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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卿言實在不明白,成天喊打喊殺的武將到底有何魅力,明明殘暴又粗魯,哪比得過才子書生知情識趣。

可這位魏將軍威名遠揚,每次得勝歸來,都有事跡被繪聲繪色地傳誦,她想不聽見都不行。

比如在某場平叛戰場上,魏將軍胯.下戰馬被敵人射中,他差點被發瘋的戰馬拋進亂軍之中,情急之下竟徒手擰斷了馬脖子,一腳蹬上癱軟的馬背騰空躍起,直接落到對麵一名敵兵的馬背上。

在那個倒黴蛋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時,魏鈞已經又準又狠地取了他的性命,然後舉槍策馬,勢如破竹地殺回大越軍中,鎮定地指揮將士們大敗敵軍。

當秋嬋繪聲繪色給她複述這段從茶館裡聽來的故事時,滿臉都是崇拜,不住讚歎著,魏將軍不光會排兵布陣,還有一身過人神力,竟能徒手擰斷一匹馬的脖子。難怪無數女子對他芳心暗許,費儘心力探聽他在戰場上的故事,暢想魏將軍在那時,是何等的威武不凡,激勇軒昂。

可蘇卿言卻聽得一臉驚悚,手撫著自己的脖子想著:自己這小細脖,比一匹馬可差了不知多少。萬一不小心惹那人發火,隻怕他隨便碰一下,自己就得小命嗚呼。

這念頭嚇得她臉都白了,衝秋嬋皺著眉抱怨道:“以後不許再說這麼血腥的故事了。”

秋嬋眨了眨眼,隻覺得滿頭都是霧水。

魏將軍的事,不知有多少高門貴女差遣自己的丫鬟去打聽,各個聽得津津有味,外加一臉仰慕,怎麼到二姑娘這裡,就成了恐怖故事了。

誰知,蘇卿言那晚還做了個噩夢,夢見那魏鈞長得凶神惡煞,身形足足有兩個她那麼高,渾身肌肉凸起,衝她露出猙獰地一笑,差點把她給嚇趴下,咧嘴都不敢哭出聲來。

從此後蘇卿言就落下病來,每次進宮都做賊似的四處打量,生怕會撞見那位魏都督,更怕得罪了他,她才十七歲,脖頸從來都被人誇生的好看,可不想無端端就被擰成兩斷。

所幸老天眷顧,她向來隻在後宮出入,從未撞見過這位煞神。慶幸之餘,她越發難以理解表妹對魏鈞的迷戀,那麼多少年才俊她都不愛,偏偏鐘情這渾身蠻力的粗人,難道不怕嫁過去日日做噩夢嗎?

可她這邊還在回憶,那邊的周姨媽和駱菡玉已經鬨開了鍋。駱菡玉本來就對父母替她應下顯國公府的親事委屈,她的誌向就是做大都督夫人,哪能隨便屈就進了國公府。

原本還一直強忍著,這時被表姐戳中心事,壓抑的憤怒全爆了出來,拉著母親又哭又鬨,絕不願嫁給那個什麼顯國公世子。

周姨媽被她氣得額頭發疼,按住%e8%83%b8口懊惱:本來是件多長臉麵的事,誰知自家閨女不爭氣,倒讓人看了好戲!

周夫人悠哉地端起剛換好的熱茶,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口,嘴角蘊著笑意勸道:“玉兒,你也莫要太執著了,那魏鈞位高權重,眼光必定是不低,不然怎麼會到這個年紀,府裡連個妻妾都沒。姨媽勸你一句,選夫婿這事,還是講個應門當戶對,腳踏實地才好。”

她不勸還好,一勸駱菡玉哭得更慘,隻覺得大家都看不起她,認為她根本配不上魏鈞,想做都督夫人,不過癡人說夢而已。

蘇卿言愣了半天神,然後絕望地發現:剛才這裡還隻是一個人呱噪,如今鬨到這個地步,廳裡又是尖銳的哭聲,又是周姨媽高八度的訓斥聲,吵得她本來就不大清醒的腦袋,“嗡嗡”地像有一大隊馬蹄踩過。

她實在忍受不了,倏地站起大聲咳了咳,果然引得四周暫時安靜下來,數道目光落在她身上,都在等她究竟要說什麼。

可蘇卿言聳了聳肩,將桌上的帕子攥在手上,雲淡風起地道:“姨媽如果沒有彆的事要說,卿言就先回房去了。”

周姨媽正被女兒氣暈了頭,簡直視蘇卿言為眼中釘一般可惡,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語氣尖酸道:“二姑娘,這事可是你挑起來的,現在倒想跑了。莫非你自己沒人提親,就想破壞我女兒的姻緣……”

蘇卿言皺起眉,還沒開口,周夫人已經一拍桌案站起,喊著周姨媽的閨名嗬斥道:“你現在站得可是相府的地方,嫣嫣是相府的二姑娘,輪不到你在這兒對她撒潑。”

周姨媽這時也發覺自己失言,但轉頭見自家閨女還在哭哭啼啼,眼都哭腫了,又大口吸著氣說:不能嫁給魏鈞,她寧願終生不嫁。

周姨媽隻覺得萬念俱灰,%e8%83%b8口都在抽痛,按著額角跌坐下來,再瞅見一臉無辜的蘇卿言,心頭的恨意更濃。

不敢再明說,隻低頭小聲道:“姐姐也莫要生氣,我不過說了句實話,這在族裡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其實,二姑娘都到了這個年紀,又被永寧侯府老夫人下過那樣的斷言,姐姐也早該想開點,既然高門大戶不行,寒門裡總能選出個把能力出挑的,讓相爺再在朝中幫持下,能做個四五品官,也算配得上二姑娘。”

周夫人氣得冷哼連連,隻拿眼神不斷往她臉上剜,心說:你家閨女嫁國公府足以匹配,我家閨女就得下嫁寒門,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這一邊,蘇卿言原本想趕緊回房躺著,誰知竟讓戰火燒到自己身上,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走到周姨媽麵前由衷地建議:“姨母,您是否該先把表妹給安撫好,再來考慮我的婚事。”

這話聽起來挑釁味道十足,讓周姨媽心裡的火又竄起來,剛想再尖酸幾句,突聞院裡傳來一陣嘈雜和驚呼聲……

跟在蘇相身邊的長隨“蹬蹬”跑進來,抹了把汗對著蘇卿言道:“二姑娘,相爺馬上回府,還有一同來宣旨的李大學士,您趕緊回房收拾下,準備接旨了。”

蘇卿言聽得暈暈乎乎:她要接什麼旨?

周夫人嘴角卻溢出一抹笑,什麼怒氣都散了,親熱地抄起周姨媽的手道:“今日府裡有大事,妹妹就彆急著走了,和玉兒留下來用晚膳,也好一同慶祝嫣嫣的喜事。”

這下,連駱菡玉忘了繼續哭,和周姨媽麵麵相覷,都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喜事?會有什麼喜事?

片刻之後,蘇相領著李大學士進了廳門,身後還跟著位內侍,幾人臉上都帶著喜色,等蘇卿言被補了妝,梳好發又領進來,蘇相上前一步,慈愛地按了按她的肩,示意她跪下接旨。

蘇卿言見父親的神情,心中越發忐忑,可這時又不好發問,隻有垂著頭規矩地跪下,聽見那內侍朗聲念道:“蘇氏女,賢良淑德,端賴柔嘉,茲仰承太皇太後慈諭、以冊印、進封爾為皇後……”

蘇卿言聽見“皇後”兩個字,隻覺得如五雷轟頂,昏頭轉向地想著:左相家的蘇氏女,好像除了她也沒誰了。所以……是她被冊封為皇後了!

可這也太荒謬了,今上明明是她姐夫啊,怎麼可能變成夫君!

直到宣讀完聖旨,蘇卿言還跪著發呆,周夫人忙拉了把她的衣袖,用口型示意:“快接旨謝恩啊!”

接什麼旨啊,她現在隻想哭!

還想拉著父親問個清楚,到底是不是搞錯了?

可那內侍還等著呢,蘇卿言隻有木然地謝了旨,然後同母親一起站起,看她笑著往內侍手上塞了銀兩道謝,又聽見大學士對父親道喜:恭賀蘇相一門雙後……

蘇卿言微微皺眉,這話讓她聽著有些不適。扶著紫檀木椅坐下,隻覺得渾渾噩噩,手心抓了把熱汗,看四周的人影都不太真實,

這時,她突然聞到股茶香,一抬眸,看見周姨媽端著杯熱茶,滿臉的殷勤討好:“二姑娘怕是不是嚇著了,先喝口茶壓壓驚吧。”

蘇卿言按著額角更恍惚了:這和剛才的周姨媽是一個人嗎?

可周姨媽也一肚子苦啊,當她聽見聖旨時,幾乎嚇得要厥過去。

所以她剛才竟蠢得對皇後冷嘲熱諷,還故意提起她被稱為“禍水”的事,萬一二姑娘記恨在心,進宮後對皇帝吹點枕頭風,隻怕尚書府都得招來禍事。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網の友の整の理の上の傳の

罷了,尚書夫人就得能屈能伸,現成的皇後坐這兒,還不討好巴結待到何時。

見蘇卿言一直發愣,周姨媽又用飽含長輩慈愛的語氣問:“是不是嫌太燙了,姨母幫你吹吹。”

蘇卿言聽得大大一抖,忙一把搶過茶杯,隻想早點打發走這位周姨媽。

誰知她這副架勢,倒讓周姨媽更誤會了,歎了口氣,抹著眼角道:“姨母知道,你還在怪我剛才失言,可咱們到底是一家人,姨媽看著你長大的,哪有什麼深仇大怨……”

蘇卿言被她吵得頭又開始疼了,望了眼四周亂糟糟的人影,抱著手裡的瓷杯欲哭無淚: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第4章

蘇家二姑娘被封後的消息,瞬間傳遍了全城。

各路流言如烽火般被點燃,有羨慕的,有嫉妒的,有暗自揣測的……更多的,是聞風而至,到相府來送禮示好的王公孫大臣們。

終於,連永寧侯府的秦老夫人也坐不住了,要知道,她可是害蘇卿言落了個“禍水”之名的罪魁禍首。

若是個大度的還好,可那二姑娘一看麵相就是個睚眥必報的。自從知道這件事,秦老夫人成天長籲短歎,埋怨自己當時嘴太快。可就算自打嘴巴也沒用了,現在人家躍上雲霄成了鳳凰,永寧侯府還能有好日子過嘛。

於在熬過幾個不眠之夜後,秦老夫人終於決定,拉下這張老臉去相府道個歉。最多是被小姑娘冷嘲熱諷數落一通,就讓她好好出口氣,總比她日後坐上後位,再對侯府清.算的好。

可她在府裡精心收拾了一番,帶足了厚禮,還拿出先帝賜的白玉鳩杖鎮場子,卻連未來皇後的麵都沒見上。在花廳等了半晌,隻等到皮笑肉不笑的蘇相夫人。

周夫人穿著暗紫色的團花褙子,並著膝坐進檀木椅裡,一派的富貴端莊。戴著碧玉鐲子的手腕往桌上一擱,乜著眼,看一旁的秦老夫正笑著解釋:當初那事,全怪她老糊塗,口無遮攔說了錯話。可真正該死的,是那個把話傳出去,鬨得人儘皆知的小人。

秦老夫人邊說邊往那邊瞥,可相府主母神色淡淡,也不知究竟聽進去沒。她心裡著急,又接著道:“其實呢,當初相爺為這事和侯府交惡,老身心裡就挺過意不去。原本想著,早該來賠個不是,可老身都這把年紀了,到底是拉不下麵子。這不是看著二姑娘就要進宮了,這些話若再不說,隻怕得陪著老身入土了。”

她邊說邊假模假樣地擦了把淚,暗自估摸著:以自己的輩分和名望,做到這一步也差不多夠了,蘇府就算再大的怨恨,也不至於一點情麵都不給。

周夫人微微一笑,換了個姿勢道:“老夫人也不必如此,真要說起來,咱們還得感謝您呢。若不是您當初說:娶了我家二姑娘會讓家宅不寧,隻怕她早稀裡糊塗嫁了人。若是不幸,嫁到像你們侯府那樣的人家,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