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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喊出來。”李定宸見她唇上沒有一絲顏色,汗出如漿,不由越發憐惜。

產婆連忙糾正,“不可。娘娘還需攢著力氣待會兒用,這會兒喊出來,待會兒隻怕就沒力氣了。”

其實這些東西,李定宸之前問過不止一次,本該是牢記在心的,但這會兒關心則亂,哪裡想得起這些?聽了產婆的話,不由越發難受。之前隻知期待孩子,到了這個時候,才知道害怕。

生產如此艱難,也不知世間這許多女子,究竟是如何熬過來的。

他將這話說給越羅聽,越羅便微笑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陛下心懷天下,乃是我大秦億兆黎民之福。百姓們若知曉陛下如此聖明,想來必然歡喜。”

“你倒還有心情玩笑。”李定宸愛憐的摸了摸她的臉,又取了帕子替她擦去汗水,“我這心裡跟打鼓似的,慌得很,根本停不下來。”

越羅側了側頭,笑道,“閉著眼睛,倒覺得還好。再說,與陛下說說話,分分心,好似就沒那麼疼了。”

李定宸信以為真,連忙道,“那就繼續說。”

先前兩人本來在商量過年諸事,這會兒李定宸便又撿起來繼續說。越羅閉著眼睛,疼痛讓她的神思都有些恍惚,李定宸的聲音響在耳畔,忽近忽遠,其實聽不清具體的內容,但隻這聲音在,便覺得心下安然。

好幾次她險些就這麼睡過去,又被腹痛驚醒。這疼痛十分折磨人,發作起來時,簡直恨不能用刀將腹部切下來,解除了這樣的疼痛。幸而這是陣痛,中間多少有些喘熄之機,習慣了之後,倒也勉強可以忍耐。

中間產婆數次走過來查看她的身體狀況,越羅也隻是隱約感知。

隻是隨著時間推移,這疼痛發作得也越發頻繁,一陣緊似一陣,漸漸連喘熄的時間都沒了。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又像是才走了一刻。越羅突然清醒過來,勉強睜開眼睛,看著李定宸問,“陛下,什麼時辰了……?”

李定宸自然不知道,還是一直守在旁邊的周姑姑道,“回娘娘,現下是申時一刻。”

是越羅平常加餐的時間。

這會兒她自然是吃不下去的,但生產的流程越羅十分熟悉,知道這會兒不吃東西,就沒有力氣。因此便向李定宸道,“我餓了,讓人上一碗湯麵吧。”

因為東西都是齊備的,湯麵很快就端上來了,沒放彆的,隻臥了兩個雞蛋在裡頭。

越羅疼得筷子都拿不穩,是產婆把人扶起來靠坐著,李定宸端著碗喂下去的。勉強吃了大半碗,她就擺手吃不下了。

才將碗筷收拾下去,陣痛又發作起來。產婆看了一回,終於鬆了一口氣,擦著汗道,“娘娘,宮口已經開了!”宮口打開,順利的話小半個時辰孩子就能生下來。皇帝親自在這裡守著,她們心中也是惴惴不安,早了了差事才好。

兩個產婆一個站在床頭,將疊好的毛巾塞進越羅嘴裡,讓她咬著,又指揮著越羅吸氣呼氣,另一個站在床尾,扶著越羅的雙腿打開,助她使力。

醫女本該也在床頭看護,但李定宸占了這個位置,就隻能在一旁站著。

李定宸仍舊握著越羅的手——或者說,是越羅反過來抓著他,她沒有留指甲,但手指還是掐進了他的肉裡。但李定宸沒有掙紮,因為這樣,他就能夠感受到越羅每一次放鬆和用力的節奏,仿佛自己也陪伴著她一起領受了那種痛苦。

——雖然他所得的,不過萬分之一。

越羅這會兒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那種身體一點點被撕裂的痛苦難以言表,但她還要繼續用力,將之撕裂得更厲害些,讓她的孩子從肚子裡出來。

她咬著毛巾,好幾次疼得眼前發黑,險些就這麼暈死過去,但很快又因為疼痛醒了過來。

這種反反複複的酷刑不知持續了多長時間,長到越羅已經麻木,甚至有種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隻能僵硬的按照產婆的指揮吸氣呼氣用力,而後,漫長得仿佛經曆了一生之後,在某個瞬間,身體陡然一鬆,有什麼東西滑了出去。

緊繃到了極致的身體突然放鬆,越羅渾身癱軟,再使不出一絲力氣。她艱難的睜了睜眼,想說話,卻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

耳畔傳來一聲嘹亮的啼哭,然後是產婆喜悅的聲音,“是個小皇子!”

越羅渾身一輕,徹底陷入了黑甜鄉之中。

李定宸麵上的喜色還未綻放,就陡然轉成了驚恐。越羅掐著他的手一鬆,他便覺得自己的心裡也跟著一空,有些慌亂的站起來,“太醫,快來看看皇後!”

醫女連忙上前查看,診脈,然後鬆了一口氣,“回陛下的話,是累極了暈過去了。”

產婆那裡也已經將胎盤取出,而後不知用了多少棉布,堪堪將血止住,連汗都來不及擦,連忙回稟,“血也止住了!”

接下來自然是忙亂的收拾,要給剛出生的孩子擦洗,要給越羅換被褥,換衣裳,要將屋子裡的各種痕跡清理乾淨……但這些跟李定宸無關,他重新坐下來,輕輕握住越羅的手,放在臉上蹭了蹭,低聲道,“阿羅,你嚇著我了。”

直到產婆將洗乾淨包好的孩子抱過來,李定宸才回神,小心翼翼的伸手將孩子接過,那一股被之前的慌亂壓下去的,為人父的喜悅才又重新冒了頭。

他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大聲道,“今日宮中有喜,全都有賞!”

眾人自是謝恩不迭。正在此時,外間忽然傳來一陣驚呼喧嘩之聲,李定宸不由皺眉,揚聲問,“吵鬨什麼?”

來回話的卻是李元,他站在門外,聲音裡也帶著激動和喜悅,“陛下,雨停了!太陽又出來了,天上還有彩虹!可不是皇子殿下得上蒼庇佑,生而有異?”

李定宸這才意識到,不知什麼時候,外麵的狂風暴雨已經止息了。他將手中的孩子放在越羅枕畔,開門出去。

風停雨息,金燦燦的太陽劃破雲層,灑下萬丈光輝。被雨水打濕的宮殿和花草樹木將陽光反複折射,滿目生輝。李定宸一抬頭,便見一彎虹橋跨越大半個天空,太陽正落在它鬥拱最高處,被其貫穿。

皇子出世,天現異象,萬民共見。

第71章 大吉之兆

暴雨方過,空氣中都是溼潤的泥土氣息。庭院裡積了水,老仆手指笤帚,弓著腰在掃水。被雨水浸潤清洗過的青石板地麵顯得十分乾淨,院子裡那株臘梅已經打了花苞,在陽光映照下越發顯得嬌嫩。

王霄立在門廊前,負手遙望天邊的彩虹。

“學士,這樣大的一條龍吸水,隻怕京城都能看見。”掃完了院子的老仆走回來,立在王霄身後,出生感歎。

王霄道,“何止京城?隻怕京畿一帶,皆可望見。”

“那這究竟是好還是不好?”老仆問。

彩虹在民間又稱“龍吸水”“杠吃水”,在某些地區,人們認為雨後出現彩虹是因為龍吃掉了當地雨水,因此會像天狗食月時一樣,敲擊鍋碗,試圖嚇走它。

不過這老仆在王霄府上多年,而王霄作為主家十分和善,時常為他答疑解惑,偶爾興致來了,甚至會主動給他講一些事,因此他雖然不讀書識字,但見識卻並不低,知道這隻是一種天象,跟龍沒什麼關係。

可是天象,對於皇家,對於朝廷命官而言,卻並不能簡單的將之當做天象來看待。

在帝王強勢、政權穩固的時候,這些天象自然代表不了什麼。可是老仆心裡隱約知道,自家學士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十分微妙,跟龍椅上的那位雖然有師徒之誼,但關係卻並不親近。所以他才有此一問。思兔在線閱讀

王霄笑了一下,正要回答,便聽得外間一陣喧鬨,有腳步聲由遠至近。而後一位奴仆匆匆的跑進了院子裡,高聲道,“相公,有中官來傳聖上口諭!”

王霄一驚,下意識的抬頭又看了一眼天邊。這暴雨才剛剛停歇,宮裡就來了人,會是為什麼?

不過他麵上仍是波瀾不驚,揚聲道,“快請。”

來相府傳旨的人正是李元,待得擺了香案,眾人齊聚,他才在北麵站了,肅容道,“聖諭:皇後今日生產,喜獲麟兒,與諸卿同樂。”

王霄聽見這份口諭,不由微微一愣,心下有些荒唐之感。隻聽“諸卿”二字,就知道有這份榮寵的不止自己,皇帝一高興,隻怕朝中重臣之家都派了人。

什麼時候皇帝派自己身邊親信往大臣家中,隻是為了傳這等閒話了?真如同兒戲一般。

不過他的思緒很快就被聖諭的內容所吸引。皇子誕生,也的確是值得普天同慶的好事。這一兩年來的紛紛擾擾,想來也該有個結果了。

他略一沉%e5%90%9f,便笑著拱手道,“今日龍行有雨,原來應在真龍降世。難怪後來又有白虹貫日、神龍吸水,乃是大吉之兆啊!臣王霄恭賀陛下皇子降生,江山後繼有人!”

這話說得吉利,又聯係到了之前的天象,聽得李元喜上眉梢,“果然是王先生才有這份見地,陛下方才還說,明兒要宣欽天監卜算呢。依王先生所言,自是大吉之兆,無需再卜。”

……

李元回來時,李定宸正跟越羅說話。

其實越羅這一遭生產,耗費了不少元氣,這會兒仍舊覺得疲憊,隻是身體不適,也就睡得不□□穩,很快就醒過來了。李定宸正在給孩子喂水,夫妻兩個就湊在一處看那眼睛都還沒睜開的臭小子。

其實剛出生的孩子大都又黑又皺,長開之前並不好看。不過這兩人既是生身父母,除了最初第一眼時有些驚訝,也就不在意這些了,守著孩子看了半晌,竟也挑出了不少優點。

正說著,李元就回來了。李定宸隔著屏風聽了他的稟報,哼笑道,“到底是王先生,他若是願意,這話便能說得十分悅耳,聽得人身心俱暢。”

可惜這樣的時候太少了,李定宸這麼多年也沒得過他幾句好話。

所以總有些不服氣。

越羅關心的卻是他說的內容,“有王先生這一句話,這天現異象的事也算是有定論了。”一個剛出生的普通孩子,自然不會有什麼神異,但有這句話在,那他就是得上天庇佑的有福之人,至少不會再有旁的流言作祟。

其實對孩子而言,這種寄托和期待是有些沉重的。但他作為嫡長子,本就注定了從出生開始就備受關注,即便沒有異象也不會變化。如此,這異象於他反而是一種保護了。

須臾往其他重臣府上傳旨的人也回來了,帶回來了各種各樣的祝賀。李定宸聽得十分滿足,一腔慈父心腸無處發泄,便命人將幾部辭典都拿了過來,慢慢的翻書挑選皇子的名字。

其實越羅懷孕期間,這書他就已經不知道翻過多少次了,還特意將自己覺得好的都抄下來,寫了滿滿一頁紙。然而此刻再看,又覺得都不好,索性再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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