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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的悲劇裡。”甄月走到她身旁,嗓音柔柔:“你放心,娘親不會因為你的關係去信任一個人。這江山誰來坐,對薑氏並不重要,我們想要的,不過是能安身立命,不必再躲躲藏藏,活在強.權的陰影之下。而且,我還有個心願,就是希望薑氏的族人都能踏進中原,學習大越的文化、商脈,這也曾經是我外祖母的願望。所以我需要找一個合作者,幫我們去建立這一切。娘選了三皇子,不是因為他是你夫婿,而是我賭他會是個明君。”

安嵐看著母親眼裡的光芒,由衷歎道:“娘,我覺得你真的很厲害。”

甄月摸著她的頭,語帶感慨道:“遲早有一天,你也會和娘親一樣。等你經曆更多的事,有了真正想保護的東西。”

那天晚上,安嵐在母親懷裡睡了一夜,睡得酣暢而滿足,仿佛又回到十幾歲時,她們在莊子裡相依為命那段時光。

可到了早上,她發現母親已經離開,如同來時一樣,無聲無息。

枕頭旁放著個鴛鴦荷包,壓在桌上的宣紙,仿佛母親在對她低語:“這荷包是我出嫁前繡的,因為那時不懂中原的女紅,繡的很難看,不好意思當作嫁妝,就拆了線偷偷藏在了身上。後來許多年裡,我時常想起這個荷包,不知為何,總想著能把它繡完,也算是為那段奮不顧身的深情,求得個圓滿。也許是冥冥有意,在我收到你要成親的消息時,剛好完成這個荷包。所以娘把它送給你,娘這輩子未能得到的圓滿,嵐兒你來替我完成吧。”

安嵐捏緊手裡荷包,抬眸看見窗簷外,虯枝盤結的梧桐樹乾爬滿白霜,就快要下雪了。

在下完第一場雪後,李儋元從彆苑派人過來,好說歹說,要請王妃去看快建成的睿王府。

睿王府建在京城最熱鬨的坊市,長街儘頭拐個彎,連帶著整條巷子都屬於王府的地界。朱漆回廊上還留著些殘血,要踮著腳小心走才不至於滑到。廊柱上斑斕的彩畫已經乾透,若是不小心打個踉蹌,扶上一把也不至於弄得滿手彩漆。

不遠處的屋簷上,工匠穿著薄棉衣,將琉璃瓦一片片砌上去。李儋元將手攏在袖子裡,抱進了懷裡的手爐,篤定道:“嶽母說你要保護的,一定就是我。”

安嵐搓了搓手,重重嗬出一口白氣:“那可不一定。”

李儋元瞪著她:“我是你的夫君,你不為了我,還能為了誰?”

安嵐縮著脖子笑嘻嘻道:“三殿下,嫁了人,也不代表心裡隻能裝著夫君啊。”

李儋元的臉比天還陰上幾分,板著臉把她拉過來,掀開鬥篷把她整個人裹起來,確認她不再冷了,才低頭在她耳垂咬了口憤憤道:”那你還想裝著誰?”

安嵐他懷裡掙紮,壓著聲抗議:“我們可還在外麵呢,讓人看見可怎麼說得清。”

她為了怕人撞見說閒話,特地做了男子打扮,裝成李儋元身邊的小跟班。誰知這人竟大剌剌把她抱在懷裡,周圍都是工匠,彆到時候給傳出個龍陽之癖來。

李儋元卻根本不理,把人在懷裡搓來揉去,不得到個答案絕不放她。安嵐本來隻想逗逗他,誰知讓自己給栽進去,連忙仰起頭道:“我心裡裝的事可多了呢。我想在王府定期舉辦文會,讓那些有學識卻無人舉薦的寒門子,有個坐而論辯、一展所長的地方。我還想開間女子學堂,讓本朝女子無論身份貴賤,都能有獲得學識的機會。”

李儋元眯起眼,輕戳著她的%e8%83%b8口道:“那你就從沒想過,要和我生孩子的事。”

安嵐白了他一眼,又捏著他的手故意道:“三殿下如果這麼想生孩子啊,可以先找個侍妾試試?”

李儋元恨恨低下頭,正好撞進她瞳仁裡的波光流轉,整顆心突然癢起來,壓在她耳邊吹著氣道:“主要是想生孩子前麵的事。”又添了句:“隻能跟你。”

安嵐的臉又紅了,低低罵了句:“不要臉。”

李儋元捏著她的下巴對著自己:“不知是誰在我麵前說:食色性也,那時我可沒說你不要臉。”

安嵐輕哼一聲,手繞到他腰上掐了把,趁他分神便從他懷裡跳出來,竄出幾步再回頭:“你不是要帶我把王府全看一遍,在這麼磨嘰下去,天都要黑了。”

溫香軟玉隻剩袖中涼風,李儋元哀怨攏緊了鬥篷,走到她前麵,又從鬥篷裡露出手道:“走吧。”

安嵐想了想兩個大男人牽著手走到王府裡的場景,那些工人臉上的表情必定很精彩,於是隻在他指尖捏了下,就負著手直往前走。

其實她並不在乎王府被建成什麼樣子,隻要是同他一起,哪裡都是有趣的。李儋元帶著她穿廊過院,興致勃勃地邊走邊講:“這間就是書房,我特地讓他們把臥榻做得大一些,以後我們可以一起看書。若是累了,就靠在這裡休息,說說話。”

他帶她繞到書房後,特地做了木台伸出去,欄杆外圍著一小塊池塘:“我記得你最愛吃蓮子,我們以後把這池子裡種滿蓮花,到夏天時,我就幫你摘蓮蓬進來吃,好不好。”

安嵐滿心甜意,拽著他的手打趣:“三殿下還會摘蓮蓬嗎?可彆掉下去才好。”

李儋元一腔柔情蜜意被打了個岔,瞥了她一眼道:“我要掉下去了,就拽著你一起下去,咱們要做水鬼也得做一對。”

兩人邊走邊說,直到繞到正院後,安嵐驚訝地發現這裡被挖出一大片活水湖,湖堤旁栽種的柳樹才伸出光禿禿的枝椏,旁邊擺著幾個造型精巧的石凳,外繞一圈由鵝卵石鋪出的小徑,看起來頗有些野趣。她指著裡麵問道:“這也是種蓮花的嗎?”

李儋元見左右無人,上前圈住她的腰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十三歲那年,非拽著我去彆苑外的河水裡釣魚。”

安嵐想著便笑出來:“當然記得,那天我們釣了一下午,卻連隻小蝦米都沒釣到。”

李儋元將下巴擱在她發頂:“還不是全怪你太鬨騰,看見魚就叫,再蠢的魚都被你嚇跑了。”

安嵐拖長了聲道:“三殿下倒是聰明,非說釣魚也需要用計策,裝模作樣換了好幾種魚餌,折騰來折騰去,不照樣一條沒釣起來。”

李儋元想想也覺得好笑,摟緊她又道:“後來你氣不過,卷起褲腿跳進湖裡去,非說要抓一條回去才解氣。”

他一直記得,嬌俏的少女裙擺微揚,褲腿被卷上一截,露出嫩白的腳踝。湖底波光在她腳下遊動,然後她將濕亮的烏發撩到耳後,披著一身金光,撅起紅唇抱怨:“三殿下,你也不來幫幫我。”

那一幕,美得像一場幻夢。

安嵐從回憶中抽離,才瞪起眼問道:“你該不會要在這裡麵養魚吧?”

李儋元點頭道:“你那天氣得夠嗆,說以後要在家裡弄個魚池,養很多很多魚,想抓哪條就抓哪條。”

安嵐有點無語:“那都是小時候的戲言,我早就忘了,你還居然還記得。”

李儋元的眼神卻十分認真:“這世上,能讓我記得的事本來就不太多,記起一樣,就幫你做一樣。”

安嵐被塞了滿心的柔情,轉身摟著他的腰,將臉偎靠在他%e8%83%b8口,聽著他的聲音如溫柔的風掠過耳際:“嵐兒,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家。”

自從母親離開後,她再沒把哪裡當作是家。侯府對她來說就像戰場,需時時提防戒備,片刻都不敢鬆懈。幸好,他帶她來到這裡,從此一磚一瓦,一花一樹,全盛滿再無偽飾的溫情。

這一天,冬雪處融,連袖邊的風都透著凜意,安嵐靠著他暖融融的%e8%83%b8膛,終於看見了春天。

可這樣溫馨的時光,最終消散在蔣公公黑靴踏出的腳步聲裡,他撣走袖上落的一片枯葉,壓著聲道:“豫王爺來了,正往這裡走。”

安嵐與李儋元互看一眼,雖猜不透李徽突然到來的意圖,卻默契地覺得,必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果然過了一刻,李徽就大步朝裡麵走來,臉上還掛著輕鬆的笑:“我剛才正好去宮裡看皇兄,他聽說王府即將完工,便讓我替他來看看工程做的如何。”

他瞥了眼男裝打扮的安嵐,笑容便涼上了幾分,意味深長道:“嵐兒還是這麼有興致。”

李儋元輕咳一聲:“皇叔好像應該叫她侄媳。”

李徽表情未變,黑眸沉了沉道:“皇侄的心也太急了,畢竟還未成婚,就這麼大剌剌帶著她四處招搖,壞了祖宗定下的規矩,若傳到宮裡去,可不太好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李儋元抬起下巴,抓著安嵐的手道:“我帶著自己的王妃四處招搖,有誰敢說三道四。”

兩人的目光觸在一處,仿佛平靜無波,又仿佛硝煙重重,這時是安嵐開口道:“這府裡可未設禁衛,皇叔想看哪裡,悉聽尊便就是。”

李徽假裝聽不出其中的逐客之意,走到李儋元麵前道:“那就勞煩皇侄帶我在府裡走一圈,若是皇兄問起,我也好和他交差。”

他既然搬出成帝,李儋元也不好拒絕,於是抱緊了手爐,瞥了眼安嵐,便走在前麵帶路。

安嵐低著頭跟在他身旁,走到人多的地方便不好再牽手,可他們不管怎麼走,衣袖始終貼在一處,旁若無人的親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對。

李徽落後幾步,直直盯著兩人靠在一起的背影,怎麼也藏不住眸間的陰鷙。

誰知剛走到主院,屋簷處傳來驚呼聲,一個管事的慌張跑過來道:“殿下,有工人出了事,您要去看看嗎。”

新屋建成,最怕的就是會見血,李儋元心中焦急,連忙快步朝那邊走去。

安嵐正想跟上去,卻瞥見李徽臉上露了個淺淺的笑容,轉過身質問:“是你做的?”

李徽不置可否,目光深沉地望著李儋元所在的方向,“柔柔,我今天來是想提醒你,這婚事並非萬無一失,不如及早回頭。記住,你真正該選的人就站在這裡,無論何時,我都會等著你。”

安嵐冷冷一笑:“王爺大可放心,我早已做好準備,哪怕天塌地陷,也非嫁他不可。”

李徽的瞳仁仿佛被猛刺了下,然後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柔柔,無論何時,你遲早會回到我身邊。我會等著你,哪怕是,等你成了寡婦時。”

第94章

三皇子大婚的那天, 剛過了冬至, 家家戶戶還沉浸在“賀冬”的喜慶氣氛中。

宣武侯府裡擠擠攘攘,謝氏親族、王公大臣, 伴著酬樂聲聲, 茶果擺了滿席。

貼滿了“喜”字的閨房裡, 安嵐抖了抖大紅通袖麒麟袍,由著背後的喜婆給她戴好瞿冠, 絨布長蓋頭披掛下來,將天地都填滿紅色。

由喜婆攙扶著踏出門檻, 安嵐目所能及,隻有蓋頭下的方寸之地,耳邊不斷傳來嘈雜聲,她的心卻同步伐一般穩定。連喜婆都在心裡偷偷想著,這睿王妃可算是她迎送過最淡然的新娘子了。

畢竟這一切,安嵐都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