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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必然還有彆的玄機。

隻要弄明白這一點,自己未必不能再回京城。可惜到底還是惡了皇帝,沒有陛見時麵授機宜,許多事就隻有自己揣摩著做,卻是要多費幾分精神。

他一路琢磨著回了家,收拾好行裝,便直接打馬出城去了。

李定宸在宮中收到他已經出京的消息時,已經快到晚膳的時間。他這會兒難得空閒,便將小女兒抱在懷中,考問大兒子的功課。聽得內侍回報,隻淡淡一哼,“還算識時務。”

越羅在一旁笑道,“陛下既然欣賞他,又何必做出這樣的表情?”

“朕不過看他還有幾分才乾。”李定宸道,“隻是心思太多,自以為聰明,總想走捷徑,卻是不可取的。朕如今就是要磨磨他這個性子,若是他真能耐得下性子去做這個采風使,將來未必不能大用。”

越是隻是看著他笑。

李定宸被她笑得不自在,便住了口,問道,“皇後這是在笑什麼?”

“隻是突然覺得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兒,陛下都已經能如此褒貶朝中俊傑,說得頭頭是道了。”幾年前,他自己還是個衝動易怒,靜不下來的人呢!

“不過年少荒唐,阿羅總記著它做什麼?”李定宸聞言不由赧然,麵上露出幾分羞怒的薄紅,“難道還不許朕長進麼?”

越羅見狀,臉上的笑意更深,“有長進自然是好事,但我卻覺得那時候的陛下心性純質,十分可愛。”

李定宸忍不住咧了咧嘴,耳根越發紅潤,偏偏麵上還要壓著,竭力拉平了嘴角,故意擺出一臉正經與嚴肅,“難道朕如今就顯得麵目可憎了?”

“陛下如今成熟穩重,思慮周全,行事大氣,有英雄氣概,又與從前不同了。”越羅大方的誇讚道。

李定宸心下得意,麵上也帶著受不住的笑意,隻低著頭看手中的紙,一隻手將女兒摟緊,口中輕斥道,“孩子們還在呢,胡說八道什麼?可還有一點半點為人母的莊重?”

年年生得比冬生還壯實,雖然才五個月,但已經很有力氣了,被李定宸用力摟著,覺得有些不舒服,就舉起小手啪啪啪地拍打他的胳膊,竟將皮膚都拍紅了。

李定宸連忙鬆開手,抱著人哄了起來,也就顧不得之前的話題了。

正好有宮人進來稟報晚膳已經備好了,請示要擺在那裡,越羅起身去安排,之後一家人坐在一處用膳,自不必提。

……

餘敏程出京這件事,沒有給朝堂帶來任何影響。但對他而言,卻是一次巨大的考驗。

采風使按照慣例是要走遍整個大秦的。因為皇帝沒有要求他先從哪裡開始,所以餘敏程略一猶豫,便決定還是先去自己較為熟悉的九邊,從這裡入手較為合適。

他雖然是文人,但騎射功夫並沒有落下,這一路上打馬疾馳,出京之後,但見沿路田間地頭鬱鬱蔥蔥,莊稼長勢喜人,挨著路牙子走過的農人們,麵上亦是喜笑開顏,與上一回大不相同。而變化最大的,還是路上往來的商隊增多了。

異族人所居的草原上,出產的東西與中原大不相同,因此時常有商隊往那邊販售中原物品,而後從草原上采購藥材皮毛等回來。走上那麼一趟,雖然艱難,但卻收獲頗豐。

隻是九邊屢有戰事,商隊並不安全,所以敢於冒險的人並不多。十天半個月能有一次就不錯了。

但餘敏程出京不過十日,就看到了至少三撥商隊,而且也不像以前那樣故意弄得灰撲撲的不引人注意,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再一打聽,才知道是朝廷善政。

農人們高興,是因為如今種下的莊稼,收成比以前高了許多。朝廷不加稅,他們自己能餘下的就多了,瞧著地裡的莊稼,就盼著趕快收成。

至於商隊,如今各地駐軍雖然被裁撤了不少,留下的卻都是青壯,據說編了隊每日巡查,往邊關去的這一路安全了許多。而且最近九邊跟異族開設了貿易點,可以正大光明的交易,而不需要像以前那樣冒著天大的風險越過國境線進入草原,尋找牧民。

前一個消息也就罷了,後一個卻讓餘敏程不由皺起了眉頭。

他自謂身在朝中,消息靈通,卻沒想到外間的世界已經大不同了。而且九邊有貿易點的事,據說是軍隊出麵斡旋的結果,但朝中卻半點消息都沒有傳出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他心裡很快又有了猜測。

要說軍隊在倒賣軍械的事被發現之後,還敢如此膽大包天違反國法,餘敏程不相信。而如今管著兵部的,是皇帝的心腹陳淵。若是皇帝秘密授意,朝中無人知情也就可以理解了。

光明正大的讓他們賣東西,比嚴防死守要好,這一點餘敏程是讚同的。然而朝中卻很難通過這種決議。沒想到皇帝竟有如此魄力,令人私下進行。

他忽然有幾分明悟陛下要他出京的原因了。或許是因為他站在王霄那一邊,所以皇帝要讓他看看,在他的治理之下的人民,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跟此前十幾年王霄當政時比較,差距不可謂不大。

第112章 民生疾苦

大秦的皇城,以太平宮為界,分外廷和內宮。外廷的中心為三大殿,兩側則建立了無數的殿閣,作為朝廷各部的官衙所在。內宮則以長安宮,萬年宮,永和宮為首,分成三路,與太平宮一起,取太平長安、萬年永和之意。

太平宮和長安宮作為帝後居所,與三大殿在同一條中軸線上。再往後是宮中祭祀、供奉所用的各種殿閣,以及占地頗廣的後花園,並無其他人居住。東西六宮,則都是嬪妃居所。再往外,沿著皇城牆根兒腳下建的那些屋子,才是宮人內侍們的住處。

如今宮中人員單薄,主子隻有江太後,帝後二人並皇子和公主六人,冬生和年年都還小,平日裡不是跟著帝後住在太平宮,就是去江太後的永和宮裡。

這樣一來,內宮這占據了一半兒皇城的偌大地方,就隻有兩處宮殿住了人,其他大部分都是閒置。

這些年來在越羅的主持下,宮中陸陸續續放出去了不少人,如今用得上的也不過數百,宮廷之中便顯得清寂冷清了許多。許多宮殿沒有人住,國庫也就不願意撥錢修繕,以至於隻能閉鎖宮殿,任由它頹敗下去。

越羅整理文書時發現了這個問題,便跟李定宸商量著,要重新將內宮規劃一番。

如今朝堂上又多出了幾個部門,倒顯得有些擁擠。正好從內宮劃分一片地方出去,既省了每年的看護打理,也能讓辦差的官員們住得寬綽些。

光是這一件事,就讓她忙碌了小半年的功夫,等都處置完了,回過神來時,秋收都過了。

這又是一個豐收的好年成。

民間如今都說,這是因為皇上是真龍天子下凡,得上天庇佑,才有這樣好的年景。收成多了,除去留下來吃的那部分,剩下的自然都要換成其他的生活物資,油鹽醬醋乃至肉糖布匹,用以改善生活。再有多的,就會想換成銀錢藏起來,留著應急。

百姓們的心思活絡了,那各處的市場自然也就跟著活躍了起來,越發顯得整個國家蒸蒸日上、欣欣向榮。

越羅和李定宸借著視察皇莊的消息從宮裡出來,馬車卻在路上拐了個彎兒,轉往京畿的一座縣城。臨進城的時候,李定宸才取出兩套衣服,對越羅道,“委屈皇後換了這套普通衣衫,與朕白龍魚服一回如何?”

越羅知道他是要去走訪民情,便也沒有拒絕。②本②作②品②由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網②友②整②理②上②傳②

車廂裡隻有兩人,她扭身換了衣裳,從車座底下的抽屜裡取了鏡子一照,忍不住自嘲道,“陛下喬裝改扮是白龍魚服,我這麼一打扮,卻成了落毛的鳳凰。”

李定宸也換好了衣裳,正在整理衣袖,聞言抬起頭來看向她,托著腮打量了半晌,搖頭道,“不像。這鳳凰的風姿氣度,豈是凡鳥可比?即便改了衣衫妝容,瞧著也不像是普通人家出來的。”

本來兩人是打算扮作尋常人家的小夫妻,但換了衣服才發現,李定宸還好,畢竟每日勤加習練功夫,身強體壯,又兼膚色被曬成麥色,瞧著倒是有那麼幾分意思。越羅卻是細皮嫩肉,未曾經過風吹日曬的。

越羅看了他一會兒,眼珠一轉,便道,“那我換回原本的衣裳,就委屈陛下給我做個家丁如何?”

因為她出門,她穿得並不華麗,勉強可扮作富貴人家的夫人,由家丁護送著前去投親。如此,就連跟著馬車的那幾個侍衛,也都可以解釋得通了,否則這太平盛世,普通人家出門,也很少會這般前呼後擁。

李定宸欣然同意,於是越羅又換回了自己的衣裳,而李定宸則是下了車,到外頭要了一匹馬來牽著,扮作一個合格的護衛。他牽著馬跟在馬車旁邊,開口跟走在身前身後的人打招呼探問消息。

這一路上有不少攜家帶口,肩挑手提的百姓,人人臉上都帶著喜慶的顏色,一邊走一邊說笑。如他們這樣乘車騎馬的人也不少,顯得十分熱鬨。

李定宸問了一圈,發現大部分人的打算都是一樣:趁著今年收成好,進城見見世麵,換點好東西,也好熱熱鬨鬨的過個年。

他回來時便滿臉感慨,對越羅道,“朕年幼時,王先生曾對朕說過一個故事,說他小時候家貧,一年到頭吃不到什麼好東西。有一年過年前,親戚送了兩個白麵饅頭,在鄉間是很少見的。他爹娘舍不得吃,一直放著,說是要等到過年敬了天再吃。”

“我記得王相家在南方,天氣炎熱,就算是過年時,隻怕這東西也不能久放吧?”越羅道。

李定宸點頭,“可不是?等年三十這一天,一家人滿心期待的將饅頭打開時,那白麵饅頭已經長了黴,放得又黑又乾,根本不能吃了。”

“後來呢?”越羅問。

李定宸看著車窗外,搖了搖頭,有些感慨的道,“後來……王先生的爹娘舍不得把這好東西丟了,仍是將那饅頭磨成粉兒,熬湯喝了,結果拉了兩天肚子,一家人險些進了閻羅殿。”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民生疾苦”這四個字,可以到什麼地步。

但王家至少還有東西吃,還可以供養出王霄這個讀書人,還有無數日子比他們更加艱難的人,每一天都在為下一頓的口糧而掙紮求存。

那就是……世宗皇帝李長聿留下來的永初盛世。

史書和記載之中隻有滿篇讚詞,這些血淋淋的內容,卻跟著當事人一起被掩埋在了時光之中。

李定宸當時還是個熊孩子,聽說了這個故事之後,就在吃飯的時候叫人偷偷藏起兩個饅頭,放了十幾天,果然表麵都是黴斑,又在空氣中失水變乾,不再是他熟悉的又白又胖又軟的饅頭了。他皺著眉頭嘗了一口,就被惡心得把上頓飯都吐出來了。

也許從那個時候起,他內心裡,就隱隱約約的出現過那樣的誌向與期盼:等我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