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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踮得腳也酸了,手腕也發麻,那本書離書架還是總差上幾寸。安嵐正沮喪地想找彆的法子,突然有人從背後壓過來,溫熱的手掌從她手背滑上去,抽出她手裡的那本書,輕巧地擱在了架子上。

安嵐嚇得一個激靈,連忙將手縮了回來,自頭頂縈繞不散的男子氣息她再熟悉不過:曾經令她久久眷戀,如今隻讓她覺得恐懼。

可豫王替她將書放進去,身體卻半點不動,仍是將她壓在與書格間的狹小空隙裡,安嵐艱難地轉了個身,對上咫尺間那灼灼的目光,連忙將身體緊貼在書架上,冷冷道:“王爺可否讓我出去?”

豫王輕輕一笑,低頭道:“去哪兒?你還想跑去哪兒?”

安嵐突然生出股惱意,梗著脖子道:“王爺是不是太過逾矩了?”

豫王瞥了眼她露在衣袖外那截的手腕,白汪汪的,嫩的像塊剛磨好豆腐,他的眸光添了些幽深,手撐著書架,幾乎在她耳邊道:“再逾矩也比不過你。在慈寧寺讓為師足足找了兩個時辰,說說看,你想怎麼罰?”

安嵐大吃一驚,本能地往後一縮,瞪大了眼裝傻道:“王爺在說什麼,什麼慈寧寺?”

豫王看見她這副模樣就牙癢,以前隻當她是隻有趣的小狐狸,聰明又狡黠,漂亮又神秘,懂得若即若離地與他接近。他承認自己勾起了興趣,甚至是心癢難耐,那晚便想將她兜在懷裡好好寵愛。沒想到一不留神,竟讓這狐狸偷偷露出尖爪,背地裡爬到他肩上,差點被反咬一口。

他討厭這種被人欺騙的感覺,同時又生出股更旺盛的征服欲,甚至還有點兒竊喜感,既然她就他一心想要得到的謝家大姑娘,就再沒什麼事能讓他放手。

於是將臉繼續往下壓道:“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裝下去。你坐侯府的馬車來聽學,隻需要與那車夫對峙,查一查行蹤就能明了。更何況那日太後宴請的貴女,隻有一位謝家小姐,根本就沒有什麼沈家小姐。隻怪我以前從未懷疑過你的身份,才讓你能輕易騙了為師。”

短短幾句話,讓安嵐內心震撼難平,裡衣都被汗濕。她不明白他怎麼會想到去查侯府的馬車,全怪自己太過疏忽,留下這麼大個漏洞。可麵前的空氣被那人掠奪的所剩無幾,令她腦袋裡混亂得難以思考,索性抬頭直視著他暗諷道:“王爺這般舉動,可不是為師之道。”

豫王未想到她在這般境地非但沒有害羞退讓,還能反唇相譏,笑容裡興味更濃,身體卻絲毫不讓道:“以後總要教教你,什麼是為夫之道。”

這句為夫正戳到她本以沉屙的傷痛,安嵐偏過頭,氣急反而笑起來道:“既然如此,我倒想問問王爺,您想娶的到底是謝家小姐,還是沈家小姐?”

豫王被她問得一愣,隨後又輕鬆道:“謝家小姐,沈家小姐,還不都是你一人。”

安嵐露出個諷刺的笑容,反正逃不開他的禁錮,反而懶得再躲,直直盯著他逼問道:“王爺不用裝傻,你若是真對我有意,總歸得讓我知道,在你心裡,究竟是更想要那個朝夕相處的沈小姐,還是能助你成大業的謝小姐。”

豫王未料到她說得如此直接,竟難得顯出絲尷尬,可他很快便恢複鎮定,歎了口氣道:“我不知道你猜到多少,可慈寧寺那次相遇背後雖有計劃,但我對你爹爹承諾過,隻要娶了你,必定會真心對你,許你一世幸福與安穩。”

就如同前世那般嗎?讓她如傀儡般活著,憑借他人施舍的寵愛度過一生。也許早逝反而是一種幸運,能讓她躲開往後的漫長歲月裡,逐漸被剝開的殘酷真相。

就像這一刻,他永遠也不會告訴她,如果自己不是那個他恰好要求娶的謝家小姐,他究竟準備如何對她。

安嵐%e8%83%b8口止不住地發疼,閉眼忍住翻湧的淚意,啞聲道:“王爺這般巧言令色,連情愛、婚姻都能當作籌碼來算計,怎麼配得到真心呢!”

豫王被這話裡的鄙夷激怒,一把捏起她的下巴,沉著聲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放手,你便嫁不得彆人。”

安嵐睜開眼冷冷看著他,他以為這樣便能脅迫到她,可他們曾做過一世夫妻,她太熟悉他的一舉一動,又怎會怕他。豫王被那目光看著愈發不舒服,橫下心想壓向她的唇……突然,外麵的樓梯上傳來個不大不小的聲音:“皇叔,你是不是在裡麵?”

第55章 癡想

藏書閣的木製樓梯被踩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那腳步聲很慢,仿佛有人扶著欄杆,一步踏上一步,在遲疑, 在猶豫。

可靠在書架旁的兩人, 正沉浸在激烈的對峙情緒中,並沒人分心去留意那來自樓梯的聲音。直到那個藏著虛弱的聲音響起:“皇叔, 你是不是在裡麵?”

豫王猛地一驚, 分神去看的功夫,安嵐下巴一抬,逃脫了他的鉗製,仿佛一尾滑嫩的魚兒從手心溜走。豫王眯起眼, 手撐著書架將她又圈在身前, 安嵐急得要命, 壓著聲道:“王爺還不放手,不怕被人看見你如此脅迫自己的學生, 辛苦樹起的清譽可就全毀了。”

豫王冷哼一聲,頭往下壓,清晰地看見她維持了許久的倔強, 在聽到李儋元的聲音時, 全變成了慌張與脆弱。他好像突然間明白了些什麼,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眯著眼道:“究竟是我怕, 還是你怕?”

這時, 李儋元似乎等得有點著急,又問了句:“皇叔,你在裡麵嗎?”數寸寬的樓梯上,布靴踏出的腳步聲重又響起,竟是要不管不顧往裡麵走。

那道熟悉的聲音,對安嵐來說無疑拖她出火坑的良藥,可豫王仍把她壓在書架上,半點也不願退讓,一想到那人走近,就會看見如此曖昧的姿勢,安嵐便失了鎮定。她瞥見豫王撐在書架上的胳膊,靈機一動,拽著他的胳膊,順勢重重往後一倒,竟將整麵書格都給推倒下去。

於是,當李儋元微喘著走過來,看見得便是滿地的狼藉,還有站在淩亂的書堆和木架之間,表情各異的兩個人。

李徽始終麵向著安嵐,隻冷冷朝這邊瞥了眼,頗有些被打擾的惱怒感。安嵐的頭發有些散亂,一臉慌張地站在那裡,看起來茫茫然不知所措。李儋元的眸色黯了黯,手伸進衣袖,按住另一隻微抖的指尖,用故作平靜的語調問:“這是怎麼了?”

安嵐似乎這時才醒了過來,想跑過來卻又怕踩到了地上的書,一臉委屈地看著李儋元道:“我整理的時候不小心弄倒了,你來幫我撿書好不好。”

李儋元佯裝不知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搖著頭走到離她不遠的地方,蹲下去幫她一本本將書撿起來,道:“總是這麼不小心,明明是來理書,反而變成了扔書。小心皇叔再多罰你一個時辰。”

安嵐與他麵對麵蹲著,隔著一堆書與他對視,看見他眼裡流露的關切,心裡漸漸暖起來,邊將手裡的書堆進他懷裡,邊笑著道:“全怪三殿下突然出聲嚇著我,若是要罰,三殿下得陪我一起罰。”

豫王默默捏緊了拳頭,她在三皇子麵前完全沒了那種針鋒相對的冷靜與尖刻,十足的依賴與嬌態,這才真正像個十七歲的少女。而兩人故意旁若無人地調笑,目的他也並不是猜不出,於是他壓下心頭的燥鬱感,也蹲下來一本本撿著書道:“那為師也陪你們一起受罰吧。”

藏書閣裡,隻聽見書頁摩攃發出的沙沙聲。三人低頭不語,便收拾便各懷心思。終於,李儋元將手裡的一摞書放在旁邊,仿佛隨口問道:“皇叔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看她整理的如何?對了,三殿下又怎麼會來呢?”豫王不動聲色,直接將問題拋了回去。

“我的馬車出了點問題,我看要一時走不了,便想著來幫幫忙。”李儋元答得非常流利,表情也配合的無比鎮定。~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安嵐始終沒開口,隻是順著李儋元的方向收拾,漸漸靠在了他的身邊。豫王將手裡的書重重擱在地上,瞥了眼無辜躺在地上的書架,突然對李儋元大聲道:“三殿下,麻煩你幫我一起把它扶起來。”

李儋元還沒反應過來,安嵐怕他身體吃不消,不假思索地跳起來道:“我來幫你吧。”

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回頭看見李儋元臉上表情淡淡,抓著書封的手指卻明顯用力,連骨節都帶著隱忍的蒼白。她心虛地想要哄一哄他道歉,瞥了眼旁邊站著的豫王便把話咽了下去,這時李儋元撐著膝蓋站起,走到書架旁手指打上去道:“我也還沒那麼虛弱。”

安嵐愧疚地扁了扁嘴,走過去靠在他身邊,幾乎挨著他的胳膊扶住書架的邊緣,柔聲道:“那我幫你一起好不好。”

她的語氣像個小心翼翼的孩子,李儋元好像被人在心口軟軟戳了一下,有些懊惱自己的敏[gǎn],也放柔了聲音道:“好,我們一起。”

豫王未留神一腳踢翻了剛堆好那疊的書,他心浮氣躁地懶得去管,目光沉沉地從兩人身上掃過,道:“一個書架,竟需要這麼多人來搬,想必它也覺得受寵若驚吧。”

李儋元淡淡一笑,並沒有回應這句話,三人一起出力將書架搬回原位,又花了許多力氣,才終於將書全推到了該放的位置。

漏壺的刻度一點點挪動,李儋元隨口說的那句加罰一個時辰,倒像是鐵口直斷一般。安嵐始終擔心他的身體,見書全歸了原位,便想拉著他趕緊離開,可這時豫王卻輕咳一聲道:“為師可沒說你能走了。”

安嵐被他激怒,轉身冷冷道:“罰也罰了,王爺還想要怎麼樣?”

豫王往那堆舊書一指,“罰你做的事,你還沒做完。”

安嵐氣得牙癢癢,正要與他理論,李儋元卻上前一步攬住她,又朝豫王微微躬身道:“現在時候也不早了,皇叔能否賣我個麵子,放我這表弟早點回家吧。”

豫王看了他一眼,突然覺得現在的情形有些可笑,明明都心照不宣,彼此卻還要演戲,於是他拍了拍袖子上的灰點了點頭,又意有所指地道:“既然你叫我一聲皇叔,我便讓你一次。不過以後,我可不會再賣你麵子。”

李儋元垂著的眸子未動,若無其事地點頭道:“多謝皇叔。”然後隔衣拉住安嵐的手腕,腳下片刻不停,帶著她大步走出了藏書閣。背後仿佛有道目光死死黏在他們身上,可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回頭。

今日的陽光藏在雲層裡,隔靴搔癢般落在行人的衣衫上,但在安嵐看來,外麵可比那陰冷的藏書閣裡令人舒服的多,她邊走邊看著李儋元的側臉,想起他方才特地來為自己解圍,那陽光便又往心裡滲進一分,快走到與他並肩位置道:“阿元哥哥,謝謝你。”

李儋元沒有說話,他從出了藏書閣就一直沉默,或者說,從今天她在國子監看到他時,除了在豫王麵前,他就一直是這副模樣。安嵐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想喚醒他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