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1 / 1)

把人好好送回去,安嵐走到門邊,突然轉身道:“肖淮,我走了。”

肖淮明白,她這是在向他告彆,忍住眼角的澀意,撐著床向她鞠了一躬,道:“小姐,一切保重。”

安嵐上了酒坊的馬車,一路拐上熱鬨的街市,想著肖淮從此會踏上另一條路,他們隻怕再難有機會相處,內心五味雜陳,足足十年的主仆情誼,雖然知道是為他好,可要割舍起來還是帶著痛。可對麵還坐著李徽派來護送她的護衛,她隻得把眼神投向窗外,借著街市喧囂,掩蓋壓在內心的那份不舍。

恍惚間,她懷疑是自己眼花,好像在經過某間鋪子時,看見李儋元的馬車跟在後麵。可當她扒著窗戶朝外看時,卻又什麼也找不到。於是悻悻地放下車簾,暗罵自己太沒出息,每次難過時,總是習慣想起他,好像能與他說一說話,再大的事也能輕易化解。

這念頭一起,便有些收不住,安嵐突然發現自己很想他,幾乎想要立即去彆苑見他。可這到底是酒坊的馬車,在和謝侯爺徹底攤牌後,她也沒法像以往那麼自如地到處走。於是她歎了口氣,歪頭靠上搖晃的車廂,飄在窗外的烏雲一朵朵溜進來,一絲縫隙也不透,把安嵐重重包裹在深不見底的陰鬱中。

當馬車終於拐進侯府前的深巷,安嵐懶懶靠在車廂,任由那護衛走到門前通報,這時,車簾好像動了動,然後一顆香球自外滾了進來,安嵐雙眸一亮,立即撿起那枚香球聞了聞,確定是自己親手調出的味道。

待那侍衛帶了侯府的管事嬤嬤來接她回府,安嵐故意擺出小姐架子道:“瓊芝呢?我要她來接我?”

於是那嬤嬤隻得又回去,專程把瓊芝叫來接她下車,安嵐由瓊芝陪著走到內院,特意拐到一條僻靜的小路上,然後在瓊芝耳邊輕輕交代了幾句,便轉了個彎又溜了出去。

她很快就找到了李儋元的馬車,蔣公公正守在車外,一看見她便恭敬地領她上了車,然後又替他們拉上車門,繼續在外麵守著。

安嵐一上車就看見李儋元抱著手爐歪靠在墊子上,驚喜地問道:“你怎麼來了?”她眼珠一轉又問:“哦,你是不是一直跟著我?”

李儋元朝她傾身過去,問:“聽說酒坊出了事,你沒受傷吧。”

安嵐沒想到他消息這麼靈通,忍不住大聲問道:“你派人跟著我嗎?”

李儋元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不是你……是皇叔。”

安嵐想了想才明白,他因為賜婚的事對豫王生出了戒備,可能在酒坊裡安插了暗探。瞪大了眼又問:“你一聽見著火的消息,就趕過去了嗎?”不然他怎麼會來的這麼快。

李儋元盯著她仔細看了半天,終於發現她的額角處有被熏黑的痕跡,皺起眉道:“你先過來。”

安嵐不明就裡地坐過去,李儋元沾濕了塊巾帕,放在她額角上柔柔擦拭,“我那時正在辦事,擔心你會出事就趕了過去,幸好收到回報說你們都沒受傷。後來我就在酒坊外等著你,可看見是皇叔派人送你出來,乾脆就讓車夫一路跟著你,看有沒有其他機會。”

安嵐盯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眨眼道:“可我剛才要是直接進了府,沒看見你怎麼辦?”

李儋元正捏著帕子心疼地擦拭那塊黑印,柔聲道:“我能親眼見到你沒事,也就安心了。”

第64章

安嵐低著頭, 咽下喉間那抹甜意,輕聲嘀咕道:“那你現在放心了?”

李儋元盯著那塊原本嬌嫩的皮膚, 想象它是怎樣被火舌撩到, 連旁邊的發絲都添了焦糊的痕跡,皺起眉道:“都成這副模樣了,還怎麼放心。”

安嵐瞪大眼,心想著剛才一直記掛著肖淮, 都沒空照鏡子, 莫非自己現在的模樣很狼狽。她連忙埋下臉, 在車上左摸又翻, 終於找出個銅鏡, 對著整張臉仔細照了半天, 然後噗嗤一聲笑出來道:“就這麼點兒傷, 三殿下莫不是把我當成了小孩子?”

李儋元放下巾帕, 又為她找到燙傷藥遞過去道:“這麼點兒傷,就夠我擔驚受怕了。”

他會想到她是如何被困在火場之中,如何差點被火苗燒到了頭發, 如果再晚一步,那熏傷的皮膚就不止在額角……光是想想就讓他心驚肉跳。

安嵐吐了吐舌頭, 故意把頭伸過去道:“那以後你多看著我,我就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 必定出不了事。”

李儋元的臉上閃過絲惱意, 偏過頭輕聲道:“我就算在哪兒, 也救不了你。”這便是他最痛恨自己的地方。

安嵐怔了怔, 怕他難過,連忙轉了個話題道:“你知道是誰放的火.藥嗎?”

李儋元搖搖頭,道:“現在還不知道。但是酒坊裡肯定還有人混進去,趁著下麵的騷亂,在門口放了火.藥。能在短時間做完這件事不引起懷疑,他一定是在離你們的房間不遠,如果不是內鬼所為,就是那天在二樓喝酒的客人。”

他頓了頓又道:“其實我還懷疑一個人,就是大皇兄。”

“你是說太子?”安嵐驚呼出口,然後又壓低了聲音道:“可是他為什麼敢這麼做?謀害皇叔的罪名,就算整個徐氏也保不住他。”

“我這兩天都呆在皇宮,昨日剛好遇上他,從他對我的態度,我懷疑他可能知道了秦放那件事是有人預謀。甚至已經查到了皇叔身上,他這人本就是睚眥必報的性格,當然不會甘心就這麼放過皇叔。至於為什麼敢下手,他大概是買了死士,自信不會絕牽連到自己。”

安嵐輕哼一聲:“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你那皇叔還不是以為能在幕後操縱秦放,還不是被發現,差點反噬到自己身上。”她想了想又道:“如今太子和豫王之間生了嫌隙,你是不是可以趁機……”

李儋元懶懶往後一靠道:“我倒是想坐觀虎鬥,可如今的形勢,我必須站在皇叔這邊,不然光憑我一個人,對付不了太子和他背後的徐氏。”他笑了笑又道:“不過他們這麼一鬥,不管是誰,總會留下些把柄,我記著這些把柄,遲早會有用。”

安嵐覺得這叔侄倆就是一對兒大小狐狸,表麵上為了共同的目標結盟,其實心底都跟明鏡似的,且看最後能鹿死誰手。而她斡旋其中,又能為薑氏爭取到什麼呢?

她想得正入神,李儋元瞥她一眼道:“你怎麼不問我,進宮去做什麼了?”

安嵐心中一動,又聽他柔聲道:“賜婚的事,我答應過你會解決,很快就能讓你看到結果。”

他說的很快,實際上是過了三日。安嵐也是通過許多得來的線索拚湊,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事情的起因,是太後去了成帝所在的宣和殿,劈頭蓋臉就是一句:“聽說,你要給元兒賜婚?”

成帝正為這事心煩,一時間猜不出太後的來意,便點頭道:“我看鐘家那丫頭對元兒用情不淺,元兒這身子,也需要個人來照顧,索性就給他們賜婚,也算成就樁好事。”

徐太後扶了扶頭上的發簪,語重心長道:“奉孝,你可知道身為一國之君,一言一行,需得對天下做出表率。若是連咱們都不講長幼尊卑,大越臣民會如何看我們。”

她拖著那副軟軟的腔調,話語卻是無比尖銳。成帝瞳孔一縮,大約猜出了她的來意,卻還是故意問道:“母後這是何意?”

徐太後翹起護甲道:“淵兒身為長子,至今都未娶正妃。現在三弟卻要先於長兄娶妻,這事傳出去,豈不是說我們在這樣的大事上不分長幼、不懂規矩,失了皇家顏麵。”┇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成帝聽得一股子憋屈,他為三子相中的好親事,不僅被李儋元本人極力推拒,現在連太後都橫插一腳進來,想逼他給太子和徐氏女賜婚,可表麵又不好駁太後的麵子,隻好道:“是那日宮宴上,鐘家女承認對元兒有意,我順勢就給他們賜了婚。至於淵兒,還得等個恰好的時機。”

“哦?說來這件事我還沒問你呢?那日宮宴,為何我這邊一點風聲都沒透,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什麼事故意瞞著我這個母後呢。”

成帝這時全明白了,以往太後雖話裡話外想讓徐氏女做太子妃,卻不會像如此這般強逼。想來,是有人告訴了她那天他想給徐佩蓉和豫王賜婚的事,太後察覺了他的意圖,說什麼也要來為徐佩蓉討到太子妃這個位置。

他頓時覺得頭疼無比,這事攙和進了太後,可就複雜的多,再加上皇後每天在他麵前哭,說自家那外甥女是一時糊塗才答應,現在也後悔了,日日躲在閨房以淚洗麵,若是強行賜婚,隻怕愛女如命的鐘將軍會因此而對皇家生出芥蒂。

於是好好一樁婚事,變成了這樣進退兩難的局麵,成帝快氣得嘔出口血來,偏偏這時收到稟報,說三皇子不知因何事引發了舊疾,今早正準備進宮時,突然在彆苑昏倒,過了幾個時辰才醒來。

成帝正想好好和他商量與鐘家的婚事,聽聞這個消息,又是心疼又是擔憂,乾脆讓玉輦開去了彆苑,順道探望李儋元的病情。

踏進彆苑的朱紅銅門,被蔣公公恭敬地領進了暖閣,成帝立即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心裡仿佛被揪了一把,他的皇兒就是靠灌下無數藥湯,才能熬過一個又一個日夜。

再看躺在床上那人,漂亮的五官黯淡得失了光彩,皮膚蒼白得仿佛能看清其下流動的血液,成帝將手按在%e8%83%b8口重重地歎息了一聲,蔣公公在旁輕喚了道:“三殿下,陛下來看您了。”

李儋元顫顫睜開眼,黑眸凝起喜悅的光亮,立即想撐著身體坐起,可偏偏力不從心,隻換來懊惱地幾聲咳嗽。成帝連忙走過去按著他的肩道:“你還在病著,不用起來,好好歇著。”

李儋元咳了幾聲,又躺著和成帝說了會兒話,啞聲問道:“聽說,父皇最近為賜婚的事很是困擾?”

成帝明白這事瞞不過他,便把太後想讓太子先與徐氏女成婚的消息和他說了,李儋元輕歎了口氣道:“那父皇意下如何?”

成帝輕哼一聲:“他們徐家不但想在朝中隻手遮天,連後宮都不放過,可這天下是由我們李家說了算,淵兒也是我的兒子,我給不給他賜婚,給他賜婚哪家的姑娘,還輪不到彆人替我決定。”

“但皇兒覺得,父皇不該為這事和皇祖母撕破臉,不值得。”

成帝一挑眉,握緊他的手腕道:“怎麼不值得?這件親事,關乎你未來的安穩與幸福,父皇絕對不會輕易讓步!”

李儋元的眸光黯淡下來,抬了抬胳膊道:“皇兒明白,父皇全是為我著想,才為我賜下這門婚事。可您也看見了,我這身子,還不知能熬過幾年,也無謂去耽誤那位鐘家小姐。”

成帝聽得%e8%83%b8口抽痛,俯下`身體顫聲道:“不要胡說,你身上流著朕的龍血,老天可不敢輕易收你。”

李儋元反握住成帝的手道:“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