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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人,此刻已經知道,固然是他抓住了機會入宮,但若沒有皇後娘娘作成,也是不可能成功的。雖然還摸不清楚越羅的意思,但這並不影響他立刻表態。

越羅點頭,“灑掃太監的話就不必提了,讓兩位娘娘知道,還以為我苛待老人。”她翻過一頁名冊,“就先在內坊局掛個名字吧。”

張德身體微微一震,毫不猶豫叩頭謝恩。

內坊局,又叫太子內坊局,掌東宮諸事。

自然,如今帝後才剛剛大婚,太子還是沒影兒的事,所以越羅說是個掛名。看上去這職位除了虛名之外沒有任何用處,但這可是皇後欽點的職位!理論上來說,太子將來也由皇後誕下,她為自己的孩子選的人,自然不會亂來。

她對張德的重視已經表露無疑,而之所以給這個位置的原因,之前也已經說過了,“宮中人員都滿額了”,所以張德若是想往高處走,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坐在上麵的人都拉下來。

而這很顯然也是皇後的意思,雖然她一個字都沒有提到,但張德卻已經領會了。

之後越羅就沒有再管這件事了,而是開始張羅過年的種種準備。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如今邊境沒有大戰,各種祭祀也就成了朝中頭一等大事,而新舊交替之際,自然也免不了要大肆祭祀一番。無論朝堂還是後宮,都在為此做準備。除此之外,除舊迎新同樣是十分吉慶的節日,自然免不了也有各種慶典,須得提前籌備。

再者,宮中每年都會往外派發賞賜,多是衣裳布料首飾和各種花樣的宮錢,這些事也需要皇後盯著。

總而言之,越羅忙到了就連李定宸也不好意思問她那件事究竟準備得怎麼樣了。

何況他自己也很忙。

越羅本來以為,可以過一個安穩的年,卻不曾想,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要亡來寶。

天泰八年正月初四,西京忽降大雪。

雪是入夜的時候開始下的,誰也沒有想到,這竟是一場幾十年難遇的大雪,而且下起來就不停了,一直下了兩天一夜,在地上積了將近三尺厚,壓垮的民宅無數,至於凍死的人畜,一時竟無法統計完全。

年還沒過完,但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讓朝堂開始高速運作,尚未完全從過年的氣氛之中抽離出來的官員們滿麵憂愁的準備著救災賑災事宜,朝堂上下一片凝重。

第14章 徐徐安排

隨著救災的推進,這場大雪所造成的種種損失也基本上統計出來了。

而麵對紙麵上的數據,朝堂上的氣氛卻是越發沉重。僅僅在那兩天一夜之中,大雪就壓垮了上百間房屋,凍死了十幾人,凍傷者無數,至於財產方麵的損失,更是一個令人心驚的數字。

但這還隻是個開始。

雖然朝廷的救援還算及時,後續的幾天裡,還是陸陸續續又死了十幾個人。

在這個邊關斬首十人以上就可算大勝,可以露布飛捷回報京師的年代,三十多條人命,已經是了不得的大事。而且還是發生在京師,天子腳下,首善之都!

雖然大雪是天災,但並不意味著彆的地方不會出現。如果京師都能損失那麼多,換成彆處,救災沒有那麼迅速靈活,又當如何?

不單是朝堂,整個京城都因為這件事而氣氛沉重,尤其是在災民們進了城,被安置在城內後。就連李定宸,也停了每日的經筵,端坐在朝堂上聽群臣商議救災之事。

而隨著救災工作有條不紊的推行,接下來也就到了該算賬的時候了。

首當其衝要被批評的,自然是李定宸這個天子。哪怕他什麼都沒做,哪怕這件事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但關係到幾十條人命,一道罪己詔卻是免不了的。

詔書是首相王霄親自擬定,翰林院大學士親筆所書,李定宸從頭到尾在一旁看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太冷,殿內添的炭火不夠,他隻覺得四肢僵硬,渾身冰涼。

對少年天子而言,這件事太沉重了,不是他稚弱的肩膀所能扛得起的。

直到朝事結束,乘著鑾輿回到長安宮,推門入內,被熱騰騰的暖氣一撲,李定宸一直緊繃的情緒陡然一鬆,那種寒意才由裡到外的散發出來,讓他渾身發顫。

越羅一直在關注此事,自然知道李定宸此刻的壓力有多大。她屏退了眾人,親自扶著李定宸在暖炕上坐了,又替他脫下靴子,用厚毯子將整個人裹住,又往裡塞了好幾個湯婆子捂著。而後又灌了一大碗紅糖薑茶下去。

李定宸抱著被子靠了好一會兒,整個人才漸漸暖和過來,發了一身的汗,寒意儘退。

“皇後……”他抿了抿唇,拉著越羅的手,神色間有些茫然,“當真是朕不肖,上天才會降下如此災禍,以示警訓嗎?”

“這與陛下有什麼關係?”越羅眉一揚,語氣也難得褪去平日的溫柔謙恭,而顯出幾分咄咄逼人的尖銳,“這十多年來,政事控於王相一人之手,便是上天要降罪,該罰的也絕不會是陛下!”

李定宸分明已經暖和過來了,聽到這番話,又激靈靈的打了個顫。

他想提醒皇後慎言,又想到這是長安宮,便閉了嘴。何況,越羅這番話,正好切中了他的心事,也迅速得到了他的認同。——雖然他是皇帝,但根本沒有自主權,上天降罪與他有什麼關係?

緊張過後,到了能夠完全放鬆的地方,身體裡的疲憊便爭先恐後的跑了出來,李定宸靠在枕頭上,心想還是皇後知道自己。

然而越羅下一句話,便讓他精神為之一震,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何況,此事雖是天災,但從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大雪,災情如此嚴重,焉知其中沒有彆的緣故?”

李定宸睜大了眼睛,“皇後這話是什麼意思?”

“事發之後,我讓文興和武寧去查問了一番,卻是另有所得。”越羅道,“災情最重的那十幾個村子,都在京城西郊。而且那一片土地,好幾年前就已經被一家大戶買去,這些村子裡住著的村民,都是租著田地的佃戶。”

說到這裡,她看向李定宸,麵上也露出幾分冷色,“這家大戶姓張,祖祖輩輩都是商人,在京城一帶也頗有名望。但這些土地卻不是他們自己置辦,而是旁人所贈。隻因……他家女兒生得美貌動人,被京城首屈一指的九千歲看中,聘做正房夫人。”

“此事當真?”李定宸頓時擁著被子坐了起來,麵色嚴肅的看向越羅。

“朝堂諸公一時半會兒雖然顧不上,但早晚都能查到這上頭來。”越羅道,“我不過是趕了個早罷了。陛下若是不信,也可以派人去查。”

“來寶!”李定宸咬牙切齒了一會兒,又有些不解,“即便那片土地是張家的,但又與今次的天災有什麼關係?”

“雖然今年雪下得大,但陛下試想,這場雪覆蓋了整個京畿路,怎麼彆處的屋子都沒塌,隻有那一帶的屋子受損嚴重?難不成老天爺看準了一處下雪不成?”

李定宸年輕,經曆的事少,又沒在宮外生活過,一時想不到,但他也很聰明,一點就通,“他們的屋子有問題?”

“年久失修,便不是大雪,隻怕早晚都要塌。”越羅道,“張家待下苛刻,彆處的佃戶隻需交三成租子,到他們家就要收五成,百姓們一年的收成連果腹都難,又哪有閒錢修繕房屋?”

李定宸皺著眉想了一會兒,才搖頭道,“即便如此,隻怕要治罪也難。”

其實這也不單是張家的問題,畢竟這些土地被送給他們家才幾年時間,而房屋年久失修,肯定是由來已久。張家完全可以推脫說不知情,至於多收租子,雖然於情於理都不合適,但頂多申斥一番,根本算不上什麼罪名,無非是讓張家名聲變壞罷了。但他們依附閹宦,又怎麼可能在意名聲?

但想到自己那一道罪己詔竟是代這樣的人受過,李定宸便惡心得說不出話來。

“定罪自然是不能。”越羅附和了一句,在李定宸身邊坐下,有些感慨的看向他,“說起來此事還真有些玄妙。連陛下都下了罪己詔,那麼此事一旦查出來,來寶也不可能安坐,必定會過來請罪,屆時……”§思§兔§網§

她附到李定宸耳邊,將自己的計劃一一說來,又交代他到時候應該怎麼做。李定宸聽著她的話,眉頭漸漸舒展開,雙目之中也漸漸現出光彩,不停點頭,等越羅說完了,才鄭重的道,“朕記下了。”

跟越羅推斷的一樣,兩天之後,這件事就被捅了出來。

來寶聽說這個消息,大驚失色。他事先當真不知此事與自己有關,此刻再想要將消息瞞下,卻是已經遲了。他甚至顧不得訓斥妻子和前來求助的丈人舅子,匆忙換了衣裳進宮。

他得在消息送進去之前,去兩宮跟前請罪,將此事分說清楚!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讓兩宮明白,此事他毫不知情,也是被人蒙在鼓裡。然後再保證回去之後一定會妥善處理此事,請兩宮看在多年侍奉的份上開恩,或許還能把影響降到最低。

然而李定宸怎麼可能給他這個機會?他讓下頭的人盯著,彙報此事的奏折才送進宮門,他就以兩宮的名義派人去要了過來。

被派去要這份奏折的,正是張德。他雖然已經幾年不在宮中,但畢竟從前的根基還在,如今複得兩宮信任,又被皇後看重,自然有的是不想忍受來寶的人依附過來,其中自然也有負責整理傳遞奏折的內侍。因為來寶那邊沒有送信過來,輕而易舉便拿到了奏折。

然後李定宸沉著臉,親自將這奏折往兩宮跟前一遞。

因為皇帝下罪己詔這件事,兩宮的心情都很不痛快。小皇帝甚至還沒親政,此事有他什麼過錯?這道罪己詔一下,他小小年紀,就得擔上個平庸昏聵的評語,往後還如何主政,如何令朝臣膺服?

結果好麼,居然是下頭奴婢們惹出來的事!

自古以來,隻有下頭的宦官內侍替帝王承擔過錯,何曾見過身邊的人犯了錯,最後卻由皇帝來承擔的?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李定宸按照皇後教導,三言兩語就挑動得兩宮又是憤怒又是後悔。

她們當初怎麼會認為來寶是個好的,還將看護皇帝的重任交給了他?

第15章 環環相扣

來寶有些不安的跪在地上。

他已經好些年沒有這樣狼狽過了。

這幾年來,他當著殿中省的差,實際上做著整個後宮的主,陛下和兩宮麵前無需叩拜,朝臣見了都要避讓三分,稱一聲“大總管”,真正是風光榮耀無限。

然而此時此刻,跪在這裡,來寶才發現,自己所以為的身份地位,實則並沒有那麼牢靠。

內侍和朝臣最大的不同,就在於朝臣多以科舉晉身,形成一個巨大的利益團體,與皇權分庭抗禮,縱然是皇帝也不能隨意處置,而內侍卻是榮辱皆係於一人之手。

甚至他對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