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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不要被戰火波及。

宋都統並不想在皇城內開戰,因為勢必會造成城中大亂,兩軍傷亡無數。可徐遠十分頑固,無論他怎麼勸降,都堅稱是收到了成帝的密信,說宮中混進了叛賊,讓他帶兵進城救駕。

他甚至還將那封密信傳了過來,宋都統辨不清真假,一時也有些難以定斷。幸好這時,後方傳來“三皇子駕到”的呼喝聲,他連忙讓手下繼續把守,走到馬車邊扶著李儋元走下道:“三殿下怎麼親自來了。”

李儋元昂著頭走下去,看著巷口的陣勢,讓蔣公公搬了張椅子來,隨著他從兵士們讓開的道路走到最前方,再慢條斯理地坐下,神情倨傲,仿佛根本沒把對麵的叛軍放在眼裡。

宋統領暗自抹了把汗,跑過去低聲道:“三殿下`身份尊貴,還是莫要坐在這裡,實在太不安全。”

李儋元笑了笑,對著徐遠的方向提高了聲音道:“怎麼?莫非徐指揮使還敢當眾射殺皇子不成。”

徐遠的臉色有點難看,他沒想到睿王會親自過來,而且還擺出這麼副%e8%83%b8有成足的姿態,倒顯得他們的氣勢瞬間弱了一截,正在思考對策,突然看見睿王掏出兵符和聖旨,以錚然之聲道:“禁衛指揮使徐遠,勾結朝中重臣,妄圖企圖以救駕之名禍亂京城,莽逆篡朝,本王奉父皇之命來討逆賊。今日死守皇城之將士,全是我大越的功臣,此役過後無論生死皆賞軍功銀兩,若能擒得徐賊,再加封官爵。”

他倏地站起,將手中聖旨高高舉起,漫天火光映出的凜凜身姿,令背後站著的內軍瞬間燃起鬥誌,三皇子代表的便是天家旨意,這番話也明白地告訴他們,麵前的就是叛國的逆賊,而他們是忠君討逆的英雄。

內營的將士們各個露出毅然表情,握緊了手中武器,高聲呼喝著:誓死剿殺叛賊,守護皇城家國。

徐遠眯起眼,看著這位曾以病弱而聞名的三皇子,竟隱隱流露出號令天下的霸氣。而他明顯感覺到,自己身後的將士,在對方洶湧的呼喝聲中,開始有了遲疑和猜忌。畢竟,這裡除了幾名他心腹的將領,大多數士兵不過是為了性命或者封賞被迫跟從,甚至有些人在這一刻才知道自己竟成了大逆不道的叛賊,他們入禁軍不過是想討碗飯吃,哪陡然擔上這麼大的罪名,嚇得瑟瑟發抖,連武器都差點握不住。

李儋元當然也明白這點,他雙手負在身後:“父皇還有諭旨,今晚要擒拿的,不過是禍國篡朝的徐賊而已。戍衛軍但凡歸降者,全部既往不咎,能戴罪立功者,重重有賞。”

這話對徐遠來說,更是句句都要命。許多本就不堅定的戍衛軍,明顯露出被動搖之色,他冷笑一聲,揪著一名中郎將的衣襟,問:“你真的信他說的?”

那郎將哭喪著臉,噗通跪下懇求道:“小的還有家人住在城中,不能背上個叛國的死罪啊,還請指揮使放過我……”

話音未落,一顆人頭已經落地,徐遠麵色猙獰,朝被震懾到的將士們高聲道:“既然陛下的密令,說叛賊進了皇宮,誰又知道睿王陛下手中的聖旨,究竟是如何得來?”

李儋元在心中冷笑,這是窮途末路,想要倒打一耙了。可他仍是鎮定神態,朝後坐下道:“徐遠,本王之所以願意陪你周旋,不過想給你身後的將士一條生路,如果我說,父皇早就察覺你的陰謀,在這巷道裡全埋了火藥,你相不相信。”

徐遠驚得後退一步,對麵那人嘴角含笑,明明是俊美容貌,卻在火光中仿佛地府修羅一般駭人。而他身後的軍心已經大亂,越來越多的人想要扔下武器,邁向對麵那一條生路。

可就在這時,眾人身後皇宮的方向突然傳來鐘聲,李儋元倏地起身,頓時如墜冰窖,現在,皇宮裡會敲鐘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皇帝駕崩!

可他明明將叛軍擋在了這裡,父皇身邊還有侍衛保護,短短時間內,怎麼可能會出事!

這時,徐遠臉上露出個猙獰的笑容,舉起手大聲喊道:“睿王弑君篡位,盜得兵符偽造聖旨,企圖將我們汙為叛軍。戍衛軍裡還有血性的,現在就隨我去擒住他,為陛下報仇,絕不能讓大越落在忤逆賊子的手裡。”

同一時刻,睿王府裡,安嵐正坐在臥房裡看書,抬眸瞥了眼空空如也的床榻,始終難以安寧,正想站起來喊來府裡管事,突然轉身大喊道:“是什麼人?”

第112章

鐘聲似夜色, 沉悶而悠長,而落入眾人耳中, 卻如同催命的符咒, 更透出荒謬和詭譎。

李儋元呆立在那裡, 聽著鐘聲足足響了十下,耳膜裡巨大的嗡鳴聲才總算淡去, 眼前模糊的水霧散開,讓火把的光漸漸清晰起來。

不遠處, 徐遠如一匹嗜血的豺狼, 呼喝著讓身後的戍衛軍衝殺過來, 先擒住三皇子者,記頭號軍功。等新皇上位後,必定加官封爵,富貴加身。

那批方才還想要投誠的兵士們, 此時全露出貪婪的表情, 皇帝既然已經駕崩, 最有可能繼位的就是太子。現在,就是他們誅殺三皇子, 向新皇表功的最大機會。拚著性命能換得半生富貴榮華,十分值得一搏。

不止對麵的人這樣想, 李儋元明白, 站在自己身旁宋都統手下的營衛們, 極有可能也動了同樣的心思。

他默默攥起拳, 殺場中央, 哪容得絲毫的軟弱和悲傷,不管父皇現在安危如何,他必須先讓自己活著離開。

周圍的局勢越來越亂,蔣公公滿臉憂慮地在他耳邊道:“三殿下,老奴掩護你離開!”

李儋元堅定地搖了搖頭,他如果這時逃走,等於將整座皇城拱手讓了出去,也坐實自己弑君篡位的罪名。等徐遠帶兵殺到皇宮,趁機清除太子的所有異己,更將是一場令生靈塗炭的劫難。

於是他將手裡的兵符高高舉起,昂著頭朗聲道:“所有禁軍營衛,全聽此軍符號令,現在宮中情勢未明,本王倒想要看看,有誰敢公然舍命抗旨。”

這舉動成功讓方才身邊躁動的將士們,重又冷靜了起來。雖說敲了喪鐘,可皇帝畢竟生死未明,如果成帝還活著,這兵符便代表著軍令,誰敢站出來冒險抗旨。

徐遠這時也十分焦急,他方才那番煽動,主要是想說動宋都統退兵,乖乖交出三皇子,讓他們順利以救駕的旗號進皇宮。可那邊因為三皇子兵符震懾住,他又記著剛才三皇子提起火藥的事,不敢貿然進攻。

李儋元見場麵重又陷入僵持,連忙將聖旨遞給滿臉猜疑的宋都統道:“宋都統,你曾做過父皇身邊的侍衛,應該分得出,這聖旨是不是他親筆所擬。”

宋都統低頭去看,實在找不出什麼疑點,李儋元又盯著他身旁燥動的兵士道:“如果我真的害死了父皇,也該逼他立遺詔,改立我為太子。何必還要趕到這裡,將自己置於危險中。”

他亮出手裡的兵符,又加重語氣道:“以你對父皇的了解,應該明白,他就算在再危機的時刻,也不可能將能號令內城禁衛的兵符交出來,害死父皇的人究竟是誰,宋都統難道還想不明白嗎?”

宋都統如遭重擊般抬頭,對麵的軍.隊眼瞧著就要攻過來,他必須最快做出抉擇。

李儋元神色肅然,又在壓低聲音道:“若宋都統想要選一條最容易走的路,現在就將本王交給他們,本王不會怪你。可父皇總和我說,宋都統是忠君剛正之人,所以才放心將內城營衛的兵權交給你掌管。”李儋元抬手往對麵一指,“這裡,就是皇城最後的屏障,要不要將大越江山讓給真正弑父欺君之人,全憑宋都統的選擇。”-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宋學仁抬頭看著麵前,想起太子平日裡的狠戾與傳出,終於下了決心,將腰上佩刀高高舉起,對著身後烏壓壓的將士喊道:“聖上遇險,皇城安危存亡隻在一夕之間。內軍所有將士,隨我聽從睿王號令,必須死守皇城,絕不能讓叛軍入城!敢違令者,斬!”

就在城南一場死戰再難避免時,肖淮正背著重傷的成帝,借高大宮牆和夜色的掩護,躲開四處高喊擒拿“刺客”的侍衛們,小心地往西苑跑。

成帝臉色慘白,正陷入半昏迷的狀態,小腹處不斷流出的鮮血,將肖淮的後背都染得濕濡一片,肖淮心中焦急,邊跑邊小聲喊著:“陛下,您還撐得住嗎?”

成帝艱難地掀開眼皮,喘熄著道:“快,去內閣值房找霍學仁,他是內閣大學士,絕不會與他們同流合汙,朕要擬遺詔,讓他替朕將今晚的事昭告天下。”

肖淮聽他說話聲已經斷斷續續,連忙道:“明白了,陛下好好歇息,微臣拚死也會把您帶到霍大人那裡。”

成帝長長吐出一口氣,夜風從袍口灌入,將身上的溫度也一點點卷走,意識也在顛簸著漸漸模糊,可他不能就這麼離開,絕不能讓這江山盛世就此落入那個心狠手辣的兒子手裡。

延禧殿上,太子自縛雙手被侍衛長和兩名侍衛帶進來,一到他身前便跪下痛哭,說他並不知道舅父竟敢出兵謀反,而他絕無逼宮篡位之心,求父皇赦免他的罪過。

成帝見他不僅沒有逃走,還敢親自來請罪,想必是有些悔意。便潛退殿裡伺候的太監和宮女,隻留下最信任的總管太監,走到他麵前道:“你若真有心贖罪,就隨朕一起去城南,說服你那舅舅退兵。”

太子仍是伏在地上痛哭,全身都在顫唞,似乎是悲傷到難以發出言語,成帝歎了口氣,彎腰想讓他起來說話,可就在這一刻,太子手上的繩索突然脫落,一把尖刀自他袖中,飛快沒入皇帝的小腹。

尖銳的痛意傳來,成帝難以置信地捂住腹部,眼睜睜看著侍衛長一刀了結了旁邊已經嚇傻的總管太監,殿內的一切都在旋轉,伸手徒勞地抓了幾下,就搖晃著栽倒在金磚之上。

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間,他聽見太子在他耳邊猙獰地道:“對不起,父皇,這是你逼我的。”

他萬萬沒想到太子竟然會和身邊的侍衛勾結,隻等今夜下手。他聽見侍衛長對外大喊有刺客藏在宮裡刺殺了皇帝,聽見太子虛偽的哭喊聲,可再怎麼努力掙紮,卻難以發出聲音。幸好,在所有人都當他已經死去,忙著敲鐘發喪時,那個在睿王府收下的侍衛,卻冒著被當成刺客的危險,偷偷救走了他。

還有機會,他需要給那個在城中代他拚殺的兒子留下個希望,隻要去了內閣值房,就能立遺詔改立太子,讓霍學仁拿著這遺詔,對天下昭告李行淵的醜事。哪怕他不在了,也得給大越留下個能讓天下清平的君主,這是他最後的責任。

可當肖淮終於帶他去了內閣值房,裡麵卻是漆黑一片,想必是因為宮裡敲了喪鐘,霍學仁心中驚懼,便去了內殿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肖淮將成帝放在值房的軟榻上,顧不得抹去額上的汗珠,問道:“陛下,現在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