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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燈人”手中提燈的光芒也隨之變暗。

克勞尼婭輕輕歎了一口氣。

身為“製燈人”身邊的資深學徒,布朗沒見過這位閣下情緒沮喪,事實上克勞尼婭也並不沮喪,隻是有些遺憾。

她伸手,揭開了身邊那位沉默護衛頭上的遮蔽物。

遮蔽物下麵,是一個不用仔細觀察就能感到奇怪的人頭。

護衛的五官像是燃燒掉一部分的蠟,顯得模糊不清,表皮上有著向下垂落流動的痕跡,唯有眼睛保持完好,但也存在特異之處——他的眼珠並非正常的眼珠,而是兩塊銀色的鏡片。

沉默的護衛仰起頭,用一種機械的姿態環視周圍,然後在看向某個方向上時停住,他眼裡的鏡片內倒影出了一個其他人所無法窺見的影像。

那是一個朦朧的,穿著銀灰色袍子的人影。

在影像被映出的時刻,銀灰色的人也仿佛是被某種力量給硬生生地從黑暗中給擠了出來,懸立在遠處的半空。

“銀白學者”的兜帽遮住了雙目,白色的網縛繞著在身周,無數的絲線經由她的衣袖,下擺,帽子處穿過,那些絲線與皮膚衣物所接觸之處,很快就有灰燼一樣的斑紋陸續出現。

克勞尼婭在草藥學上有極高的造詣,幾乎可以算是神明之下,現世中最頂尖的藥劑大師。

她善於製藥,自然也善於製毒。

這些白色的網線上,有著能令所觸之物因腐爛而死亡的劇毒。

懸立於空中的“銀白學者”沒有掙紮自救,那道人像在布滿斑紋後,直接碎裂成無數塊鏡麵。

——被遺留於網中的隻是一道影像而已。

克勞尼婭溫和地解說著:“與‘鏡’戰鬥要選擇合適的方式,他們是一群很喜歡利用反傷效果的存在,倘若強行攻擊的話,這些人會選擇將鏡麵影像替換到之前的站位上,讓鏡子承受傷害,同時反擊攻擊者……星艦隊的人都知曉,如果在偵查非正常死亡的事故時,發現‘一個人被自己所殺’的情況,就要考慮是不是遇見了‘鏡’。”

所以克勞尼婭選擇用毒,她提前於網上塗好的毒,在產生效果是時被判定為了周邊環境,沒有觸發反傷的效果。

而且就算那些毒素被返還過來也沒有問題,克勞尼婭自己自然是有著所用毒/藥的解藥的。

空中的鏡塊並未停止碎裂,反而在由一大塊陸續變為更多的小塊,那些砂礫一樣的碎鏡很快就如花草的香氣一樣,布滿了整片空間,細小的鏡之殘骸中,又忽然閃過一絲寒光。

刹那間,數不清的箭矢從鏡的殘骸中傾瀉而出——這極可能隻是一張[箭雨]卡牌,但經過“鏡”的加持後,數量大為增加,直接產生了“暴雨”的效果。

箭矢的攻擊力並不低,但對半神來說也算不上高,比起想要造成傷害,顯然試探的意味更濃。

克勞尼婭不感到緊張,但布朗等人卻很是恐懼。

有白霧的遮擋,他們的撤離本該足夠安全才對……這些學徒甚至還不明白對方是如何找到的人。

布朗倒是隱約有點猜測——“鏡”本來就有窺探方麵的能力,而且這裡到底是塔斯隆特……

很多天馬行空的假設從腦海中湧出,處於驚慌中的學徒們甚至想要從“製燈人”身邊逃離,他們雖然在這位半神身邊待了很久,又學習過非常多的知識,但雙方之間卻缺乏那種正常的傳承者之間的緊密聯係。

既沒有感情,也缺乏信任。

然而這種逃離的舉動幾乎是立刻就宣告失敗了,那根聯係在學徒與“製燈人”之間近乎虛無的淡黑色線條,阻止了他們的移動。

但學徒們也並沒有受到箭矢的傷害。

一道箭矢紮在布朗的肩膀上,他能感覺到疼痛,但傷口處卻沒有血液流出,自己的生命值也不曾降低。

布朗慶幸而迷惑,他確定來的人肯定是一位半神,不然不可能跟克勞尼婭僵持住,但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沒有因為中箭而產生嚴重後果——這種高層次的戰鬥,不說插手,他幾乎連局勢都看不明白。

所有處於附庸地位的存在裡,隻有那個被揭穿麵目的護衛產生了一點效果,他站到了克勞尼婭身前,以雙目為中心,整個人散發出了一種強烈的鏡麵感,毫無疑問,那些箭矢如果擊中他,就會產生反傷的效果。

克勞尼婭倒不是在意這點反傷,隻是想借助傷害返還這一過程,達成定位對方本體的效果。

然而箭矢在觸及護衛軀體的刹那,就重新化作虛妄的幻影。

——[虛實相替],非常典型的“鏡”係列能力。

擁有鏡麵瞳孔的護衛變得矮了一些,他的融化狀態因為戰鬥而加劇。

克勞尼婭沉默著舉高了手中的提燈。

光芒可以對影像產生克製的作用。

在明亮的燈火之前,影子將無所遁形。

那些充斥在此方空間中的碎裂的細小鏡塊,就像被燃燒殆儘的木材一樣,最後輕輕閃爍了一下,然後褪去所有的色彩,連同漫天的箭雨,一起化為淡灰色的塵埃。

“我召喚嗡鳴之物……”

聆聽者無法定位之處,又響起了“銀白學者”空靈的聲音。

像是一人,又像是數千人在同時頌念。

“我召喚逐火之物,我召喚間隙之物……”

伴隨著頌念聲的結束,周圍的空氣驟然扭曲起來,一些飛蛾隨之出現。

它們被提燈中的火光吸引,嗡鳴著振翅飛來,在靠近提燈時,這些飛蛾的翅膀與身軀上就出現了焦黑色的灼燒之痕,並因此墜落於地。

在卡牌的領域中,蛾與火是緊密相關的概念,但過量的飛蛾終能將火熄滅——克勞尼婭手中提燈所能照亮的區域正在不斷向內收緊。

這是名為[蛾之頌]的儀式,屬於“導師手杖”自帶的效果,可以用特定的,指向性明確的言語觸發。

林德·拉斐爾在推薦聖遺物的時候,就認真介紹過,“導師之杖”是綠之女士早期的造物,但因而受到了知識的浸染,所以會被[間隙之蛾]所纏上。

所以嚴格來說,吸引飛蛾是“導師手杖”的副作用,但綠之女士作為世界上第一位儀式師,經常有一些開創性的設想,祂沒有完全的封印聖遺物的副作用,而是加以改製,將其製作成了一個召喚[間隙之蛾]的固化儀式。

提燈的光芒因飛蛾的纏繞迅速黯淡了下去,學徒們就算沒有被束縛住,也開始不斷往“製燈人”的方向靠攏。

雖然站位太靠近克勞尼婭,難免被敵人的攻勢掃中,但離得太遠,又很容易遭到飛蛾的攻擊。

“銀白學者”充滿環繞感的聲音響起:“你的燈油不多了……”

克勞尼婭語調舒緩:“身為製作燈的熟手,我自然有存儲備用之油。”

燈光搖晃,火焰從燈芯中崩濺開,落在她跟學徒們之間淡黑色的線條上。

她主動切斷了自己與對方的聯係。

布朗等人還來不及感到茫然,就被一種巨大的痛苦所攫住。

學徒們的身體搖晃了起來,幾乎所有人的眼眶都在同一時間開始向外湧出鮮血,有些人的手齊腕而斷,有些人則張開嘴,露出了被剪斷的,正在流血的舌頭。

與此同時,他們的顱內響起了飛蛾振翅的嗡鳴,這種異質的,嘈雜的聲響瞬間如風暴一般,席卷了學徒們的理智。■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反噬

布朗是所有人中間傷勢最輕的那個,他的左眼完好無損,但右邊的眼眶裡,隻剩下一個空蕩蕩的洞口。

他也從出現問題的器官中,猜到了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是[緘默之針],用來限製目標保守特定秘密的儀式。”

克勞尼婭語氣柔和地解釋著。

這些渴求沉重知識的學徒,並未嚴格遵守儀式中的要求——[緘默之針]舉行時,守密者會被人用針,分彆在舌頭,眼皮以及手指上輕刺,表示“不得言語,不得書寫跟不得暗示”。

很多約束性的儀式都存在解除的方式,學徒們在意識到這些知識的價值後,希望能以此跟外人換取些什麼,於是尋求了一些解除束縛的方法,保險起見,先從輕微的泄密之舉嘗試起,然後發現並未受到懲罰,便以為自己是成功解除了儀式的約束。

——其實不然。

克勞尼婭在自己與學徒間建立了無法窺見的聯係,並通過這種聯係,將對方受到的傷害轉移到自己這邊,並暫時性地存儲下來。

直到雙方間的聯係被切斷的那一刻,所有傷害才會被儘數返還回去。

克勞尼婭微微搖了搖頭,語氣裡居然帶有明顯的告誡之意:“曆史課是很有用的,但很多人都不夠重視……對神明的經曆的簡單複製可以產生強有力的效果,這通常被視為一類相對安全的非正規儀式,比如[血肉的補充合劑]。”

既然名字裡包含“血肉”,那顯然跟冬聖者有關。

克勞尼婭緩緩道:“‘血肉之瓶’並非人類,也並非怪物,祂沒有被誰獲得過,卻依舊覺醒了人性,開始成長——當初那些包含了‘背叛’跟‘攀升之欲’的血肉衍化為了促使祂成長的養分。”

——這段知識僅僅是說出口,就立刻加劇了那些學徒們顱內的嗡鳴聲,有些人的體表已經能顯露出飛蛾的斑紋。

神明在概念上高於其它事物,能作為神明養分的血肉,自然也可以作為燈油的補充,因此[血肉的補充合劑]算是一種適應性極廣的藥劑,可以充當許多資源的備用品。

克勞尼婭之所以在撤退時還帶著學徒們一道,當然不是顧慮這些人的性命,而是把他們當做自己的儲備燈油。

學徒們的血液從傷口處湧出,直到本身的軀體成為一具乾癟蒼白的空殼,那些血液像是具有生命力一樣不斷吞噬著彼此,最終濃縮為一種黏稠沉重的物質,仿佛具有生命一樣,自動流入克勞尼婭的提燈當中。

看見這一幕,“銀白學者”仿佛無所不在的聲音再度響起:“‘製燈人’閣下,請問你想凝結的概念,究竟是‘製藥’,還是……

“——‘製作毒/藥’?”

如果說塗在網上的是可被觸及之毒,那麼學徒們所聆聽到的沉重知識,就是可被耳聞之毒。

克勞尼婭微微笑了起來,語音沙啞:“淨化跟治愈是屬於‘女士’的權柄,我早就知道,僅僅憑借萬靈藥的複製,哪怕能讓自身獲得光化之軀,也決計無法走到終途。”

縱然“森林”已經沉睡,祂在這條道路上的境界,依舊難以被後來者所超越。

身為塔斯隆特曾經的畢業生,克勞尼婭當然閱讀過包括《林地密語》在內的諸多涉及“森林”的超綱書籍,對這位最初的根源之樹存在深刻的了解,早就放棄了以“藥劑的製作”這一概念攀升,轉而去鑽研“毒/藥的製作”,當然綠之女士顯然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