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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換取食物和報酬,自然是難如登天。

薛進雖然進宮早,但已經習慣了跟下頭的人打交道,這點小滑頭,在他的眼皮底下自然是耍弄不起來的。

軍服坊本是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不勞不得,不過幾日功夫,這些人發現根本沒有免費的飯吃,便鬨起事來,被趕了出去。

偏偏他們臉皮厚,習慣了不勞而獲,如今發現事情跟自己想的不一樣,被趕走之後,便四處散布留言,言辭鑿鑿說裡頭虐待人,他們是受不住了才逃出來的。

雖然薛進很快就貼了新的布告澄清此事,而京中百姓也大都明理,相信的人並不多,但消息傳到宮中,江太後還是十分震怒。

說本朝後妃出身小戶人家,那也隻是跟高官顯貴對比,實際上底層官員同樣是士族的一部分,與平民百姓之間有著巨大的鴻溝。江太後出嫁之前生活簡單,交往的閨中姐妹身份也都相差仿佛,不一定識文斷字,但大都賢淑明理。入宮之後,更是與底層民眾徹底隔絕開來。

她眼中所見皆是美好景象,哪裡知道這世上竟有這麼混的人?

越羅本來是不知道這事的,畢竟她身子越來越沉重,養胎要緊,江太後連宮務都接手過去了,不讓人來打擾她。但她半生尊榮,實在不是能受得住委屈的人。雖然竭力壓製,但麵上還是不免露出幾分端倪,被越羅察覺。

再一問,自然就知道了。

她先是有些吃驚,而後又不免感歎,有些人天生就應該沉淪在泥淖之中,你看他可憐,想拯救他,他還未必會領情。

知道是出了什麼事,越羅便主動開解江太後,“母後不必為這種事動怒,軍服坊隻救可救之人,他們既然不願意做工,把人趕出去也就是了。”

“尊嚴”這兩個字,不是人人都有的。

江太後這會兒其實已經不那麼氣了,聽到越羅的話,笑著拍了拍她的手,“是哪一個嚼舌根的把這事告訴了你?”說著眼睛一瞪,讓周圍伺候的宮人內侍都不由低下頭去。

越羅笑道,“不關他們的事。是我看母後心情不快,找人問的。”

江太後收回視線,看向她,神色柔和了許多,“你是個好孩子。這些道理,哀家都理會得,並不是為了這個生氣。隻是一想起來,這樣的人處處都有,便不免擔憂。軍服坊可以將他們趕出去,大秦卻不能不承認這些子民。”

要拖著這些累贅,將這個國家治理得太平安順,何其難也!江太後從前隻知道朝政繁雜,如今才有了切身的體會。

越羅有些意外,笑著奉承道,“到底是母後心疼陛下,兒臣還沒想到這裡呢。”

這樣說來,此事倒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讓江太後知道了李定宸的不易,想來以後政事上,她應該會更少插手乾預。對李定宸而言,便是少了一重掣肘,不至於還要去收拾她好心弄出來的爛攤子。

朝廷裡暫時沒什麼大事,後宮中更是一片和順,越羅也就少操了許多心,能將精力都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自從有孕一來,她身形圓潤了許多。本來就是圓臉圓眼,如今索性整個人都圓了。天氣一冷,身上多穿幾件厚衣裳,根本瞧不出身段來。

越羅倒是有心控製一□□重,但李定宸和江太後都說能吃是福,尚食局和禦膳房兩班人馬又相互攀比似的給她做好吃的,而且天氣冷了也懶怠走動,孕中又容易困倦,吃了睡睡了吃,明明還在孝中,沒什麼大魚大肉,她還是更胖了。

直到太醫請平安脈時,有些擔憂的表示孩子若是太大了,隻怕不好生產,眾人這才怕了,不再盯著她吃東西。

李定宸還特意每日空出一個時辰來,陪著她到後頭的花園去閒逛。這也是太醫的建議,多走動既能控製體重又能強身健體,以免生產時沒有力氣。

越羅至今還住在太平宮中,跟李定宸睡一張床。

大概是因為宮中沒有彆的嬪妃,又還在孝中不能擇選淑女入宮,所以前朝後宮都選擇性的忽略了這一點。宮中留下的人本來就被篩過了幾道,留下來的都是謹小慎微的人,太後又不主張,自然也沒有宮女爬床的事發生。

但孕期到了後期,身體的負擔越來越大,越羅的睡眠也受到影響。雖然容易困倦,但總是睡一小會兒就會醒,而且夜裡容易口渴、頻繁如廁……這動靜,李定宸想不受影響是不可能的。

所以進入十月之後,越羅便主動提出讓李定宸搬到書房去睡,或是自己搬回長安宮。畢竟他每日要批幾大摞奏折,五更天就要起來上早朝,本來就很累了,沒有充足的睡眠很難支持。

但被李定宸拒絕了。

他和越羅本來夫妻感情就很好,這又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因此李定宸對此抱著極大的興趣和熱情,越羅每次請太醫,他都會儘量抽時間過來,抽不出空,事後也會宣太醫前去詢問,每一點細微的變化都看在眼裡。

過了五個月,孩子在肚子裡會動了之後,他還每天都興致勃勃的跟孩子打招呼,暢想孩子出生之後該如何教導。

正因為關注,他更知道越羅懷胎的不易,如今隻剩最後一個多月,又豈會把她一個人拋下?

越羅雖然還是憂心忡忡,但李定宸表明不會搬離之後,她還是高興的。因為天氣越來越冷,李定宸這個火爐在,她能睡得更好些。而且她夜裡開始經常腿抽筋,李定宸會及時發現,替她揉開。

為此李定宸十分理直氣壯的將早朝的時間往後推遲了一個時辰,為免朝臣們抗議,又將散衙的時間延長了一個時辰。

後來他覺得這樣更符合時令,索性決定將之作為定製,以端陽節和中元節為界限,這段時間內正常作息,而這段時間之外,則順延一個時辰。不過這樣的政令,若要推行全國,便會涉及到方方麵麵的問題,如今朝堂上還在試行和討論階段。

如今朝堂上也都習慣了李定宸一會兒一個主意的作風。因為等事情過去了再往回看,會發現其實他的每個決定都不是單獨的,更並非心血來潮,其間草蛇灰線,隻是當下難以看清。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能一個意見就讓整個朝堂重視起來,鄭重討論。

隻有最敏銳的那部分臣子才會發現,小皇帝在朝堂上的影響力,正與日俱增。

不過,隨著十一月逐漸臨近,整個朝堂的目光都投向了宮中。皇後即將臨產,這一胎是中宮嫡出,若是皇子,長成之後必定會被立為皇儲,穩固國本。若是皇女,雖然不至於能立刻動搖什麼,但朝堂之上,隻怕又有一番紛爭。

進入十一月,越羅開始頻繁間歇性腹痛。一開始有這種征兆時,整個皇宮都陷入慌亂之中,忙不迭的做各種安排,結果卻隻是虛驚一場。次數一多,也就習慣了。每次都要做一樣的準備,眾人熟練之後,便顯得有條不紊,也算是提前做了演練。

十一月初五,西京城下了一場暴雨。

這種天氣自然不適合出門,因此李定宸扶著越羅,在宮殿間慢慢的走動,順便商量一些過年的瑣事。因為是在屋裡,宮人們也沒有跟著,都在各自忙碌。

結果走了不到一刻鐘,越羅便覺腹痛不止,身子一軟,險些跌到地上。

幸而李定宸力氣大,及時把人接住,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怎麼樣?又開始痛了?先緩一緩。”

這段時間越羅腹痛頻繁發作,李定宸也算經驗豐富,知道隻要緩過去就可以了,所以他並沒有急著把人送回去。誰知這一次腹痛卻是越來越眼中,到最後越羅額頭上都滲出了汗水。

察覺到身下有羊水滲出,越羅緊緊掐住李定宸的胳膊,“怕是……要生了。”

“要生了?”李定宸先是一呆,然後就是止不住的恐慌。

事前演練再多次,真正事到臨頭還是覺得不夠。他彎腰打算將越羅抱起來,第一次竟險些脫了手。這下李定宸是真的嚇住了,一時不敢動手,隻能揚聲叫人準備。直到整個太平宮都動起來,他才緩過那口氣,抱起越羅送進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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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白虹貫日

因為暴雨天氣,各種安排和行動都受到了影響,幸而之前演練了不少次,所以雖然有些忙亂,但有張德、薛進及周姑姑安排著,倒也算是亂中有序,好歹將一應事務都安排妥了。

太醫來得極快,這一個月裡,他是直接住在太平宮,防備著隨時傳喚,聽到消息,便即刻趕來。

此時產房裡還未完全布置停當,宮人們往來如織,李定宸則坐在床畔,握著越羅的手安撫她。太醫上前請了脈,確定一切安好,這才鬆了一口氣,退到一邊待命。

不一時產婆和醫女也來了,要請李定宸出去,她們好為越羅檢查身體。

李定宸一擺手,命屋內閒雜人等退出,自己卻是端坐不動,握著越羅的手也沒有鬆開,“就這樣看。”

眾人不免有些遲疑,這樣做按理來說是不合規矩的,但說這話的是皇帝,天下還有大得過他的規矩不成?唯二能在陛下麵前說得上話的,太後那裡隻怕還沒有得著消息,另一個卻是躺在產床上。

周姑姑目視越羅,但越羅卻是閉著眼,根本沒有發現屋裡的氣氛變化。因為腹痛不止的緣故,她緊蹙著眉,臉色有些白,額頭和鬢間的頭發都微微散亂,顯然是在竭力忍耐。

於是周姑姑也垂下了頭,不說話。產婆和醫女待要開口勸說,見狀也有些踟躕。倒是李定宸見她們不肯行動,終於轉過頭來,賞了一個眼神,“那些什麼不吉的話就不必說了,朕的皇後為朕誕育皇嗣,豈有不吉的?朕就坐在這裡,你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必忌諱。”

眾人互相對視,也隻得遵旨。

兩位產婆先上前為越羅褪下外頭的大衣裳,隻留中衣,又將下麵襯褲紗裙也解下來,以免待會兒影響生產,同時查看宮口打開的情況。

這樣一來,越羅身上就十分單薄了。雖然這屋子李定宸早就督促著人整改過,裝了火龍,此時燒得暖熱,但他還是抬手給越羅蓋上了一床被子,以免凍著她。

一位產婆低眉垂目的上前道,“回稟陛下,娘娘如今距離生產還有些時辰。”

李定宸“嗯”了一聲,又問,“還要多久?”

“這個說不好,各人不同,但約略還需一兩個時辰。”另一人小心的回答。

李定宸聞言,不由皺起眉頭。這麼痛上兩個時辰,要受多少折磨?這樣想著,他就問出來了,“沒辦法快些?”

“女子生產都是如此,雖然有催產的方子,但對母體傷害極大。不是……情況緊急,奴婢等是斷不敢用的。”產婆說完,頓了頓,又道,“娘娘這是頭胎,到底艱難些。”

李定宸下意識的握緊了越羅的手,滿心焦灼。越羅察覺到他的動作,微微睜眼看向他,低聲道,“陛下不必擔憂。”

“若是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