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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239 字 6個月前

西。又累又餓的紅妃也懶得再去小酒店裡找吃的,索性在澡堂茶室裡要了些吃的——茶室裡除了賣各樣飲子,也是兼賣點心的。

此時的點心是一類總稱,點心裡的‘心’指的其實是‘胃’,‘點心’者,其實就是安撫胃袋的意思。凡是在正餐之外吃的食物,嚴格意義上都可以叫點心。

紅妃是蘭芳浴堂的常客,對這裡的茶室賣什麼點心心中有數,便道:“博士,還有鵪鶉餡兒的餶飿沒有,與我些。還要一碗燉的香濃的湖魚羹,若有素餡兒饅頭也拿兩個來。”

茶博士很周全,兩串烤的香噴噴的鵪鶉餡兒餶飿,一碗湖魚羹,兩個包子,拿一個大托盤盛了,安在桌上。

紅妃吃過,頭發也就差不多乾了。她將頭發結至腦後打了個大辮,然後盤了個纂兒用一根小釵固定。對著浴堂提供的鏡子照照,確定沒有疏漏之後就與浴堂掌櫃道:“富大叔,拜您記賬上了,月底尋我回賬就是。”

說著走出去了。

桃花洞一帶,凡是和官伎、私妓做生意,基本上都是這樣,很少有當麵算賬的,一般都是在店裡記賬。等到月底,或者年節時再拿著賬單去收賬。之所以這樣,一方麵是生意人互相競爭,從有人提出這樣的服務之後,其他人隻好跟進。

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官伎、私妓的開銷又多又雜,很多時候可能也沒帶那麼多錢。但做生意的可不能讓官伎、私妓們掉了臉麵——真說起來,桃花洞的商業如此繁榮,上上下下其實都是在圍繞著幾百個官伎,以及幾百私妓做生意。

而她們又是最講究臉麵的,讓她們臉麵上過不去,那就很可能永遠失去一個重要客人了!

紅妃雖然還不是官伎,但作為新竹學舍的學童,她和自己的同期們的生活方式早就習慣了如此。

再者...這家‘蘭芳浴堂’還有她的乾股,記賬隻是小事——當年師瓊和人合開的浴堂正是這家,紅妃在這裡消費也是照顧自家生意,這家蘭芳浴堂還給她每年貢獻著大約一百貫的收入呢。

賤籍女子可以擁有財產,但她們法理上是無法擁有‘產業’的。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官伎們往往通過官伎館的名義代持一些產業。官伎館不會侵吞這些掛靠在名下的產業,隻會收取很小比例的‘掛靠費’,這也算是行內潛規則了。

紅妃的房子,還有這所浴堂的乾股,都是通過這種方式才能歸屬她的。

抱著換下來的衣服包袱,紅妃帶著一頂遮陽的帷帽,走回了擷芳園。此時正是擷芳園每日做開門前準備的時候,紅妃來時正遇到館中閹奴們打掃臨街的樓閣。有人負責清掃門口,並細細撒上息塵的井水;有人負責給歡門撣灰塵;有人在擦洗牆壁、門窗;有人正在換燈籠,紅色的梔子燈表麵有些褪色了,新換上的格外鮮豔......

走進樓中,昨晚招待客人之後的東西正在歸位,新來的小閹奴在揩地板。

錢總管在和外賬房說話,紅妃聽了一耳朵,似乎說的是和酒樓結賬的事。

紅妃沒有多想,徑直就往擷芳園後院去了。此時昨晚忙碌到深夜的娘子們也陸陸續續起床,到處都是呼喚娘姨打水梳妝的聲音。還有一些勤奮的年輕女樂,這個時候會做一些功課,隔著院牆也能聽到咿咿呀呀的歌唱聲和樂器演奏聲。

紅妃熟門熟路地往姐姐師小憐的院子裡走去,她現在已經不住在姐姐那裡了,而是按照規矩和其他學童住一個院子(即使是官伎館內部子弟,在十來歲的時候也得搬離母親、姐姐的院子,這是為了杜絕童伎失貞)。

但她平常還是經常回姐姐的院子,一些比較貴重的東西也是放在原來的房間。

紅妃來的時候師小憐剛好在梳妝,巧的是都知柳湘蘭也在,似乎兩人之前在說話。

師小憐見到她就先笑了,輕輕招了招手:“二姐快來替我瞧瞧,用哪枚釵梳好。”

紅妃向柳湘蘭叉手行禮,然後才過去拿起一根珍珠排簪在師小憐發髻上比了比:“大姐,戴這支如何?”

柳湘蘭看著夏日午後的陽光穿過茜紅色的紗窗,小少女從室外走進來,慢慢撩開了帷帽的白紗簾,然後才是揭開帽子——似乎是剛從浴堂回來,渾身上下素的不能再素。頭發烏油油的,隻綰了一個纂兒,沒有任何珠飾。耳朵上、脖頸上、手腕上也是光溜溜的,顯露出少女瓷白的皮膚。

衣服是半舊的白色窄袖短衫、揉藍色高腰長裙,無一點兒紋繡。甚至長裙還是僅合圍的普通裙子,用料少,也不見打褶,連最後一點兒奢華繁複都沒有了。

然而越是如此,就越是讓人移不開眼睛。

初初長成的小少女還很稚嫩,但就像是春日花枝上的蓓蕾,已經足夠吸引人了。柳湘蘭見細碎的光斑一兩點落在紅妃臉上,不得不感歎,好像日光也更鐘愛這未長成的小少女一些,所以在她走過這一小段距離時,才會有驚心動魄之美,連光束中的灰塵也在微微顫動。

明明也隻是一個小姑娘而已...卻讓柳湘蘭有了一種擷芳園未來的輝煌就在她身上的預感。

第27章 蟬蛻(3)

不經意間,紅妃已經在擷芳園生活了十多年了,而成為新竹學舍的學童,過著預備官伎的生活也有五六年——也就是說,她即將結束自己的預備官伎生活,成為真正的‘官伎’。雖然這是早就心中有數的事情,但這一天真的快要來臨,紅妃心裡還是有著說不出的感受。

夏日表演之後第二日,學舍體諒學童前段時間的辛苦,甚至為了排演節目連七夕節都沒有放假,特意放了一日假。

大約卯正三刻時分,紅妃在床上翻了個身,睜開眼睛。這可比平常晚起了半個時辰,可見即使是她這段時間都有被累到了筋骨,以至於強大的生物鐘都不起作用了!

而她還算好的,側頭看看同屋的孫惜惜,她顯然還睡的正香。

紅妃在快十歲時就搬出了師小憐的院子,來到擷芳園專門給學童住的小院。畢竟在官伎館這種地方,一般也是有性.交易的,但另一邊又要竭力維護‘預備官伎’們的名聲,不能在她們正式入籍當值之前傳出與男子有肌膚之親的新聞。

顯然,即使說的再好聽,官伎館這種地方也有著和‘妓院’一樣的風氣,那就是拍賣初.夜。

而官伎館為了保證自己的姑娘是‘原裝貨’,這些細節地方是很注意的。或者說不注意也不行,因為預備官伎們往往沒有那層膜做擔保...學童們從小練習舞蹈,□□常有撕裂,按照此時的說法叫‘身子喜’被抓去。

這一點,在長期的‘實踐’過程中,大家也是有了解的。

這種情況下,紅妃作為預備官伎,住在姐姐師小憐的院子裡就很不合適了,畢竟這裡常常有男人進進出出。

輕手輕腳地起身,儘量不驚醒睡的正香的孫惜惜,換過一身家常衫子之後紅妃就拿著梳子和頭繩走出了房間。

坐在外邊廊下,嘴裡咬著頭繩梳頭,一下一下梳通頭發。她有一頭好頭發,本來就不錯,又有甘露水護養,真是又厚又密,摸上去仿佛是一泓秋水,水潤涼滑。此時晨光中拿在手上,有瑩瑩生光之感。

這樣的好頭發平常沒少讓人豔羨,彆的不說,至少今後省了用假發的事兒...此時梳髻的風氣雖不同於唐朝常常發高數尺,非用假發、義髻不可,但官伎女子所梳發髻常有格外繁複的,可不是人人都能靠真發了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無論何時,都是有‘禿頭女孩’的,而且大多數人的頭發或者稀疏,或者細軟,總有這樣那樣的毛病。真真如同書裡麵描寫的美人那樣,‘發長七尺,光可鑒人’雲雲,那才是稀缺資源。

再有,大概是生活環境不同,此時的女子禿發的情況比較少,可相對的,發質就比現代女孩差的多了。

這樣厚密的一頭頭發,單憑自己的手都是不好擺弄的。索性紅妃如今也沒有什麼‘正式場合’要應對,便梳了一個家常包頭髻——頭發分成了前後中三區,前麵中分,然後往後梳起。中間區為一條總辮,綰成一個纘兒,後邊則是打成四條小辮子,和前區的鬢發一樣一條一條纏到纘兒上。

最後用白色蓋頭包裹到發髻,紅色發帶固定住蓋頭與發髻底部,於腦後打結。

蓋頭既能防塵,又能裝飾,樸實且精美,此時女子常見這樣發式。

梳好頭後,紅妃便尋去茶房打水洗漱。此時就算是擷芳園的下仆也沒有起床,隻有守爐灶的人在。小閹奴打了一盆溫水與紅妃洗漱罷了,紅妃囑托他:“小哥兒拜你拜,若見樓外有賣花的過,替我叫住,我轉身就來。”

小閹奴答應了,紅妃這才轉身回院子放洗漱用品。

放好洗漱用品,學童們的小院這才陸陸續續有人起床。她們這也算早的,擷芳園中要各處應酬的官伎睡得遲,且要晌午才起呢!

孫惜惜坐在床上打嗬欠,見紅妃梳了家常髻,上身穿一件橘紅色抹%e8%83%b8,一件對襟窄袖桃粉色綾襦衣,淺交穿著,露出小片抹%e8%83%b8。下`身一件牙白色龜背暗紋白綾裙子,四破三襇,用一條與上襦同色的係帶在腰間當心係住,一截細腰實在晃眼。

此時以苗條纖細為美,紅妃她們有學舍和官伎館管束,再加上年紀小,常年跳舞,幾乎人人都是世俗意義上的纖弱美好。所以紅妃身量纖細這一點倒是不會讓孫惜惜豔羨,隻是孫惜惜還是覺得紅妃和其他人不同。

她們如今已經是學舍中最後一年了,同批學童年紀在十四到十六歲間(虛歲),很有些少女的樣子,不再是當初的黃毛丫頭(至少按照此時的看法是如此)。隻看臉的話,大家裝扮之後都是‘美人’,可要是看身體,卻還是讓善才說是‘豆芽菜’。

善才倒不是想讓她們養出豐%e8%87%80肥%e4%b9%b3,這在此時可不是‘上流審美’。隻是纖瘦與纖瘦也是不同的,有的人是乾瘦,有的人卻是纖穠合度,仿佛是一朵花在枝頭,有可憐可愛的意味。

這話隻是說的話是很難理解的,但具體舉例就很明顯了——紅妃就是善才拎出來做例子的那個。紅妃平常穿窄袖衣,偶爾露出一小截腕子,也是纖細優美的樣子,仿佛那些書生詩詞裡寫的‘紅酥手’‘玉滴腕’都有了現實的參考,而不是他們遐想、誇張之語。

彆說是男子了,就是孫惜惜本人,見到紅妃露出的雪白腕子,也會下意識想要伸手摸一摸。

官伎說是女樂,樂舞是立身之本,但優越的外在往往才是最大的招牌也是真的。所以不由得孫惜惜感歎紅妃真是老天爺賞飯吃啊...索性紅妃不知道她這個想法,若是知道隻會搖頭。

這可不是老天爺賞飯吃,而是精心養護的結果。

紅妃天□□美,這也是絕大多數人,無論男女的天性,不值得說。但她屬於少數很有行動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