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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73 字 6個月前

以為男人會拯救她們,真的相信了某些鬼話的,就屬於這一類。而有些則是聰明過頭了,將自身的困境看的清清楚楚,所以絕望了,最終隻能毀滅。

紅妃似乎屬於後者,找不到出路,所以痛苦、所以隻能去對抗!對抗自己覺得不對的東西。

這樣的女子是非常非常少的,聰明到紅妃這種程度的更是柳湘蘭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見到!

紅妃清醒、聰明的太過,以至於柳湘蘭從來不去勸說她。她深知自己都不如紅妃看的分明,自然也就勸不了紅妃了。

“如此也罷,這幾日你留心些罷!那郭可禎便是要尋你不是,也得等些日子!既然能被你幾句話唬住,說明心裡也是沒底氣——再等些日子,尋幾位能說上話的官人保你,也就無事了。”

柳湘蘭這話說的簡單,可這輕描淡寫中卻是實打實的‘權力’。而身為官伎館都知數年的她,這樣的權力並不算誇張...當然了,動用這種權力是需要交換人情的,也不是為誰使用了這樣的權力,柳湘蘭都是這樣‘好說話’。

剝落掉柳湘蘭本來對紅妃的欣賞和愛護,隻從單純的利益出發,她也願意做這個‘支出’。柳湘蘭並不懷疑紅妃能在不遠的未來,十倍、百倍回報擷芳園...所謂不要紅妃支撐擷芳園,那隻是氣話而已,根本無人當真。

柳湘蘭深諳,最有指望的孩子,往往最讓人費心的道理。

揮了揮手,柳湘蘭讓紅妃回了雛鳳閣,今天紅妃另外的場子也讓人報了‘有恙’,令其他人‘代班’了。

等到紅妃走了,娘姨過來給有些疲憊的柳湘蘭揉捏僵硬的肩膀,溫聲道:“娘子這般憂心師小娘子,為何不勸著些呢?這也是愛護她,教她保存自身的道理啊。”

“勸?”柳湘蘭微微闔上雙目,享受娘姨這一手按摩,身子也輕了一些。輕笑一聲:“如何勸?勸不了!紅妃她又不是那等不知事的,隻有不知事的犯了錯,這才能勸!”

“她是太知事,也太聰明了...即使是女樂,也不過是賤籍女子,是‘女子’!而身為女子在這世間如何生存,她看的清清楚楚,連同其中的苦楚一起,一絲一毫也沒有漏去。如此這般,我能如何去勸她?我說的那些,說不得她比我還清楚哩!”

“再者,聰明人也是世上最拗不過的!看看館中蠢笨的,因為蠢笨,才曉得彆人是對,自個兒是錯。至於聰明的,卻是覺得自己與彆人不同時,自己才是對——真說起來,她也確實對了。”

隻不過,‘正確’也可能會帶來辛苦的生活,錯誤對應的也能是輕鬆。

一邊說著這些,柳湘蘭心裡也有諸多感慨,隻是最終並未說出來,化作了悠悠一聲歎息。臨到最後吩咐道:“尋幾張帖子來,總得替那討債鬼收拾首尾。不然就這樣不管不顧,說不得日後得吃虧!”

柳湘蘭並不覺得郭可禎是‘大問題’,但到底人是‘侍禦史’,未來還要做轉運使!這樣的人物,也不能等閒視之了。不是大問題的前提是有妥善處置,眼下總得去管管。

又過兩日,柳湘蘭正打算為郭可禎的事見人,人卻對這事擺了擺手:“柳都知還不知?如今郭禦史情形不好,台中說消息,官家打算讓大理寺拿人問話,如今隻是幾位相公事忙,還未批複下去罷了!”

“這又是哪裡來的說法?前幾日還見郭禦史在外行走,聽說要升京東路轉運使了,好大威風!”柳湘蘭故意這樣說著,打聽起消息來。

“也就是這一兩日的事兒,不然也不至於幾位相公沒得批複,大理寺不能拿人。”這樣說著,這位知情者就泄露了台中的‘秘辛’...其實也不能說秘辛了,多的是沒有發出來的消息成為小報上的新聞,由此可知台閣之中漏的跟篩子似的。

說來事情也簡單,原來官家下朝後無事,出宮去了國舅爺李汨那裡,閒聊了些,回頭就傳說官家讓人查郭可禎。

“襄平公離朝便是真離了,也是難得,竟與官家說起朝中之事!”說起這個來,泄露消息的人也覺得不可思議:“郭禦史也不是無名之人,可要說入得襄平公眼,這又是不能的了,也不知其中是什麼章程。”

如果說李汨在柴禟麵前給哪位朝廷重臣,又或者朝廷重臣的相關人上眼藥,那還有人會猜測這位‘高風亮節’,揮一揮衣袖就走人的‘李大相公’有心要搞事情,而這就是個信號。可偏偏郭可禎不是那樣人,他不是小人物不錯,可在眼下真沒有成為關鍵人物的要素。

所以大家說來說去,最終大多數人覺得,這就是舅甥一場閒談,隨便說了點兒什麼...之所以郭可禎眼下這番際遇,大概就是倒黴吧。

“官家去襄平公處,既有閒談,也有問政。閒談也就罷了,問政卻是襄平公不願的,來去了幾回,官家卻是在襄平公處見了一份小報,說的便是郭禦史舊事——當初郭禦史還是監察禦史時,遣去兩浙路訪查災情...”

禦史台是做監察工作的,除了在中樞盯著京官、風聞地方大吏,也會被派到地方去監察、訪問一些事,為中樞帶來第一手實情。這種工作類似‘欽差大臣’,而欽差大臣這種官職,也確實常見位卑權重的官員擔任,與禦史台的氣質非常搭。

前幾年兩浙路水災時不時就要來一回,今年誤江北,明年誤江南,一次是潤州、秀州,一次是明州、婺州,總是不讓中樞安寧——地方報了受災,中樞總得做一些應對!特彆是兩浙路這樣的‘發達地區’,更是不能輕忽了。

來的次數多了,朝廷也會懷疑地方是不是誇大事實,故意來‘騙政策’‘騙災補’的,於是有了派監察禦史去查訪的事。

回來後,郭可禎說的很好,果然兩浙路並無什麼災情,符合中樞原本比較陰暗的猜測。也是因為這趟差事辦的好,郭可禎才在隔年升官了。

而如今,卻有小報傳消息,‘采訪’ 了開封府討生活的兩浙人——當年確實有比較嚴重的災情!他們就是當時受災了,不得不背井離鄉的災民。像他們這樣能來到東京,並且活下來的是好的,更多人因為治災不力全家死絕了!

而這位郭禦史,卻是去了兩浙路並不走訪地方,隻是在地方接待京官的驛站裡呆了數日。見驛站一帶的房屋沒有被雨水泡爛,城中的米糧也還充足,便覺得地方是誇大其詞了,回頭就上了奏章,說是地方並無大災,不需要花那許多錢治災。

可笑可歎...隻是苦了當初兩浙路受災的百姓!不知道多少人因為他那幾句‘想當然’,沒了朝廷的救助,原本可以活下來的,結果不能活!

第63章 清景(3)

小報向來有譏諷時政的傳統,但說實在的,類似郭可禎這樣的事,特彆被拿出來說也是‘倒黴’了...小報譏諷的向來是最有話題的,要麼特彆大,要麼特彆值得八卦(有背後的故事),郭可禎身份不上不下,這事兒也不大不小,一般沒機會入開封小報的眼。

“俗語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大約就是說的郭禦史了...被小報調笑便罷了,這樣的事無人去說,過些日子也就歇聲了。”隻要郭可禎沒有一定要整死他的政敵,日後要拿這事做文章。

“誰能想到,這小報恰好被官家看在了眼裡?流年不利。”感慨是這樣感慨,說話的人在心有戚戚之餘,卻也沒多少同情。畢竟這就是個小概率事件,就像普通人聽說有人出門被雷劈死了,感慨之餘,也隻會覺得這人倒黴。

聽著這些,柳湘蘭也是若有所思。等到送走了人,柳湘蘭有些遲疑,抬腳想要往雛鳳閣走,但左思右想又覺得不好說。旁邊娘姨少見她這樣沒注意,便道:“娘子這是怎麼了?”

“我想著,這其中會不會有紅妃的乾係。”柳湘蘭倒不是覺得紅妃能支使李汨這樣的人物了,真要是能做到那一步,還用受之前的委屈?多的是人捧著她像捧公主、皇後了!⑨思⑨兔⑨網⑨

柳湘蘭隻是覺得恰好郭可禎爆出醜聞,這太巧了。而紅妃又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子,她平常就是博聞強記、總是了解很多信息的人,這個時候探聽來一些郭可禎的舊事,並不是不能想象的。

柳湘蘭並不怕紅妃有事後打擊報複的習慣,真要說起來,她們這樣的人全然善良,同時又活得很‘癡’,那才是真的辛苦。至於郭可禎會因此麵臨怎樣的處境,那關她柳湘蘭什麼事?說不得她還要拍手稱慶呢!

就算是良心上也沒有過不去的,這事情又不是捏造的...如今甚至算是‘為民除害’!

柳湘蘭真正擔心的是,紅妃會失去‘敬畏’...用這中招數對朝廷官員,沒有被發現也就罷了。一旦被人察覺出些許端倪,都不需要有確鑿證據,紅妃要麵臨的後果也會是她難以承受的!

這不是對一個意圖不軌的客人‘發脾氣’這樣的小事!之前那件事處理好了,說不定還能利大於弊...有的人就是偏愛女樂這樣性格。可是一個會曝光官員齷齪事,以此為武器打擊報複,摧毀一名官員進身之階的女樂,那就隻會讓人害怕了。

這次因為有李大相公、官家這樣的人摻在其中,不大會有人聯想到紅妃身上,即使前幾日紅妃才和郭可禎有過那樣的衝突。所以隻要紅妃掃乾淨了尾巴,就不會有什麼後患——說這個的前提是,這件事裡確實有紅妃的影子。

柳湘蘭擔心的是,紅妃習慣了如此,今後遲早會栽!畢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最終柳湘蘭並未直接往雛鳳閣去,她擔心一切隻是自己的猜測,紅妃什麼都沒做,而她走這一遭,最後反而提醒了紅妃,起了反效果。但柳湘蘭也沒有乾坐著,回頭讓人查了查,結果紅妃這兩日都是按日程行動,就算是不見客的時間裡,也沒有單獨行動的餘地。要麼和師小憐在一起,要麼有館中下仆在身旁。

如此一來,她既是沒時間打聽郭可禎舊事,也沒空間操作曝光郭可禎的事了。

或許真的是自己多想了...柳湘蘭了解過前因後果之後鬆了一口氣。

事後笑著與師小憐道:“紅妃運道是好!那姓郭的自己先倒下了,倒是省了不少事!”

“還是勞煩都知了。”雖然事情最後沒有用到柳湘蘭和擷芳園的人脈,但一樣要感謝。畢竟如果沒有眼下的‘意外’,柳湘蘭也不會在紅妃的事情上吝惜什麼。師小憐一慣行事周到,這個時候更不會少說幾句感謝的話。

來去客氣了幾句,柳湘蘭又問師小憐:“這幾日紅妃還好?”

“沒甚不好。”師小憐說到這個就笑了:“倒是比先前還要忙...本以為那些官人要晾著二姐的。”

“是晾著呢!這幾日尋紅妃的都是些文士,他們都性情豁達,原是不在意這等事的...說不得心裡更喜歡呢!”柳湘蘭說起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