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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硬往裡闖鬨事,守門的小廝應付不了,大聲喊著把酒坊的護衛全招呼過來。聲音越來越大,最後似乎還動了手,撞的桌椅乒乓亂響。

春娘從屏風裡繞出來,跪坐在李徽麵前問:“王爺可要下去看看?”

李徽瞥了她一眼:“這點小事,就想把我支使出去?”

春娘被看透了心思,頓時有些赧然,安嵐卻拉起她的手一笑道:“茶好了嗎?咱們喝茶去吧。”

她走到屏風後,李徽也跟著走過去,三個人擠在小小的隔間裡,令春娘覺得有點好笑。她朝兩人身上看了眼,端起茶往安嵐手裡送去,可她剛抿了一口,卻突然皺起眉,抬眸對著李徽問:“王爺覺不覺得這打鬥的時間……”

李徽的臉色也瞬間一沉,冷聲道:“太長了!”

酒坊裡的護衛都是他精心挑選的,功夫絕對不差,對付幾個鬨事的小混混,何以需要這麼長時間!

他倏地站起,一把拉住安嵐的胳膊道:“我們先出去。”

安嵐也顧不得其他,連忙讓春娘也跟上,誰知三人走到門口,卻發現那扇門不知何時已經從外麵鎖死,怎麼也推不動。李徽麵色陰沉地盯著那扇門,他今日想著是來酒坊便未帶隨從,究竟是誰會設下這樣的陷阱,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這時,安嵐突然聞見門縫裡飄進的硫磺味道,連忙大喊道:“快退後,有□□!”

三人剛退回臥榻旁,門口便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可憐那扇雕花木門被炸掉一半,另一半燒起衝天的火焰迅速點燃了門邊的紗幔。這間房全是屏風與紗簾,轉眼就讓火勢蔓延開來,越來越高的火苗張牙舞爪地撩起濃煙,直燒得屋頂橫梁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安嵐靠在榻邊大聲咳嗽,她雖然沒被炸到皮肉,但滿屋的黑煙還是嗆得她無法呼吸,視線全被遮住,慌張地四處尋找,終於看到春娘躺在離她不遠處,好似已經昏迷過去。

她急得想過去叫醒她,可卻被人狠狠拽住,李徽也被煙熏得腿腳發軟,但飛快用茶水侵濕的巾帕護住她的口鼻,示意她快跟他跑。安嵐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但是現在自身難保,她根本沒法去把春娘救出來,就在這時,突然看見門口有個黑影闖進來,他身姿矯健,正貓腰衝破濃煙跑來,用袍袖捂著口鼻喊道:“小姐,你在哪兒?”

安嵐頓時激動起來,啞著嗓子喊了聲:“肖淮。”

肖淮循著聲音快速挪動過來,拽住她的胳膊背在肩上,三步並做兩步就將她帶了出去。安嵐被他放下,連站都站不住,扶著牆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這時她從模糊的視線裡,看見李徽正要跑出時,頭頂著火的橫梁突然落下,正好堵住了他的出路。

她連忙攀著肖淮的手臂,問道:“你能救他們出來嗎?”

肖淮點了點頭,用巾帕捂住口鼻又衝了進去,他練武多年,臂力本就過人,敏捷地跳過那道橫梁,又貓腰把李徽背起,剛往弓著身子外衝了兩步,突然看見春娘就趴在離自己不遠處,她這時已經轉醒,正看著四周的火海露出恐懼的表情。他猶豫了會兒,正準備過去,李徽突然勒緊的胳膊命令道:“快走,不然這屋子就要全燒塌了。”

這時,樓下的護衛已經衝上來,幫著小廝們往裡倒水,但裡麵火勢太大,視線又被濃煙擋住,誰也不敢貿然衝進去。

肖淮明白多耽誤片刻就會喪命,正想硬下心腸往外衝,卻看見春娘顫顫爬起,似乎想往外掙紮但沒有力氣,眼角滑下一滴淚,絕望地閉上了眼。他想起方才她笑魘如花的模樣,把心一橫,不顧身後的李徽啞聲呼喊,往旁邊挪了幾步抱起春娘,繃緊了手臂,幾乎耗儘渾身的力氣往外衝。

直到跌跌撞撞跑到門外,終於逃離仿佛永無止境的炙烤,身體像被誰拽著往下拉,所有的壓力總算能放鬆卸掉,眼前一黑便栽倒下去……

當他再度醒來時,已經躺在一樓未受火場波及的雅間裡,房裡熏著能寧心靜氣的沉水香,頭頂的樓板上,穿來護衛們跑來跑去善後的腳步聲。

肖淮艱難地轉了個頭,正看見守在榻邊的安嵐露出笑容道:“你醒了,我就知道,這點小事打不到你。”

肖淮想對她笑,肺裡卻像被火鉗刮過,不由抽著氣咳嗽起來,安嵐連忙給他遞了杯參茶過去,道:“這是豫王特意賞給你的野山參,能補氣養神,他說謝謝你舍命相救。”

她替他塞了個軟枕讓他坐起,想順手喂他喝茶,肖淮卻一臉驚慌地把茶杯搶了過來,然後一口喝下,臉色總算好了些。

安嵐鬆了口氣,突然傾身過去小聲道:“你聽著,豫王處理完樓上的事就會過來,我看的出,他很欣賞你。如果他有意招攬你去王府,你一定要表示願意追隨,”她頓了頓,終是帶著些不舍說出口:“以後,你就留在他身邊吧。”

第63章

肖淮被她說的怔住, 胳膊重重耷落下來, 幸好手裡那瓷碗已經見了底,才不至於灑的全身都是, 他撐著身體, 迫不及待沙啞的聲音道:“是我有什麼事讓小姐不滿意了嗎?”

安嵐生怕他誤會, 連忙解釋道:“你還記得我說過嗎, 你會是一隻關不住的雄鷹。以你現在的功夫和學識, 把你困在侯府後宅,便是綁住了你的一對翅膀。你從小就跟著我,無數次幫我度過難關, 你我雖是主仆其實也如同親人一般, 所以我希望你能有更好的前程。但侯府能給你的畢竟有限, 隻有跟著豫王,你才能真正找到自己的天地。”

如果她沒記錯,前世就是在這一年, 肖淮跟著謝侯爺進宮陪成帝圍獵,意外遇上猛獸攻擊,他冒著性命危險, 差點廢掉一隻胳膊救下了聖駕, 因此被成帝賞識, 進宮做了二等侍衛, 然後才步步高升到一品武官。可在這一世, 因為慈寧寺那次的差錯, 謝侯爺滿心都放在女兒身上, 也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錯,並沒有受邀參加那次的圍獵。

安嵐活過了這十幾年,總覺得許多事冥冥中自有注定。比如她在五歲時意外攔下了母親,卻還是沒能阻止她在十年後再度死遁。比如即使不在慈寧寺相遇,她和李徽也會有著斬不斷的牽扯。而肖淮,他的命數就是要做五軍府都督,能重權在握、位極人臣,所以她讓他學兵法、修武藝,就是在等這麼一個機會。

也許今天救下豫王,就是上天安排的信號,她養了許久的雄鷹,也是時候一展羽翼,飛向更高的山峰。況且她很清楚,肖淮雖然沉默寡言,卻不是個笨人,他機敏而善忍,所以前世才能把握機會翻身,每一步都做了對的選擇。

她有種預感,肖淮未來的道路,不光是對她,還有對李徽,對李儋元都有重要的影響,他們之間的命運會有條絲線牽引,所以哪怕再不舍,她也不想將這樣一個有大將之才的人困在身邊。讓他去追隨豫王,自己雖然少了個值得信任的朋友和親人,但她知道,不管他呆在哪裡,這個人絕不會背叛她,未來他們若要和李徽對抗,也許肖淮會是最至關緊要的一個人。

可現在,這隻被她寄予厚望的雛鷹,正耷拉著腦袋,一臉的不舍,仿佛即將被拋棄的小獸,安嵐卻從他眸間看出隱隱的光亮,笑了笑道:“肖淮,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才十歲,卻能不驕不躁,努力在劉管事麵前留下最好的印象。如果你心裡沒有藏著鴻鵠之誌,又怎麼能熬得住辛苦,去學那些枯燥兵法呢。”

肖淮抬起頭,額上冒起道道青筋,藏在袖子裡拳頭捏起又鬆開,終於顫聲道:“隻要小姐不嫌棄,肖淮願意一直留在小姐身邊。”

安嵐隻當他是不放心她,歎了口氣,柔聲勸道:“肖淮,我已經長大了,不必再依賴誰的保護。你可以在更高的地方等著我,而不是永遠屈於人下,做我身後的影子。”

肖淮的眼睛亮了亮,他原本的願望,就是能夠一直守在她身後保護她。卻從未想過,如果他能爬到高處,他們就能站在同等的位置,這念頭頓時在他心裡燃起熊熊烈火,燒得五臟六腑都是燙的。

安嵐看出他態度鬆動,又再叮囑道:“你記住,如果去了王府,以豫王的城府,他不會那麼快就對你委以重任。你必須想法子去取得他的信任,這並不簡單,還需要經過許多的努力和艱險,可我相信你能做到。”

肖淮看著她微仰的臉,突然想起他們初見時,她才不過五歲,也是這麼仰著頭看他道:“你以後就跟著我,做我的貼身護衛怎麼樣?”從此他守在她身邊,陪著她長大,看那個曾經痛哭無助的小丫頭,如何被泥土滋養,長出足以庇蔭的繁茂枝葉。∞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而現在,她不再需要他為她打傘。

肖淮闔上雙眼,將那些摻雜在歲月裡的複雜情緒全部揉回心底,強忍住鼻酸,聲音輕卻堅定:“小姐放心吧,我能做到。”

安嵐明白他這是做了決定,忍不住替他開心,可偏偏又有點哭。這時,李徽正好推門進來,邊往裡走邊問道:“他醒了嗎?”

當他走到肖淮躺著的軟榻旁,主仆倆已經收拾好所有情緒,刻意擺出尊卑有彆的態度,安嵐站起對著李徽興師問罪道:“肖淮是我們府裡最好的護衛,如今為了救王爺受傷,王爺準備怎麼補償呢?”

李徽笑道:“想不到謝侯爺還藏著這種人才。不僅有一身功夫,最重要的是英勇果敢,正好我身邊差個暗衛,你把他讓給我怎麼樣?”

安嵐聳聳肩:“王爺開了口找我要人,安嵐哪敢不從。不過肖淮跟了我很久,你得問問他願不願意。”

李徽靠過去,用隻有兩人聽見的聲音道:“若是每件事,你都能這麼聽話就好了。”

安嵐狠狠瞪他一眼,可李徽已經笑著轉頭,走到肖淮旁邊坐下,認真問道:“本王一向欣賞你這樣的有勇氣又有能力的男兒,你可願意跟我回王府。謝侯爺給你的待遇我一分都不會少,再給你加一倍的月錢,未來你做的好,還會有更多的賞賜和擢升機會。”

肖淮似乎猶豫了一會兒,偷偷瞥了眼安嵐的表情,然後強撐著要下床行禮道:“肖淮謹聽王爺的命令。”

李徽連忙扶住他,按著他重新躺了回去,又轉頭對安嵐道:“你該不會舍不得吧?”

安嵐輕哼了一聲,“舍不舍得,不也被你要走了。”

李徽笑著囑咐肖淮好好修養,又走到安嵐身邊道:“也不用舍不得,以後遲早都是一家人。”

安嵐搖搖頭道:“王爺對什麼事都這般自信,不過你也應該知道,這世上總有些事,如不了你的願。”

李徽背起手,傾身盯著她道:“究竟能不能如願,現在可說不定。”

安嵐不想陪他再說這些,偏過頭道:“王爺要走了我的護衛,總得派人把我送回去吧。”

李徽見時候不早了,隻得叫來酒坊的管事,囑咐他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