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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身子不適隻是個借口,但第二日就有人來報,說是萬年宮趙太後昨兒夜裡受了涼,身上有些發熱,已經請了太醫。越羅聽到這個消息嚇了一跳,連忙收拾了往萬年宮去。

太醫已經開了藥,越羅到時,趙太後正靠在軟枕上,由江太後服侍喝藥。看上去麵色蒼白,病容憔悴,見了人也沒多少精神說話。越羅在旁邊坐了一刻,李定宸也來了。

已經有好些時日沒見麵的夫妻兩個對視一眼,然後默契的彆開視線。李定宸叫了太醫,細細詢問了病症,又命他們留在萬年宮侍疾,日夜待召,又跟強打精神的趙太後說了幾句話,安撫一番,這才離開。

越羅奉趙太後之命送他出門。

她知道趙太後的意思,是讓兩人趁此機會服個軟,也就和好了。隻是這會兒沒有這樣的心情,也就隻低頭不言。直到出了萬年宮,肩輿在外頭等著,李定宸才停下腳步,看向她,“趙娘娘這裡,皇後多看顧一二。”

然後就乾脆利落的走了。越羅目送肩輿遠去,心底才生出幾分悵然來。

這樣的李定宸,竟是陌生得很。

想到往後便要這般漸行漸遠,偏偏還是自己自作自受,心下漸漸泛出一股苦澀的滋味。

隻是眼下的事,也容不得她多想這些了。

跟先帝繼位之後才入宮誕下皇子的江太後不同,趙太後與宣宗皇帝是少年夫妻,轉過年就五十歲了。在這個時代,這個年紀已經算得上是高齡,加之她本來身體就弱些,多年宮廷生涯又過得並不如意,漸漸就養成了一身病灶。

但從前也都隻是些頭疼腦熱的小毛病,吃幾服藥就好了。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李定宸成親之後,趙太後心裡的擔子漸漸放下大半,這一回的病卻是來勢洶洶,高熱數日不退,連帶著其他的毛病也跟著顯了出來,竟是一病不起。

第49章 暗流湧動

臨近年關,但因趙太後病重,宮中並無多少熱鬨的氣氛。越羅連過年籌備的工作都交給了下頭的人,自己每日守在萬年宮。就連李定宸都安分了許多,暫且將其他事都擱下,每日下了朝就過來。

然而即便如此,病情仍舊不見多少起色,趙太後整個人也幾乎是肉眼可見的消瘦了下去。

所有人心裡都已經有了預感,隻怕這次是難以挺過去了。但誰都沒有開口,就連太醫也隻是含糊其辭,並不給個準確的說法。

這一日,趙太後精神略好些,多喝了半碗粥,拉著他們手一個一個的囑咐過去。

先是江太後,“你彆的都好,就隻這要強的性子……也該收斂些了。如今孩子大了,往後也要親政,你合該放下這些事,好生頤養。彆的讓他們年輕人忙去。”

江太後的眼淚已經掉下來了,“等姐姐好起來,讓皇帝將郊外的行宮收拾出來,咱們姐妹兩個住到那邊去,眼不見心不煩,可好?”

“好。”趙太後並不反駁,微笑著應了,卻讓江太後眼淚流得更凶。

而趙太後已經看向越羅,“好孩子,陛下`身邊有你,哀家也就放心了。如今第一要緊的,是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誕下皇儲。”

“兒臣謹記娘娘教誨。”越羅紅了眼圈兒,捏著帕子道。

最後她才拉著李定宸,把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麵上露出幾分遺憾,“哀家隻怕是看不見陛下親政的那一天了。”

雖然人人都知道她這番話有交代遺言之意,但聽到這句話,還是都忍不住鼻子一酸,滾下淚來。李定宸尤為難過,“娘娘快彆這麼說,不過是一點小風寒罷了,很快就好的。您還要看著我和阿羅的孩子出生,含飴弄孫呢。”

“莫說傻話。”趙太後拍了拍他的手背,“哀家知道你們忌諱什麼,但生老病死,天道有常,哀家的時候到了,要去下頭見先帝,這是喜事,何必哀傷?”

又叮囑李定宸,“陛下近來行事頗有章法,但要切記不可急躁,事緩則圓,朝中大事樁樁件件都牽連著天下萬民,斷不可輕忽了。”

“是。”李定宸點頭答應。

趙太後說完了這些,就閉上了眼睛,麵上露出疲色。

越羅扶她躺了下去,幾人悄悄從內室退出來,彼此對視,眼中都多了一抹憂色。即便不想承認,但趙太後隻怕沒有多少日子了。片刻後,江太後先開口道,“後麵的事……也該準備起來了。”

李定宸聞言麵色一變,一言不發提腳就走。

越羅知道這件事上他隻怕不會開口,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因此留下來跟江太後商量。說完之後,江太後見她一直往門外看,這才擺手道,“跟上去看看吧。皇帝從小就心軟,趙娘娘待他又好,怕是……見不得這樣的事。”

越羅是在萬年宮後麵的院子裡找到李定宸的,他躲在隱蔽的角落裡,被周圍繁茂的花木遮得很好,險些就錯了過去。

走進去才發現,這裡擺了一套石質的桌椅。

李定宸正在盯著一棵樹出神,聽見腳步聲,也不回頭,隻是開口道,“朕小時候,不想上課了就躲在這裡。隻有趙娘娘能找來,找到了也假裝不知道,還偷偷給朕送食物和水。江娘娘雖是生母,但對朕一向嚴苛,趙娘娘卻溫柔可親,耐心包容。她比誰都希望朕成為一代明君,卻偏偏從不拘束朕。”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微微哽咽,便停了下來。

越羅走到他身後,忍不住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她知道他現在很難過,但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找不出來,隻能以此聊做安慰。

李定宸忽然轉過頭來,抱住她的腰,將頭埋進了她的懷裡。

越羅一驚,下意識的想要掙開,但下一瞬這個動作就頓住了。她能夠察覺到,抱著自己的李定宸身體微微顫唞,發出細細的嗚咽聲,這是在——哭。

抬起的手僵了片刻,落在了李定宸頭上,一下一下輕輕的摩挲著,另一隻手拍撫著他的背,給他順氣。

一開始李定宸隻是無聲的啜泣,隻偶爾泄露出一點聲響,到後來就變成了小聲的哭泣。越羅厚厚的冬裝都被淚水浸透,潮濕的觸?感直透皮膚。

他那麼難過,但自己卻無能為力。

這是越羅第一次清晰的意識到,這世上有很多事,不論你有多大的能力,都無計可施。

生死無常,便是帝王也不能左右。

但哭過了,擺在那裡的事情也還是要去麵對。

天泰八年十一月十八日,皇帝下詔,命宗室命婦入宮侍疾。

說是侍疾,其實就是越羅領著她們在萬年宮外坐著罷了,並不需要她們真的去做什麼。不過人一多事就雜,又是在數九寒天,因著趙太後病重許多事都一律從簡,自然是比不得在家中舒適。

但沒有人抱怨,所有人都擺出一張端莊肅穆的臉。因為到這一步,她們都知道,趙太後隻是在熬時間了,沒有誰會在這個時候觸黴頭。再說,這件事對接下來的局勢也有可能影響,有心人也該開始種種安排和行動了。

這日越羅回到長安宮,進了門,就見周姑姑已經候在這裡,顯然是有事要稟報。

她一邊讓身邊的人伺候著將外麵的大衣服脫下來,洗手淨麵,一邊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是那個王桂枝。”周姑姑道,“此事不便讓人知曉,因此奴婢沒把消息送到萬年宮去。——今日她在宮中見了個人,是二王妃身邊的丫頭。做得很隱秘,若非一直讓人盯著,隻怕難以發現。”

越羅這段時間忙得一團亂,已經快把王桂枝這個人扔到爪哇國去了,這會兒聽周姑姑提起,頓了一下才想起來,“是她?”

她雖是早就猜到王桂枝背後應該有人,但真的確定了,卻還是有些驚訝。想了想,問周姑姑,“可聽見她們說什麼了?”

“兩人站的地方空曠,不便接近,為免打草驚蛇,跟著的人隻遠遠的看了,她雖是會一點唇語,但離得太遠,隻辨認出零星的幾個詞,主子,父親,王妃。”周姑姑道。°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越羅揉了揉額頭,“那也罷了,繼續讓人盯著吧。”

周姑姑應了是,悄悄退下。

越羅靠在枕頭上,漫無邊際的想著這件事。宮中這些年來一直疏於管束,有彆處送進來的探子也正常。不管王桂枝是誰的人,她在李定宸麵前檢舉那件事,想必也是背後的人授意。那麼對方的目的又是什麼?

逼他跟王霄對立起來?越羅搖頭,李定宸又不傻,謀定而後動的道理總是知道的,不至於一個女人隨意攛掇便亂了方寸。

不過,這召宗室入宮,竟能釣出這些牛鬼蛇神,也是越羅沒想到的。

盯著他們,讓他們借這個機會動一動,或許會有彆的收獲。便是沒什麼結果,能夠將彆人埋在宮中的釘子拔起來,總是好事。

這麼一想,便又打起了精神,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還真陸陸續續牽扯出了好些宮人內侍,真可謂是拔出蘿卜帶出泥,這宮中,竟是大半都被外頭的人滲透了。

直到靠近年關時,這些人的活動才漸漸減少。而此刻,越羅手中已經有了一張十分細致的名單,她在這名單上略坐增減,便是明年為太後祈福放出宮去的那一批人了。

隻不過此刻這名單還收在長安宮,除了少數幾個人之外,無人知曉。

或許是進宮侍疾的人多,有了人氣,讓萬年宮也顯得熱鬨了許多,趙太後的身體竟漸漸有好轉的態勢,雖然精神還是很短,而且不怎麼能下床走動,但到底是好事。

等開了年,熬過這個春天,自然隻會更好。

所有人都這麼想,於是過年慶賀的事又重新被提上了日程,江太後大概是抱著幾分“衝喜”的意思,讓越羅操辦得越熱鬨越好,或許一高興,病氣就這麼去了。

這樣一來,越羅就又忙碌起來了,每日除了早晚去一趟萬年宮,彆的時間都被各種事情擠得滿滿當當。

忙起來時間過得就快,一轉眼就到了新年。

除夕夜,照例皇帝要帶著文武百官去祭祀太廟,而宮中,兩位太後也要帶著後妃在奉先殿祭祀。趙太後因為生病,便不到場,隻在萬年宮中遙拜,江太後領著越羅和宗室命婦舉行祭祀,然後大開宴席。

爆竹聲聲中,天泰九年悄然而至。

正月初八是李定宸的生日,但因趙太後生病,因此並不大肆慶賀,宮中發了詔書,令免除一應賀儀慶典,隻說要放出一批宮中老人,為皇帝和兩宮太後祈福。

名單一公布,宮中頓時處處暗流湧動。

第50章 安置之法

長安宮修建之初便通了地龍,東西兩側的屋子裡還搭了暖炕,燒起火來整個屋子暖融融的,又不似炭盆那樣嗆人,須得時時開窗透氣。角落裡擱了幾隻大釜,裡頭盛著清水,以免屋內太過乾燥。因這樣空著不好看,下頭的人還在裡麵養了碗蓮,借著這屋中的暖意,數九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