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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76 字 6個月前

,很多都不是一個觀眾對一個表演者的心思。在觀眾這一身份之外,這些人中至少一部分,都是想要‘親近’她。

哪怕他們不會去想和一個女樂有肉.體關係(那對男子來說也是需要仔細考慮的‘大事’了),也是想要和她‘曖.昧’一番的——紅妃隨師小憐出門見客,遇到過很多人,那些都是很體麵的。但就算是這樣,也少不了不經過同意就摸手、摸臉,甚至想要脫她衣服的人。

還有一些人,沒有這些動作,卻在言語和行為上沒有‘邊界’。似乎是把她當成了一個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女孩,想要引誘她。不成功就當口花花了,成功了就賺大了!

在女樂和客人的接觸中,確實有很多女樂榨取了客人的錢財,又或者撩撥了一把男子漢的心。但說實在的,在這件事上客人中一樣有壞人——真當所有來官伎館找快活的男子都是情聖,都是小白兔?那未免太可笑了!

大多數的真實情況是,彼此都在逢場作戲罷了。

而且,在這件事上,男子做壞人,和女子做壞人是不一樣的。男子有退路,女子被騙了,退路在哪裡?所以即使知道女樂們耍小花招,男子們也可以安然入彀。而女子呢,一時意亂情迷,是真的要用半生,甚至一條命去平了這賬!

在紅妃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她已經越來越害怕那些對她獻殷勤的男子了!

這時候,這些臉孔陌生,又都想接近她的成年男子,不會讓她覺得榮幸,隻會讓她恐慌...更難的是,這個時候誰也看不出她眼中的驚恐與求救。

直到忽然有人推開所有人,一下護住了她,對其他人宣布:“好沒禮,不見嚇著她了嗎?”

相比起成年男子,這個個頭高高的男孩子是矯健又單薄的...就是那種青春期時特有的單薄。骨頭上附著的肌肉都是薄薄的,像是柔韌而筆直的白楊,讓人一看就知道正當年少,是天邊剛剛升起的太陽!

穿著淺色的袍子,戴著裝飾了金鷹的帽子,眼神是明亮而無所畏懼的,他就這樣看著紅妃:“我送你出去罷!”

雖然他比其他人都要高,但這樣的‘同齡人’就像是班級裡的同學。總算消除了男子給紅妃的壓迫感,帶來的是一種難言的安全。

站在廊道拐角處的李汨將這看在眼裡,本來要邁出的腳收了回來,隻留下了清淺的歎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歎的是什麼。

第58章 金風玉露(4)

“好!”與其說是下意識的反應快過了理智思考,毋寧說是此時的紅妃驚懼到了極點,隻想要逃離。這個時候一個人要來帶她走,為什麼不呢?

驕陽一樣的少年,就這樣走在前麵,護送著霽月一樣的少女。明明是有些單薄的樣子,卻比誰都要可靠——從紅妃的角度看,這個男孩子輕輕鬆鬆就能撥開擋住她的人群。如果她能像他這樣,大概就不會那樣害怕男子了。

耶律阿齊背對著紅妃,其實是很緊張的,他都不敢回頭看了。隻顧著悶頭往前走,趕開每一個擋著路的人。但還是要回頭看的,他得確認她好好地跟在後麵。就這樣,回頭一次、兩次、三四次,既想回頭看,又有些膽怯。

耶律阿齊不明白為什麼會膽怯,他十二歲的時候就敢一個人騎著馬去草原上獵狼了!十三歲臨來汴梁之前,他也曾一個人去到山巔射雪包,那些將裂未裂的雪包經他一射,便迸裂開來,轟隆隆,好大一場雪崩。

他從來就什麼都不怕,連綿不斷的雪崩他看到了都要笑。但這個時候他看到她,卻膽怯了。

想了想,從袖子裡抽出了一條手巾,一頭遞給紅妃:“你牽著罷!怕人多失散了。”

“...嗯。”紅妃低聲應了,牽住了那塊藍色的手巾一角,另一頭挽了一圈,纏在耶律阿齊手上。

耶律阿齊走在前麵,挽著手巾的手動一動,就能感受到牽扯的力量。那力量並不大,但在耶律阿齊手上卻覺得比他拉過的最硬的弓還要重。這一刻,耶律阿齊懵懵懂懂地意識到,這一天,這一刻,有春風拂柳、碧波微漾的金明池,他可能會永永遠遠記得。

這個時候他不知道自己這中預感從何而來,但他就是如此覺得的。

耶律阿齊將紅妃送到了金明池東門附近,這裡依舊是遊人如織,但因為是在戶外,場地又足夠寬闊,倒是沒有了水心五殿那樣的擁堵。映入眼簾的有踏青遊玩的男女,也有擺攤的小販和畫了場地表演的藝人。

紅妃要在這裡等魏良華和程絡,耶律阿齊也不能扔下紅妃一個人——或者說,他寧願紅妃一直一個人,這樣就能始終伴著她等人了。

他想問她名字,問她是哪兒的人...剛剛進場之前他倒是聽李舟說了,殿閣裡表演的似乎都是官伎。但具體的他就沒注意了,他本來就不關心那些咿咿呀呀的音樂和女子飛花一樣的舞蹈,他當時滿心想的是‘舍命陪君子’,陪了李舟一回,下回他要去看角抵,他也該陪他去了。

事到如今,他依舊不知道這個小娘子是何人、自何處來。

但想要張開的嘴像是被膠黏住了,怎麼也說不出想說的。嘗試了幾次,耶律阿齊終於吐出兩個字:“娘子......”

還什麼都沒說,魏良華和程絡就來了。兩人滿頭大汗,顯然剛剛掙脫一群過於熱情的男人也不是那麼容易。至於為什麼耶律阿齊表現如此輕鬆,那隻能說是‘人與人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這世界的參差一貫如此。

魏良華一邊以袖拭汗,一邊笑著對耶律阿齊感謝:“勞累小哥!竟領著小娘子出來了...方才場麵委實嚇人!”

一旁的程絡比魏良華好一些,但衣服也被擠得皺巴巴的了,跟著點頭,然後又看向紅妃笑道:“紅妃此次可謂‘技驚四座’啊...日後怕是要越發忙碌了,不再是我等窮文人能請來的了!”

這話語氣有些酸酸的,雖然紅妃知道他對她並沒有惡意,事實上程絡一直很欣賞她,待她也和魏良華差不多。但說這話本身就泄露了一絲本意,未將她看做是朋友,是平等的人的本意...紅妃心裡微微沉了一下,旋即又覺得自己可笑。

大概是這樣對女子充滿惡意的環境中呆久了,她已經學會了像刺蝟一樣豎起全身的尖刺防禦。對於她來說,外界任何一點風吹草動,哪怕不是要對她不利,她也會忍不住心中一刺。

“你這話說的不妥當...千金難買樂意!若是我厭恨的,就是有千金萬金,我也不會去見。若是我喜歡的朋友知交相邀,為什麼要說錢財?”紅妃看著程絡,歪了歪頭,笑了:“錢真是這世上最無用之物了!若是有錢就好,我哪裡是如今的樣子!”

不說師瓊給紅妃留下了一筆遺產,一筆足夠一個普通人優裕過完一生的遺產。就算沒有這筆遺產,對於有著上輩子見識的紅妃,不說大富大貴,想要一個小康卻是不難的...她這輩子的命運、被圍困不得突圍的年年月月,設下圈套的從來不是什麼‘錢財’,而是這個惡意滿滿的世界本身!

“這話也隻有紅妃你能說出來了。”程絡還沒說什麼,魏良華先笑歎:“我雖不將錢財記掛於心,卻也常常要考慮養家之事,為柴米油鹽所累。不像紅妃你啊,真是‘神仙中人’!”

“我倒寧願能為柴米油鹽所累,隻是不能夠。”紅妃知道魏良華比程絡懂自己的困境,說這話是為了寬慰自己。但寬慰又有什麼用呢?紅妃來自另一個世界,將這個世界加諸於女子的命運看的過於清楚了,就算想要捂住眼睛裝瞎、堵住耳朵裝聾,假裝太平盛世,那也是做不到的!◢思◢兔◢網◢

這個話題也到此為止,紅妃沒有再往下說,隻是轉頭看向那個領著自己走出來的少年郎——這個時候在戶外,人群對她的壓迫沒那麼強了,她也恢複了理智。此時再想想,這樣就跟隨一個人出來了,實在太‘心大’!

要是是個壞人,那就糟糕了!

幸虧是個好人...紅妃謝過了他,這才隨著魏良華和程絡坐轎子離開。

女樂那華麗精美的轎子晃晃悠悠的,不多時來到了大相國寺。魏良華他們為了今次的文會租下了大相國寺一個院子——大相國寺對於如今的東京汴梁,與其說是一座古刹、名刹,還不如說是一個綜合商業中心!

除了從日常雜貨,到什麼稀奇古怪寶貝都有得賣的集市,大相國寺是‘賓館’、公寓,這裡常住著許多暫時落腳東京的住客。是飯店,不僅僅有好吃的素齋,外麵酒樓裡做的菜色這裡也有,比如‘燒豬院’,便是當時剃度的一個和尚在俗世時燒的好豬肉,入寺之後依舊操著老本行,專門在這個院子做豬肉菜,給寺院創收。

是公園,一些地方的景觀更甚於名園,四季之時都開放給香客觀賞。而一些不對外開放的漂亮庭院,也能花錢租下欣賞。

還是劇院、中介機構......

紅妃他們來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到了,才進門程絡就高聲道:“汝等今日未去金明池走走,實在是可惜啊!紅妃小娘子在水心五殿舞蹈,一支新舞著實高妙,滿場的人如癡如狂。人人都想親近紅妃小娘子,圍追堵截的,我與魏兄險些出不來了!”

聽的這話,彆人尚可,對紅妃正是愛慕的吳菖先酸了:“這話怎麼說,我說我要去金明池的!結果一定要讓我去請竹山,誰去不是一樣?”

‘竹山’就是今日名義上的‘貴賓’蔣函,那位剛剛來到東京的草堂社成員。聽吳菖這話,立刻不服氣了:“九郎此言實在傷人極了!難道我與你沒得情誼,值不得你來帶攜我?”

這話當然是玩笑話,也就是關係是真的好,才能這樣說話...至於說非得讓吳菖去請蔣函,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彆的理由,就是吳菖是眾人中的‘老小’,有什麼事大家都習慣使喚他而已。

紅妃這個時候才注意到了蔣函,相比起草堂社其他人的文質彬彬、細皮嫩肉,這位雖然也很儒雅,卻是經過風吹日曬的樣子。果然是行萬裡路的,比起氣質上更開闊,更明顯的還是外在的不同。

魏良華介紹紅妃和蔣函認識,蔣函抬起手來,一邊笑著,一邊往下壓了壓,看向身邊的魏良華道:“何須你來聒噪!我早就知道你等近日與師小娘子走得近,不知道在書信裡嘮叨多少回了,其中還有不少是你寫的呢...”

“我原以為書信中所言多有誇張,今日見了師小娘子才知,原來還是你等不會說啊!”

蔣函是個很活潑詼諧的人,一邊說這話,還一邊與紅妃做了個鬼臉。紅妃沒撐住,笑了笑,眼睛彎彎地看著蔣函,‘回敬’道:“確實不用他人說,小女子是在都中,又不是在深山...竹山先生的遊記是小報日常要出的,日日看著,神交已久。”

蔣函萬水千山走遍,靠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