了,因為他死後‘延慶公’的位置會落到他的兄弟身上,而不是他父親的兄弟身上。

這當然不符合草原上的規矩,草原上對於是父死子繼,還是兄終弟及,並沒有一定之規!事實上,隻要擁有這個家族一定的血緣,實權派們人人都是可能的繼承者!一切憑實力說話。

但眼下的草原很大程度上被大周控製了,這種控製力是曆朝曆代少有的,證據就是草原上的‘繼承法’也成了大周認可的樣子。父死子繼,隻有在沒有兒子的時候,才會考慮兄終弟及...第一繼承人、第二繼承人等等,安排的明明白白。

中原王朝不喜歡‘意外’,喜歡什麼事都有可以預判的空間,喜歡一切按照規矩來。

“不管怎麼說,小人先去安排護衛之事...另外,也要疏通東京這邊,若是能讓大周皇帝多安排些人同回契丹,或許......”審密留哥王特末壓下心中的焦慮,腦子開始轉了起來。眼下情況還不算最糟,攻防戰正開始呢,他們這邊也可以相應做些防備。隻是敵暗我明的,始終讓人有些不上不下。

耶律阿齊沒有說話,隨自己這位表兄去忙。其實他們都知道,這些安排都不見得有用!東京這邊真不見得在意契丹的權力更迭,或許可能的混亂,有些朝中激進派還樂見其成!

眼下草原確實順服,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在一些人看來是真理,虛弱的草原勢力是更符合大周利益的。既然是草原部族的窩裡鬥,那大周確實沒必要插手。哪怕是知道了,也可以裝作沒看見。

大周會更偏向定好的繼承人,一來在東京‘留學’多年,‘漢化’更徹底。二來,這也是一種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