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1 / 1)

家搬過來了。

人越聚越多,十分興旺,所以這裡如今已經是京中紈絝閒漢們聚會的最好去處。

但人太多,就難以管理了,即使這裡每天都有軍伍巡邏,管得十分緊,但到底還是出事了。

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這會兒還說不清楚。但總之事情十分嚴重,光是如今確定的傷者就有幾十人,隻怕還死了人。收到這個消息,所有正等著過年的官員都不由苦了臉。

得,誰也彆想輕鬆了。

越羅剛出月子,因為是冬天,李定宸還是不讓她出去吹風,讓多養一陣。怕她閒得慌,這幾日索性將奏折搬到她這邊來批,兩人偶爾說說話,逗逗孩子,十分融洽。

這個消息甚至沒來得及寫成奏折,是薛進親自過來稟報的。也是他今日去了軍服坊,就順便在城裡轉了轉,要回來時,卻收到了這個消息,便急忙來報。

李定宸驚得險些畫花了一本奏折,連忙擱了筆,起身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具體情形還不清楚,奴婢已經著人去打探了。想來西京府那邊很快也會送來消息。”還有那些消息靈通的朝臣們,估計也該進宮來商議這件事了。

李定宸點點頭,命他有消息再報,這才坐回去,慢慢整理起奏折,借由這個動作平複自己的心緒。

“陛下覺得這是意外還是人為?”越羅問。

李定宸皺眉,“賽場上人太多了,變故來得太快,恐怕就是身處其中的人,也說不清究竟是怎麼回事。”在那種情況下,大部分人未必願意踩踏,但身不由己,後麵的擠著前麵的,一不小心就會釀成悲劇。

所以即使是人為的,也查不出來了。

就算是人為,如今也隻能當做意外來應對。現在最重要的不是事情究竟如何發生,而是如何處置此事、安撫民眾。天子腳下發生了這種事,民心不穩,皇帝就是在宮裡也睡不安枕。

第73章 一派胡言

等待重臣們入宮商議時,李定宸便著人宣旨,從京營調兵前往球場維持秩序,清點傷亡人數。同時諭令西京府儘快查清究竟是怎麼回事,又著京師守備衙門加緊巡邏,避免後續可能產生的更多混亂。

各人領命而去,李定宸站在窗前,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歎道,“這是不願讓朕過個安穩的年啊!”

站在他身後的張德低下頭去,他知道這話並不是對自己說的。

其實彆說陛下疑心,就是他自己,也不大相信會在這個時候,出現這種意外。

馬球場人是多,但安全問題一向抓得很嚴。整個場地被劃分成很多小的片區,搭了棚子,留出了足夠寬的道路,入場和出場時還有士兵專門引導。因為秩序井然,開了一年多也隻出過錢袋丟了這種小事。

偏偏這會兒就出事了,還真是不讓人好好過年的意思。

這一年可謂是多事之秋,從開年趙太後沒了,之後一樁樁一件件,竟是沒個消停的時候。張德是經曆過宣宗駕崩新皇登基的,那一年的感覺,便與如今有些相似,然而他卻覺得,此刻這種風雨欲來之感,比那時還要嚇人。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然而直到如今,少年天子才終於要奪回屬於自己的權柄,朝堂動蕩,這才引得什麼牛鬼蛇神都跟著跑出來了。

不過在張德看來,這倒不是壞事。

這種風波,是每個皇帝都不可避免要經曆的。隻有如此,皇權才會真正穩固。

史書上記載,某朝某代,皇帝為了替自己才能平庸的兒子鋪平這條至尊之路,在天下定鼎之後,便殺了幾乎所有功臣,說是要為兒子除去杖上之刺,以免持之紮手。結果如何?

隻有自己熬過了這段時間,脫胎換骨,才算是個合格的君王。

而朝堂和天下,方可迎來一段不短的平穩發展期。

他將自己這番見解一說,李定宸笑著點頭讚同,“張總管入宮多年,累經三朝,才說得出這樣的道理。”這世上任何一件事都不容易,而坐上這至尊之位,自然也需要不斷磨礪。

眼光放長遠些,倒也不覺得眼前之事煩人了。正好幾位大臣進了宮,李定宸便也收斂起心虛,與他們商量起來。

西京府那邊緊趕慢趕,已經將傷亡人數統計上來了。

死五人,傷七十三人。

這個數字讓朝堂諸公麵色凝重。冷兵器時代,即便是一場小規模戰爭,死傷人數也不過如此。然而盛世之中,天子腳下,卻出了這樣重大的事故。

而事情的起因也很快查了出來,據說是因為幾個人之間起了齟齬鬨出了不小的動靜,周圍的人有打算勸說的,有向看熱鬨的,都被吸引了過來。人越聚越多,把這一片的路都堵了。偏巧正趕上一場球賽結束散場,許多人急著離開,又不知道這裡正堵著,最後就釀成了悲劇。

至於最初時究竟是為什麼爭執起來的,這就說不好了,因為爭執的那三人,都在死者名單之上,已經說不出話了。

聽旁觀者說,好像是吵著吵著就動了手,三個人在地上扭打起來,周圍的人去拉。結果正巧後頭擠了過來,看熱鬨的人身不由己的往前走,被地上的人一絆就跟著倒下了,然後一個連一個,形成了踩踏事件。不但這三人殞命,還有兩個幫忙扶人的也無辜慘死。

這可真是死無對證,李定宸心頭的疑惑更重。

但在群臣麵前,他沒有露出來,隻是道,“諸公且看,此事該如何收場?”

安撫是肯定的,畢竟出了這種事故,京城肯定會有一陣人心浮動,若是處置不當,隻怕後續的影響會十分惡劣。然而這件事,歸根結底隻能算作意外,便沒有事主,受害者家屬的一腔憤怒之情,便隻會對著朝廷。可朝廷不該也不能承擔責任,否則將來就沒完沒了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願意第一個開口。第一個開口的人,無疑就定下了這場小朝會的基調,這件事情,他們卻都不願意承擔。

最後還是王霄上前道,“回稟陛下,既然是發生在馬球賽場上,此事還當戶部署理,由馬球賽相關人員與死傷者家屬商議處理。”

雖說這種意外跟球場其實也沒關係,但事情發生在這裡,人家又是來看球賽,花錢買了票進來的,馬球場少不得要負起責任來。至少死傷者須得給一筆賠償。至於怎麼賠償,就需要慢慢磋商了。

眾人聽到他這麼說,才忽然想起來,這馬球賽雖然是陛下倡議的,但早就已經歸到戶部名下,算是國家所有。

他們不願意開口,本來也是怕摸不清楚皇帝的意思,貿然開口反而讓陛下不喜。這會兒聽了王霄的話,一個個都站出來讚同。就是戶部尚書,也當仁不讓的拱手道,“臣回頭就去安排。”

事情暫且就是這樣處置,後續如何,卻要看談判的結果。

然而這並不是重點,真正需要這些人聚集在這裡的,是另一個問題,“陛下,這馬球賽可要暫停?”

雖說球場那邊也很無辜,但畢竟人命關天,出了這種事,這個節骨眼上繼續舉辦不太合適。京城百姓這會兒正是驚弓之鳥,很多人都不會再去看馬球賽,生意隻怕十分冷清。而且它畢竟歸屬朝廷名下,對朝廷的名聲也有影響。若是讓百姓對朝廷心生不滿,反而不美。

但這些官員也不敢說停辦馬球賽的話。⊙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一來這是皇帝首倡,而且一向十分關注,這次說起來又是無妄之災,非要讓關了,這不是跟皇帝對著乾嗎?二來,去年單是西京馬球賽,就給朝廷添了幾千兩銀子的進項。四京加起來有將近五萬兩。尤其是北京一帶,因民風彪悍,人人都會騎馬,馬球賽規模更大,收益也多。而南京人口稠密,雖然不尚武,但卻更舍得花錢看熱鬨,同樣進項頗豐。

這還是因為今年大部分的收益都投入進了組織球賽、修建球場上。而且畢竟剛開始嘗試,規模也沒有完全發展起來,往後隻會更多。

按照戶部的計算,兩三年內,這份收入便能增加到十萬兩。

整個大秦一年的歲入,最高時也隻有一千萬兩。那已經是世宗朝的舊事了,這二三十年來,每年能收到的不過七八百萬兩,而這其中大概有六七成要用作軍費,養著九邊近百萬將士。這是絕對不能節省的。

餘下要支付官員俸祿、撥給各地使用,真正能夠留在國庫的,一成都不到。

而朝廷不管要做什麼事,開銷都是從這裡出的。七八十萬兩銀子聽起來很多,但偌大個朝廷,要辦的事情那麼多,還要養著數量越來越多的皇室宗親和封了爵位的勳戚,根本不夠。

就說朝中這些官署,本是前朝留下來的。自從太-祖年間修葺之後,百五十年來隻修整過兩次。很多衙門看起來都寒酸得很,就連閣老們理政的地方也好不到哪裡去。

如果皇帝靡費,也經常從國庫裡掏錢花,什麼封禪、修建宮室皇陵都少不得出錢。

多了這十萬兩銀子的進項,戶部就寬綽多了。

而在座的各位,都是能從中得益的人,也知道這好處,因此根本說不出停辦馬球賽的話來。

說起來,這也是李定宸的先見之明。如果當初馬球賽歸入內庫,是自己的私產,這會兒隻怕朝臣們要撞柱子犯言直諫,要皇帝彆為了逸樂之事罔顧人命了。

而現在,即便是提議暫停,也立刻就有官員出聲反對,“此事本是無妄之災,一出事就暫停,這不是因噎廢食嗎?”

“正是,若是這會兒停了,說不得會有人以為是心虛,反倒不妥。”

其實隻要人多,這種踩踏事件總會出現。不說彆的,就是每年上元燈姐,因為出門賞燈的百姓太多,就總會出一點事故。但也沒有見哪一年百姓們因為會出事就不出門的。

所以最後商定的結果,是要求球場那邊加緊巡邏,實在不行就再從京營調人輪值,務必要保證安全。此外,如今球場隻有兩個門,難免擁擠,不如多開幾扇門,方便進出。這樣也可以分散人流。

然而在小朝會已經做出決議之後,第二日的早朝上,卻有一乾低級官員聯名上奏,要求李定宸下旨停辦馬球賽。

連理由都跟他想的差不多,無非是勞民傷財,卻隻為逸樂之事,有失教化百姓之道,也失了皇家的體麵。畢竟外麵人人都知道馬球賽是皇帝倡議的,如今死了人,名聲不好聽。

李定宸簡直要氣笑了,“一派胡言!依你們的說法,若是你家裡有一畝田,有人在裡頭跌死了,你也要為了名聲不好聽,把這田丟荒了?”

更彆提那死了的人很有可能是故意碰死在自家地裡的。

而通常這種事,隻有一個目的。

才這麼想著,就聽見一位官員上前道,“馬球賽本就是與民爭利之事,有失體統。若不能停了,不如交給民間籌辦。也免得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