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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212 字 6個月前

到東京的同族一樣,完顏釗喜歡東京的一切勝於草原上的所有——非要說的話,他隻是被更精美的生活、更先進的文化征服了。呆在草原上,他可以享受王子一般的權威,不輸於在東京的物質,但他還是願意在東京城裡做一個隻能說是普通的紈絝子弟。

他雖然有錢,但並無多少特權,呆在東京也確實和一般富二代差彆不大。

完顏釗坐在品香會中,如果不問名字,大家隻當他是一個漢人了(其實他的麵孔中有混血的感覺,但不是特彆明顯,而且完全符合漢族的審美。這中情況下沒人會因為這個覺得他是異族,畢竟漢族也有和異族通婚的例子)。

事實就是,他的生活是完全漢化的生活!他過的比許多漢族士大夫更有派頭、更講究也說不定。

此時他一隻手支著下巴,好奇地看向花柔奴,笑眯眯的:“那可是師小娘子,心向往之啊!”

“釗弟愛慕師小娘子?”旁邊一人笑著湊了過來:“這可真是大膽了,不怕郭如鬆的例子在前?郭如鬆當時可被師小娘子嚇得不輕,聽說師小娘子的簪子最後沒刺他身上,他先嚇得站不住了!哈哈哈哈!”

郭可禎的字是‘如鬆’,如今他情形不好,其他人說起來也沒有敬稱了。沒有直呼其名,已經算是比較客氣的了。

“這...也不是誰都是郭大人,那般連臉麵都不要了。在官伎館裡行走,哪能那樣不講究。知道的是禦史台的禦史,不知曉的,還當是京外哪一路來的土財主,真個好村!”說這話的卻不是完顏釗,而是另外一個年輕人,言語間很不以為意的樣子。

雖然大家與女樂玩耍,大都有郭可禎一樣的色心,真的一點兒心思沒有的,那才是少見。但這不耽誤他們站在乾岸上看笑話,反正現在做出出格舉動,成為行院裡麵笑話的人不是自己,假裝和自己無關就是了。

郭可禎最近在行院裡的風聲是迅速變壞的,這一方麵是因為紅妃一點兒不配合,當時又有那許多人看到了,串閒話就露了出去,攔都攔不住...大家都是喜歡吃這中瓜的。這時候不隻是女子們提到他這個用強的要撇嘴,就是男子們提起也沒多少好話。

真要是占到便宜了,還能讓人豔羨一回,可這不是沒占到便宜麼!

另一方麵,也是樹倒猢猻散。他這回被大理寺拿去了,又在官家那裡沒有了好印象。就算不會直接一擼到底,斷絕政治生命,未來的前途也是肉眼可見的黯淡了。這中情況下,大家嘲笑他也沒有壓力。

“既然釗弟喜歡,怎麼不去給師小娘子下帖子?”大家也是好奇。

“如此言語還是過了,該尊重些才對。”完顏釗笑著擺了擺手:“不是這般說...師小娘子性情不與人同,總不好隨便應對,不然也太唐突了。”

“這話倒也沒錯,你一慣心思細膩,想的多些,也不是無理。”

“正是如此呢...我聽說這幾日康王也打算結識師小娘子,隻是不好大剌剌上門去,便求了王駙馬,請他居中說和。以康王霸道的性子,也能如此有禮有節,也是難得了。”

康王是柴禟的小叔叔,先帝最小的弟弟,隻比柴禟大三歲。因為少時得寵的緣故,性子霸道是出名的。

聽著這些議論,花柔奴隻以為自己弄錯了什麼,怎麼突然間的,她就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了!半晌,忍不住道:“照官人們說來,外間是不怪罪擷芳園了?”

大概是心虛,她特意沒說紅妃,而是說的擷芳園。

“怪罪擷芳園做甚?”有人奇怪,但轉念一想明白了,笑著道:“我知道了...怪罪的人也是有的,隻是那般俗人有甚可說的?那等人不知師小娘子品格,隻一味要女樂柔順造作就好。真要那般女子,何必費儘心思,天下何處不能得?”

世人永遠都喜歡搞差彆待遇,對於喜歡的人,無論做什麼都好。對於不喜歡的人,則是做什麼都不會喜歡。

頑固而不講道理。

這個時候的花柔奴甚至覺得荒謬——她過去很多時候都在學習怎樣柔順,怎樣無條件說‘好’,然後讓遇到她的男子離不開她。如果真的如這些人說的,她過去那樣下力氣學的東西,以及如今無論何時何地都在做的儘心忍耐,不就和笑話一樣了嗎?

紅妃遇到了不好的事,很委屈...但她遇到的事,誰又沒遇到過呢?事實上,她那樣反應,在花柔奴看來都有些‘大驚小怪’了!

所以,不是原來尋紅妃的人都嚇跑了,而是一些人嚇跑了,又有另一些人覺得她那是有‘品格’。於是隨意接近是一中怠慢,連結識也得慢慢來!

花柔奴覺得不是她瘋了,就是其他人瘋了!極端的不解之下,她誰也無法請教,隻能去問冠豔芳——雖然冠豔芳是她的‘姐姐’,但這中應酬和才藝表演外的事,她過去從沒問過冠豔芳,擔心問了惹得冠豔芳心煩,也擔心覺得她太沒用,留下不好的印象。

這次實在是她不能理解了。

對於花柔奴的疑問,冠豔芳卻隻是隨意一笑:“我當你這幾日為什麼愁眉不展!隻是這般小事...果然還小,連這也瞧不出。”

“天下男子都是這般,愛良家女子落入下賤,也愛拉妓家從良...如紅妃這般,性情是烈了些,以至於讓一些人都害怕了。但這又如何呢,更多的人隻覺得這就是出淤泥而不染,愛她如此。”然而事實卻是,當事人想的可能完全不是那樣,一切隻是一群男子的自我耽忘。

“若是喜歡這般,怎麼大家不都學了這樣去?”花柔奴還是不能理解。

“早有人學了,不然官伎館中那許多做‘冰清玉潔’模樣的是從哪兒來的?隻是這就如同其他樣色的女樂一樣,有的人模樣做的好,有的人做的就要差些。”冠豔芳說這個的時候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天下人也不傻,不說分出誰真誰假,誰大略上用心了,誰沒用心還是知道的——姐姐年輕時也見過一女樂,對外說是冰清玉潔、淡泊名利,可是我見她故作姿態後眼珠子骨碌碌轉著,就心腸裡泛醃臢氣。”

“所以...紅妃是模樣做的好,用了心的?”花柔奴怔怔的。

“用心?不是。”冠豔芳否定的很快,她甚至覺得很不能理解。畢竟花柔奴可是紅妃的同齡人,學童歲月也是一起的,那麼長的時間低頭不見抬頭見,難道還不了解紅妃?

冠豔芳沒有一點兒遲疑:“她是真的,那就是她性情。”

第64章 清景(4)

暮春已過,東京在日複一日裡終於進入了新的季節。

初夏的陽光沒有盛夏時那麼熱烈,熱烈的仿佛要燃燒一切一樣。但足夠明亮,明亮到透明。

東京城外相比起內外城的寸土寸金,用地總歸沒那麼吝嗇,有了些古代社會的樣子——許多供京中中上層人士消遣的去處,在城內不好安排,就放到了城外。那些占地廣闊的捶丸場、踏青園子、獵場等等,既有私人的,也有對外開放營業的,安排在幾個特定的區域。

土地平坦、水草很好。↑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像雄鷹一樣勇敢,飛馬一樣矯健,朝日雲彩一樣吉祥的小王子啊,我,審密留哥王特末,奉尊貴如鳳凰的王後的命令,特來見您!”一個穿展裹,戴氈帽,做契丹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手撫著%e8%83%b8口,拜到在耶律阿齊的馬前,身後還有幾個一樣契丹打扮,但身份應該更低些的隨從。

耶律阿齊騎在一匹紅色寶駒上,這可是一匹好馬!是隨從送來討好他的,哪怕是在草原上也稱得上寶馬,隻有耶律阿齊這種身份的貴人才能擁有。在東京,這樣的馬就更難得了。但就是這樣的馬,依舊不能讓耶律阿齊滿意!

他少時見過的好馬比各色人還要多,如果這樣的馬也要,他的馬廄裡早就裝不下了。

隨意往馬前一瞥,耶律阿齊有些百無聊賴:“是我那尊貴的母親讓你來的...‘留哥’啊,這樣說來,你或許是我的表兄?”

契丹人名比較有限,常用的、意思比較好的也就是幾十個,為了區分,同時也是傳統,是有‘連名’的習慣的。有的時候會在自己的名字裡留下父親的名字,比如這個‘審密留哥王特末’,審密是姓氏,留哥就是父親的名字,王特末才是自己的名字。

而審密留哥這個名字,再加上這人被特意派來,耶律阿齊猜這個‘審密留哥’就是自己的大舅審密留哥,而不是重名。

“不敢,小人是草原上卑微的青草,小王子卻是翱翔於天的雄鷹,怎麼能與小王子攀親呢!”這人十分激動,卻依舊非常卑順。

“既如此說,那就是了。”耶律阿齊從馬背上跳下來,將韁繩扔給了身後的隨從。擺擺手讓審密留哥王特末站起來:“說說吧,沒有緣故也不會特意遣你來...母親有什麼話?”

契丹起源於東胡鮮卑,到如今曆史也很悠久了。幾十年前活動在北方的契丹有兩大勢力,一是遙輦氏八部,二是審密氏,耶律氏是推翻遙輦氏上位的,為了鞏固基礎,並沒有將遙輦氏貴族都拉下馬,而是令其改姓耶律,納入了新的統治集團。

耶律氏上位之前,遙輦氏就有和審密氏通婚的傳統,耶律氏之後自然延續,並進一步用這種姻親關係介入了審密氏。在耶律氏更強大的時候,壓製了審密氏,形成了耶律氏為王族,審密氏為後族的‘君子協定’,從而使耶律氏沒用多大的代價就成了契丹共主。

審密翻譯成漢語就是‘蕭’,所以耶律阿齊的漢名才叫蕭齊。

雖然大周封了草原上的幾股勢力做‘四公四伯’,如耶律氏就是‘延慶公’,領郡公銜,草原上的勢力也認這個。但在內部,依舊有延續過去的習慣稱呼,比如審密留哥王特末稱呼耶律阿齊的母親為往後,耶律阿齊為小王子。

在草原上,‘四公四伯’其他家也是如此,有稱王的,有稱汗的,不足為奇——這是傳統使然,也是現實上有需求!畢竟生活在草原上,他們不止要和大周‘外交’,還要和西域各國交往呢。

彆看‘四公四伯’對大周‘溫順’,事實上對上西域各國的時候是非常不客氣的!那些西域小國,動不動就是國主、王子的,如果沒有一個可以平起平坐的稱號,‘四公四伯’哪裡樂意!

真說起來,那些西域小國的國主可是任他們揉搓的!

王特末小心地站在耶律阿齊身後半步的位置,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其他隨從都離得稍遠了些。如此,王特末才低聲道:“王後擔心大王的身體...希望小王子能回王庭...”

契丹人就像過去的匈奴人一樣,也是有自己的‘王庭’,應該說此時活動在草原的幾大勢力都有。雖然草原民族是逐水草而居的,就連貴族也是一樣住帳篷(不過那是非常華麗高大的帳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