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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99 字 6個月前

開銷會和學童們的食宿費、培訓費等一起記賬。

等到學童們成為官伎後是需要還賬的...而如果一名培養多年的學童沒能成為官伎,到時候就會被轉賣給私妓人家。雖然沒能成為官伎,但相較於私妓人家的女子,學童依舊是各方麵非常出色的,所以身價不會低,勉強能夠官伎館回收成本。

不過也就是勉強而已,所以官伎館都會儘力避免這種事。

紅妃的倒不是租的,有的東西她自己就有,還有一些是姐姐師小憐借給她的。像她這樣的‘官伎館’內部子弟大都如此,所以她們長大成為官伎後往往沒有多少欠賬,比‘外頭來的’輕鬆一些。

玉蘭棚的門鎖上了,觀眾也逐漸找到各自位子安穩下來。這時說渾話藝人上台,‘說渾話’就是此時的單口相聲,是學舍從外麵雇的藝人,專門為學童演出做‘主持人’的。

來了一小段即興表演之後,整場演出才正式開始——觀眾們畢竟是為了新竹學舍學童才來的,這也是他們期待的。

密集的鼓點聲、清脆的琵琶彈撥聲裡,紅妃和自己的夥伴踏上戲台,周圍是旋窩一樣的觀眾席,都已經坐滿了。

這個時候的‘勾欄’,和後世體育場有點兒像,都是一個‘碗形’。碗底就是戲台和戲房,而靠近碗底一圈是‘站票區’。至於‘碗壁’,那是由木頭搭起來的階梯,觀眾可以坐在這裡。

當然,如果是很小的勾欄,可能就沒有階梯座位了。

“一張機...兩張機...三張機...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春波碧草,曉寒深處,相對浴紅衣。”歌聲裡,小學童們的舞蹈動作準確而富有韻律,幾乎沒有一點點多餘動作。

這樣的‘利索’,一下就讓這表演與勾欄外普通路歧人的‘轉踏’有了完全不同的觀感。路歧人當然也有非常優秀的,但那是極少數!大多數路歧人都很業餘,和‘學院派’之間的差距即使是最遲鈍的觀眾都能感受到。

‘轉踏’這種舞蹈,普通人能跟著節奏跳,技藝最精湛的藝人也能跳。表麵上沒有門檻,實則門檻很高!有的時候看似隻是一張紙的距離,但就是這薄薄的一張紙成了難以逾越的天塹。

整齊的、富有活力的舞蹈,紅妃她們臉上的表情都是經過訓練的,給人一種精神飽滿的感覺。非要讓在場大多數人說哪裡好,這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吸睛’!即使是這樣常見的節目,也能讓人津津有味地看完全場,不知不覺中就演完了。

而相較於純粹享受表演的觀眾,學舍的善才和一些相關的藝人就要專業多了。

“是哪一個?我倒也看看,哪樣的小學童,如何使得三姐你這等看重。”穿著華貴服飾的女樂款款而來,她和陳玉卿關係很好,連同另外幾個官伎曾經結拜過金蘭。陳玉卿在其中排第三,她則是最小的一個。

而她如今正是官伎館‘垂雲堂’的都知,當年曾以扇子舞名動京師的如夫人顧秋波。也是因為當上了都知,所以她可以比一般的女樂晚幾年‘退休’,如今還以女樂身份主持著垂雲堂的事務。

曾經的小姐妹如今有空也會相聚,顧秋波上次聽陳玉卿說起見得一個好弟子,天資生平僅見。若是不出意外,未來的成就還在她們那幫姐妹之上。

顧秋波很清楚陳玉卿是何等傲氣的人,相比起同時期的一般女樂,陳玉卿對舞樂的投入更深,藝術成就最高。隻不過對於女樂來說,除了舞樂之外,世人看重的素質還有很多,所以陳玉卿的名聲在同輩之中並不是最高的(這就像演技最好的演員不一定是名氣最大的)。

能讓陳玉卿說出這樣的話,顧秋波一方麵是不相信,另一方麵就是好奇了。真說起來,她們在官伎這個脂粉世界裡也看的夠多了,這個女兒國裡哪一年沒幾個最風光的人,又哪一批新人裡不出幾個天才?

想當初,顧秋波、陳玉卿她們也都是出類拔萃的人物,到了她們這個份上,顧秋波並不覺得還有所謂的‘天才’能讓她們有‘意外’之感。

陳玉卿笑笑不說話,隻是指了指戲台,示意顧秋波自己看——她的意思很明確,她相信哪怕沒有她的指點顧秋波也能一眼找出那個與眾不同的孩子。如果一場群舞中,無法將那個孩子挑出來,那也就不是她口中那個級彆的天才了。

顧秋波挑了挑眉,再次仔細打量起戲台上的女童,不一會兒若有所感。

“九張機,一心長在百花枝。百花共作紅堆被。都將春色,藏頭裡麵,不怕睡多時...”載歌載舞還在繼續。

顧秋波看到了中間靠右的那個小娘子,她和其他人動作沒有什麼不同,都是千錘百煉之後的圓融、嫻熟。但就是讓人不由自主地看她,仿佛是壽辰上的壽星,很自然地就成為了中心人物,是全場的焦點。

“真是難得啊!她該跳領舞才是!”顧秋波歎息了一聲,她很清楚這種‘天賦’對於一個女樂來說有多麼珍貴。有的女樂學習很認真,舞蹈也很標準,但就是讓人覺得差了點兒什麼,觀眾那裡也總是少了一點兒觀眾緣。而有的恰恰相反,隻要她們上了舞台,就會讓人忍不住去關注,忍不住去喜歡。

“這不過是她長處之一罷了,見她平日學舞就知道了,根基與其他人不同...其章法嚴密處,比許多女樂還強,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練的。”雖然是疑問句,陳玉卿卻是平平敘來,有一種算不得隱晦的‘炫耀’,惹得顧秋波一下笑了起來。

紅妃並不知道自己被師長和前輩議論了,這個時候的她隻想著在舞台上做到儘善儘美。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她好像回到了上輩子,似乎她沒有來到這個糟糕的世界,依舊是個隻需要考慮課業的舞蹈學院學生。

“...春衣,素絲染就已堪悲,塵世昏汙無顏色。應同秋扇,從茲永棄,無複奉君時。”《九張機》的表演結束了,儘力控製呼吸,不讓歌唱部分出問題的小學童們平複了一下呼吸,叉手之後退場。

她們的表演很順利,玉蘭棚裡這次表演的大多數節目都完成的很好,但也有不那麼好的,中間出了一點點問題,甚至還有舞台事故。所以在最後一個節目結束時,紅妃還能看到一些學童在哭...對於學童來說,冬至日表演這樣的事搞砸了,也確實是天塌了一樣的大事。

結束了這場表演,回到學舍後善才直接放課——紅妃受不了臉上的脂粉,也是想著放鬆一下,回去擷芳園之後拿了衣物就直奔街上的女澡堂。

一桶又一桶的熱水清洗,頭發、麵孔、身體、手腳,乾乾淨淨之後,紅妃這才投入小浴池。在溫暖的浴池,她屏住了呼吸,整個人沉入了水中。

第26章 蟬蛻(2)

東京城中澡堂很多,這甚至衍生出了一個專門的行當‘香水行’。

這一方麵是時人喜清潔雅致,同時享受沐浴本身的舒適。也是因為現實情況不得不如此——對於普通人家來說,想要洗澡實在是太麻煩了!先不說為沐浴準備的各種器具和清潔用品很難備齊,隻說沐浴需要的地方、熱水,這在東京市民也不容易得到。

東京城中寸土寸金,多數人還是租房子住呢!住房極為困難,兩三代人住在狹□□仄的兩間房裡是很常見的。這種情況下,要找到一個燒熱水和洗澡的地方可是不容易。

這種情況下,澡堂就應運而生了。其收費也不貴,如果是洗最普通的大浴池,一個人隻需十文錢左右。如果是自家燒水,算上柴薪燃料等消耗,其實也差不多要花這麼多錢,相比之下去澡堂可省心多了。

東京城中哪個坊市都有門口掛著壺的澡堂子,但專門的‘女澡堂’就很少見了,大多隻在妓館分布密集的地區開一兩家。而桃花洞一帶因為是東京城最出名、規模也最大的風月街,有‘小平康’之稱,所以也有東京城最多的女澡堂。

這裡的顧客都是官伎或私妓...她們並不缺錢,但以此時的家居條件,在住的地方沐浴還不如在澡堂方便。◎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蘭芳浴堂’算是北桃花洞一所比較大的女浴堂了,這裡提供大浴池、小浴池、桶浴、淋浴,還有女澡堂比較少見的搓澡服務(女搓澡工很難得的)。沐浴時如果有特彆要求,還可以要加入各種藥材、香料的‘香湯’,洗完之後整個人都香噴噴的。

內間,這是一方小浴池,岩石砌成的池子,此時氤氳著香噴噴的水霧。這裡的小池子用屏風相互隔開,隻有客人有要求時才會撤開。‘嘩啦啦’一聲,原本平靜的浴池水麵發出水擊聲,有個少女從浴池裡冒了出來。

這個少女不是彆人,正是紅妃!

她剛剛參加了學舍組織的夏日表演,一身疲憊之後特意來澡堂子洗澡——對於現在的她來說,距離第一次冬至日表演已經過去了四年多,她習慣了新竹學舍的種種,包括時不時的各種考核式表演。

時間就是過的這樣快,在繁忙的學藝生涯中,她從當初一個小女童,成長為了現在的小少女,想想真是眨眼之間。

手劃拉了一下水麵,紅妃已經洗的差不多了。從水中起身,擦乾了身子,又渾身擦了甘露水。稍微整理了一下頭發,紅妃就去了浴堂前的茶室。

這也算是如今澡堂子的一個特點了,前麵臨街是喝茶吃點心的地方,後麵才是洗澡的浴室。對於泡澡泡的骨皮鬆軟的客人來說,能夠在這個時候喝杯茶,吃點兒點心,也是很愜意了。

紅妃的頭發用巾子擦拭了幾遍後梳通,此時半乾地披在背後。現在是夏天,不管的話也會很快晾乾。紅妃之所以會在澡堂喝茶,等頭發乾也是一個原因。

茶博士見紅妃坐定,便殷勤上前,手上提著大茶壺:“小娘子吃個梅湯如何?”

“不好,博士倒一碗荔枝膏水與我。”紅妃擺擺手,茶博士就換了個提瓶,瓶上貼著一張紅紙,上用墨字寫著‘荔枝膏水’。

澡堂子前麵的茶室說是‘茶’室,也確實賣茶,但最主要的飲料不是茶,而是各種‘湯’,此時也叫做飲子,其實就是各種飲料。

此時正在夏日,酸梅湯是消暑佳品,茶室裡每天做的最多、賣的也最多,茶博士開口推薦也是這個。但這時的酸梅湯和紅妃印象中喝過的酸梅湯實在差的太遠,有一股古怪的藥味,她是不太喜歡的。

至於荔枝膏水,其實也沒有放荔枝,而是用烏梅、麝香、生薑、蜂蜜、肉桂加水慢熬,濾去渣滓之後繼續加水慢熬,如此反複,直到得到一種膠狀物——這就可以密封儲存了,等到想喝的時候取一勺來衝水就是。

喝起來有點兒荔枝味兒。

按照東京夏日裡的習慣,荔枝膏水裡是放了碎冰的,喝起來冰冰涼,不一會兒就飲儘了。

剛剛經曆了一場消耗很大的表演,表演前又沒有吃多少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