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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若不是您,她那能有今日母儀天下的榮光啊。”

她故意說的欲言又止,夾槍帶棒,秦老夫人像被人當麵扇了一巴掌,偏偏還不好反駁,隻能乾笑著問:“二姑娘呢?我這趟專程給她挑了些首飾來賀喜,都是金寶閣最新的款式,就是想當麵跟她賠個不是,也正好讓她看看合不合心意。”

周夫人眼皮一掀,捏著手裡的帕子道:“這禮我帶她收下了,老夫人的心意我也一定替您傳達。可我家姑娘不想見人,老夫人還是請回吧。”

秦老夫人沒想到會被毫不留情的拒絕,隻覺得眼前一黑,幾乎要老淚縱橫:看來這侯府百年基業,就要敗在她那倒黴催的一句話上了!等日後她入了土,哪來的臉再見列祖列宗!

可就在她內心不斷上演各種戲碼時,蘇家二姑娘正鼓著腮幫子,吃下今日的第三碗燕窩。

其實秦老夫人現在呼天搶地實在有些冤枉,因為蘇卿言並不是單單不見她,而是誰都不想見。

自從接旨後,她就心如死灰地把自己關在閨房裡,實在覺得憋悶,就讓廚房給她變著花樣做甜食,企圖在灰暗的心上,用甜水澆灌出幾朵微弱的小花。

秋嬋實在是看不過眼,一把將瓷碗搶過來,板起臉道:“姑娘可不能再吃了,過兩日就到姑娘大婚的日子,若是吃的身形走樣,隻怕連皇後禮服都穿不上了。”

蘇卿言被她戳中心事,哭喪著臉,可憐兮兮地吸著鼻子道:“好秋嬋,就讓我再多吃幾頓吧。以後進了宮,再想吃府裡的東西,可就吃不到了。”

秋蟬一愣,然後莫名覺得鼻酸。她們家姑娘懶歸懶,卻從未有過這麼楚楚可憐的時候,當初被人那樣潑臟水,從媒人踏破門檻到淒涼地無人問津,她都能沒心沒肺,連滴淚都沒掉過。

可封後不是件頂頂大的榮耀嗎?二姑娘究竟在愁些什麼呢?

秋蟬覺得以自己小丫鬟的簡單腦袋,實在猜不透姑娘的心事,可還是堅決護住瓷碗勸道:“姑娘這是何必呢,等進了宮裡,您就是六宮之主,什麼好吃的吃不到,何必惦記著這一口半口的呢,萬一把自己吃胖了,惹得今上嫌棄怎麼辦,到時候後悔可來不及了!”

蘇卿言把尖下巴枕在桌案上,滿臉的悲憤,心說:“如果吃胖了就能不進宮,她寧願不眠不休趕緊吃成個胖子。”

可目光瞥向銅鏡,想象自己這張臉腫起來的模樣,立即又打了個寒磣,然後無比絕望地捧著臉掙紮:當皇後還是當胖子,真是兩難的抉擇啊!

這時,門簾被掀開,蘇相從外間走進來,眼神淡淡一掃,秋嬋就機靈地收拾碗碟,低著頭走出外間,再吩咐門外的丫鬟不許進去打擾。

蘇相今年四十有餘,相位做的久了,周身總帶著些不怒自威的氣場。他負手走近時,由燕窩喚起的甜膩味都散了,蘇卿言懶懶抬眸,虛弱地問了句安,然後繼續托著腮歪靠著,連話都不想說一句。

那日接旨後,她就找父親確認過:封後之事絕不可能更改,而且,蘇相和周夫人早就知道今上有這個意思,並且極力促成,隻將她一人瞞在鼓裡。

被至親之人欺瞞的滋味,實在不太好受,於是蘇卿言賭氣將自己關在了房裡。周夫人幾次來登門,循循善誘地勸說,蘇卿言卻始終一副愛誰誰的模樣,既不搭理,也不回應,周夫人氣得不行,卻拿她一點轍都沒有。

蘇相扶著桌案坐下,瞅見女兒這副模樣,長長歎了口氣道:“彆人求都求不到的榮寵,輕鬆砸到你身上,怎麼就彆扭成這樣。”

蘇卿言輕哼一聲,回道:“爹,您難道一點兒不覺得彆扭嗎?兩個女兒,嫁給同一位夫婿,就算是天子又如何?還不是亂了輩分。”

蘇相一挑眉:“有什麼好彆扭的,你和小葉都是我的女兒,誰當了皇後,都是蘇氏的榮耀。再說你進了宮後,肯定能和太子好好相處,今上多寵愛你,就會多寵愛太子。爹也不用日日發愁,怕其他人封了後,太子會被奪走東宮之位。”

蘇卿言的眼神落寞下來,喃喃道:“您隻想到蘇氏,想到太子,就從沒想過女兒的感受嗎?這麼多年來,我都當陛下是姐夫是君主,我尊他敬他,卻絕不可能生出任何男女之情。況且,我曾親眼見過姐姐與陛下是如何的恩愛甜蜜,現在,您卻讓我去取代姐姐的位子,女兒實在不知,日後對著陛下,對著太子,究竟該如何自處呢?”

蘇相將放在桌上的手指屈起,沉%e5%90%9f半晌,神情漸漸嚴肅起來道:“嫣嫣你聽著,蘇氏一族經曆兩朝,之所以能做到長盛不衰,全靠著一代代蘇氏子弟在朝野、在疆場努力經營。可自古氏族門閥,衰敗隻在一夕之間。你是蘇氏的嫡女,從小享受蘇氏給你帶來名聲和富貴,就沒有資格說你不想做。蘇家需要這個後位,也需要太子儘快穩固權勢,為你弟弟、為族中子弟鋪一條路。嫣嫣,你姐姐沒能完成的事,現在交到你手上,可不能讓爹爹失望啊。”

蘇卿言一直垂眸聽著,突然想到姐姐出嫁前夜,自己硬賴在她的床上過了一晚。姐妹倆抱著聊到半夜,彼此都為將至的離彆而唏噓不舍。

那時她才剛十歲,對許多事都不太懂,枕著姐姐又軟又香的手臂,轉著圓溜溜的眸子問:“姐姐,你喜歡太子嗎?”

姐姐一怔,隨後笑了起來道:“誰教你這些的,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嫣嫣,你隻要知道,姐姐就要做太子妃了,以後誰也不敢欺負你和小弟,也不敢欺負咱們蘇家了。”

她還記得,疊疊帷帳,遙遙燭火,映襯著姐姐的臉,是那樣的驕傲又明亮。

也許生為蘇家的女兒,錦衣玉食的高門嫡女,這便是她們必須要踏上的一條路,她已經偷懶了這麼些年,說起來還算賺了。

於是蘇卿言坐直身子,將所有的厭惡與不甘,還有那個被描摹出形狀的狀元夫人夢,全部埋進心裡,垂著手臂,用難得認真的語氣回道:“爹爹,我知道了。”

承元五年,六月初六,連進宮一趟都嫌太累的蘇家二姑娘,終於在禮官的引導下,完成了繁瑣的封後大典。

當她坐進懿和宮裡的龍鳳喜床上,隻覺得腿腳都不是自己的了。鎏金的鳳冠足足有一斤重,壓得脖子連帶背脊全泛著酸痛,偏偏她還不敢亂動,更彆提靠著或躺著。

懶慣了的蘇卿言,根本半點也不敢鬆懈,隻能規規矩矩,手壓著厚重的禮服裙裾,將全身的弦繃得筆直,連呼吸都不敢過重,怕把麵前的蓋頭給吹掉了。

這一切,全因她那位前皇帝姐夫,剛拜過堂祭過天的夫婿,正坐在她身邊,溫柔地替她掀開蓋頭,黑眸裡蓄滿了深情,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盛妝過的眉眼上。

蘇卿言垂著眸子,一句話也不敢說,隻死死盯著自己的鞋尖,可交纏在一處的手指,徹底暴露了她的緊張。這時,她聽見今上輕笑了聲,靠過來道:“朕覺得,你還是平時那樣比較好看。”

蘇卿言眨了眨眼,不知該如何回應,又聽皇帝在她耳邊歎息著道:“你總是如此,難道朕在你眼裡,就真的那麼可怕嗎?”

可怕倒不可怕,就是……也不怎麼可愛……

蘇卿言把這句話給咽進喉嚨,總算想起件事來,抬起頭問道:“陛下,我們是不是該喝酒了”

靖帝微微怔住,隨後搖頭笑著道:“好,那咱們就去喝合巹酒吧。”

蘇卿言心頭雀躍,等喝完了合巹酒,就算的上禮畢,她應該就能把這沉得要死的鳳冠給摘了吧。再這麼戴下去,她這細脖子遲早得被壓斷。

她懷抱著這樣的祈願,跟隨靖帝走到案幾旁,迫不及待想完成最後一道儀式。

於是,今上姿態瀟灑地端起酒杯,擦著皇後的袍袖繞過去,還未顧得上說一句纏綿的誓詞,皇後就一仰脖,直接把酒給乾了。

第5章 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今上挑起眉,還沒出口的話無辜被截斷,隻得也跟著一飲而儘。

他怕蘇卿言的手舉得太久會酸,體貼地將手腕抽回,目光順道落進那隻進銅杯裡,銅壁上竟是光光溜溜、一滴不剩。

再看對麵的皇後,神態自若、眼波澄明,臉頰上連一絲紅都不見。這倒是出乎今上的意料,道:“想不到,你看著嬌嬌弱弱的,倒是挺能喝酒。”

蘇卿言心說:我看著嬌弱,實際也挺嬌弱啊,再不把鳳冠摘下,脖子就快要斷了。

可貴女所習得的修養,讓她根本不敢抱怨,隻低頭按了下酸痛的脖子,恭敬答今上的話:“臣……妾,其實也不大會,平時喝的少,也不知能喝多少。”

她這話其實也不是謙虛,因為在府裡很少有機會沾酒,可她從未喝醉過,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究竟有多少。

今上不過調侃一句,也無謂在這些事上計較,瞥見她從脖頸上拿下的手,突然明白了什麼,走過去,微微傾身,替她將鳳冠取下,柔聲道:“戴了一天,很累吧。”

總算摘了頭上沉甸甸一塊枷鎖,蘇卿言感動的想哭,簡直想為溫柔又體貼的皇帝姐夫大唱讚歌。

不對,他已經不再是她姐夫了……今晚還是他們的新婚之夜……

這念頭讓她好不容易雀躍的心又黯淡下來,想到待會兒可能發生的事,尖下巴垂得低低,手指攀著龍鳳對襟,內心忐忑難安。

靖帝將她的所有轉變都看在眼裡,牽著她的手走到床邊坐下問:“你是不是,不願意嫁給朕?”

蘇卿言怔了怔,為這話感到受寵若驚。皇帝降旨封後,簡直算是太大的榮寵,在外人看來,隻需痛哭流涕地接旨就是,哪有還有什麼願意不願意的。

可既然今上願意尊重她的意思,蘇卿言咬著唇,鼓了鼓勇氣,總算問出盤桓已久的疑問:“陛下為什麼要娶我呢?”

今上笑了笑,又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回道:“一開始,是因為弘兒喜歡你,總愛和你玩,朕每次見你們相處,就覺得,如果讓你做了他的母後,弘兒一定會很開心。”

蘇卿言的臉都僵了,在心裡把那害她如此的小胖子狠狠罵了頓,然後又聽今上繼續道:“後來,朕發現你好像同彆人都不太一樣。人人都當進宮是能登頂的天梯,爭著取巧,爭著表現,隻有你好像領了件苦差,背著人時,就想著法子偷懶或偷溜,於是朕就想著,若是讓你日日呆在宮裡,一定十分有趣。”

蘇卿言聽得欲哭無淚:皇上,您這是在用封後逗著我玩嗎?

她並不知道今上其實還藏了件事:那一日,她和一群貴女命婦們,被領著去太後宮裡請安。那時太後正在佛堂禮佛,一群貴女們規矩地站在坤寧宮外等候。

那天烈日當空,靖帝走到宮外時,正好看見人群裡的蘇卿言,因被大太陽曬著,漂亮的臉蛋寫滿愁苦,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卻左右轉動。見無人注意到她,便提著裙擺,躡著腳,小步小步地往旁邊挪,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