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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管事給你送東西,結果隻找到瓊芝,卻沒看見你。怎麼,你還想騙我到什麼時候?”

安嵐咬著唇,水霧掛上了眼睫,臉頰卻微微泛紅道:“女兒不是故意想騙爹爹,今日這麼做,隻因……隻因女兒有了心上人。”

謝侯爺千算萬算沒想到她會拋出這個解釋,呆了一會兒才追問道:“什麼心上人?”

於是,安嵐擺出一副淒婉羞怯的模樣,對他講了個富家小姐借去寺廟上香偷會情郎的故事。她說兩人曾經就在慈寧寺相遇,從此後便偷偷書信往來。她並不知那人身份,隻覺得他談吐舉止皆是不俗,因此便暗自交出了芳心,借著這次上香的機會,與他繞去後山相會。

謝侯爺越聽越覺得迷糊,這故事怎麼聽怎麼像從話本裡直接搬來的,可觀察女兒的表情,卻又顯得細微誠摯。說起兩人暗通書信時,嘴角全是小女兒態的嬌笑,又說到怕兩人身份懸殊,謝侯爺會棒打鴛鴦,杏眼便泛著紅,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淚來。

他一時難以判定,右手握拳在掌心摩挲,終是問出一句:“你不是說過,仰慕像豫王那樣的男子嗎?哪兒又來個心上人?”

安嵐吸了吸鼻子,壓著下巴道:“對女兒來說,豫王就像天邊的月亮,雖有萬丈光華,卻太過遙遠難觸。可這位段郎卻是實實在在符合我心意的男子,我倆情意想通,約定了今生不離……”

“胡鬨!你一個侯府小姐,說出這話可知羞恥!”

謝侯爺聽得氣不打一處來,也顧不上追究這故事的真偽,狠狠瞪著安嵐吼道。

誰知安嵐非但不怕,反而騰地站起,用無比嬌蠻的態度道:“總之女兒這輩子非段郎不嫁,若不是他,任何人來提親我都不會嫁!”

謝侯爺被那個什麼狗屁段郎氣得心尖都在抽,直到安嵐賭氣出了門他才反應過來:這下,她可連豫王直接來求親的路子都堵死了。

可惜他將全部心思都放在嫡女身上,根本沒發現,原本那個一直待在閨房裡的庶女安晴,今日竟悄悄離了府。

與此同時,離慈寧寺不遠的一間茶舍裡,豫王盯著眼前這個還未及笄的小丫頭,笑著推去一杯茶道:“你說,有話要對我說?”

安晴的頭快垂到桌子下,臉熱的發燙,明明朝思暮想的那人就坐在自己麵前,她卻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自從在侯府驚鴻一瞥,她便再也沒忘掉這個豐神俊逸的男子。可她依著那些蛛絲馬跡想了又想,終於絕望地發現,這男子與爹爹數次密會,屬意的竟是她最痛恨的長姐安嵐。

她難以忍受被安嵐一次次奪走最重要的東西,索性抱著孤注一擲的念頭,偷偷尾隨在謝侯爺和安嵐的馬車後,然後又在寺外苦苦守候,終於等到他從寺門走出,而他身邊並沒有旁人。

安晴也不知哪來的膽子,直接去將他攔住,結結巴巴地報出宣武侯府次女的身份,然後便被他領到了這間茶舍。

茶杯上的熱氣就要散儘,他已經等得夠久,安晴深吸口氣,終於顫聲開口道:“我姐姐,我很擔心她。”

豫王心裡好笑,她若真擔心自己的姐姐,大可以找謝侯爺求助,何苦找到他這個外人來傾訴。可他陪她耗了這麼久,等得就是她說這個,麵上不露聲色道:“哦,謝小姐出了什麼事嗎?”

安晴見他似乎並不在意的模樣,著急地繼續道:“這半個月,我親眼看她總扮成男裝出門。我問過車夫,他說每次都是在西坊的一處湖堤旁等候,一等就是大半天。我也不明白,好端端為什麼要扮作男子出門,難道,是和什麼人……”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連忙噤了聲,又輕咳聲道:“我聽爹爹說,想讓姐姐嫁進公子府裡。安晴覺得,公子品貌皆是一等,如果能做我的姐夫自然是最好不過。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應該來告知一聲,公子若真的心儀長姐,請一定替我看著她,莫要讓她走錯路才行啊。”

豫王未想到她小小年紀,心思倒是深重,懂得將真假摻在一起說,明明是暗箭中傷,還做出一副為長姐擔憂的單純妹妹模樣。

可更讓他震驚的卻是另一件事,以至於臉上那抹淡定都消散無蹤,急急追問道:“你說的西坊,是牌樓那裡嗎,靠近國子監的?”

第54章 逼迫

“你說的西坊, 是牌樓那裡嗎,靠近國子監的?”

見安晴瞪大了眼, 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豫王才發現自己真是昏了頭,這從小待在侯府閨閣裡的小姑娘,怎麼會知道國子監的門究竟是往哪邊開。

於是他穩下心神,略一思忖, 讓店小二再上了壺花茶, 開始耐著性子循循善誘, 引她講出所有知道的細節。

茶舍裡, 清綠色的茶湯煮著暗紅的花瓣翻飛,自瓷蓋裡溢出的香氣,加上麵前那人低沉好聽的嗓音,竟讓安晴嗅出些醉人的味道。她臉上帶著微醺的紅意, 聽見他問道:“你能確定嗎?你長姐她是什麼時辰出門, 又是什麼時辰回來?”

“好像辰時出門, 聽車夫說,每次都要呆到大約午時。”

豫王皺起眉, 默默將這細節對上:那不恰好是他每日講學的時間。

安晴想他揪著這些細節,必定是因為不信中意的女子會做出這樣的事, 索性一連串地將每次安嵐出門的細節全回憶了出來, 並且信誓旦旦地保證, 若是他還不信, 可以自己去找侯府的車夫問清楚。

李徽盯著她那雙忽閃著的杏核眼, 自其中隱隱看出另一個人的輪廓。這對姐妹雖是異母,但也都繼承了謝侯爺的翩翩風貌,而他竟遲鈍到如今才發現,那“沈晉”的五官與謝侯爺有四五分相似,所以才令他總有熟悉感。

他想冷哼,又想大笑,枉他自詡敏銳縝密,與謝侯爺商定下重重計劃,最後竟被個小丫頭給耍的團團轉。全怪他疏漏了極為重要的一點,謝家小姐竟會和李儋元扯上關係。

從李儋元第一次向他帶話開始,他便信了那人是他母妃家的表妹,所有當“沈晉”出現時,他隻將所有的調查目標全放在了沈家。現在想來實在可笑,若不是陰錯陽差,讓這位侯府庶小姐因妒生恨,他還不知道會被騙到幾時。

以豫王的閱曆,如何看不出安晴對他的癡戀,可他並不打算戳破,隻是做出若有所思的模樣,道:“多謝二小姐特意前來相告,至於其中內情,本王自會去查證。”

安晴雖猜出這人身份不低,但此時聽他自稱本王,還是暗自吃了一驚,忍不住追問了句:“安晴可否冒昧問一句,王爺是何名號。”

豫王立即報出自己的名姓,又笑了笑道:“你對我坦誠,我自然也不會瞞你。”

安晴聽得臉上一紅,總覺得這短短時間,便與他拉近了不少。她心中竊喜,怕再說下去謊言就會被戳破,於是叫來門口守著的丫鬟,起身向他告辭。

她懷著小女兒的嬌羞,滿心以為心上人會送她一程。可豫王隻是囑咐她要小心,然後便叫來隨從送她們上了馬車。於是整個回程的路途,安晴的心情都在失落與暗喜中搖擺,可今日與他飲茶對談的所有細節,都長久地被她封存在記憶裡,成為單調閨中生活裡值得反複回想的刺激與甜蜜。◇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而這時剛與謝侯爺周旋完的安嵐,還不知道因為庶妹的愚蠢,已經將她苦苦掩藏的身份全暴露在豫王麵前。她回了自閨房,讓瓊芝替她打了盆熱水,洗掉臉上早嫌麻煩的脂粉。對著銅鏡裡的素白臉蛋,安嵐吐出口氣,開始認真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

她自認剛才編的故事足夠唬人,謝侯爺就算不全信,總能拖上一段時間。畢竟她最怕的就是謝侯爺暗裡出招不成,乾脆讓豫王在明麵上與她相見,再順勢把親事給定下來。一味的裝傻,不如主動出擊,拋出個非他不嫁的段姓郎君,謝侯爺猜不出她的心思,在摸透所有事之前,也不敢強逼著她出嫁。

可這樣一來,謝侯爺必定會對她的行蹤更加留意,不能再大剌剌用侯府的馬車去國子監了。她眼珠轉了轉,立即想出個應對的計策,招手喚來瓊芝道:“以後你扮作我呆在房裡,讓我偷溜出去好不好。“

瓊芝撇了撇嘴,悻悻道:“小姐如此吩咐,瓊芝自然要照辦。”

安嵐知道瓊芝是個愛熱鬨的性子,讓她扮成自己呆在房裡,實在是夠悶的,於是拉著她的胳膊嬉皮笑臉道:“好瓊芝,我給你帶些好吃的糕點回來。對了,還有答應過你的好夫婿,我已經讓人留心去找,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瓊芝臉上一紅,嘟囔著:“小姐老提這個乾嘛,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在房裡守著,絕不會讓人看出來。”

安嵐得了這句承諾便放心了,第二日偷偷扮成男裝,確定無人跟蹤才溜出府,又到街上雇了輛馬車才駛向國子監。誰知這麼一折騰便耽擱了時間,當她氣喘籲籲跑進國子監的校舍,豫王已經站在台上開講,滿座學子皆聽得專注無聲。

安嵐站在門口不知該進還是該退,咬著唇,求助般地看向李儋元,李儋元搖了搖頭,正準備站起為她句求情,豫王已經放下手裡的書,斜斜瞥向門外道:“既然遲到了,就該自己進來道歉。”

安嵐連忙走進來,對座上學子和豫王鞠躬道:“抱歉,今日有事耽擱了,打擾了大家聽學。”

她態度誠懇,也沒犯什麼了不起的大錯,因此除了有人調侃兩句也便過去了。安嵐鬆了口氣,正準備站好聽課,豫王卻轉身對她道:“遲到了就要受罰,今日散學後,罰你去藏書閣整理一個時辰舊書吧。”

安嵐撇撇嘴,爽快應下了這懲罰。等到豫王講完課,便乖乖收了書箱準備往藏書閣走,剛出了校舍門口,卻撞見正等在那裡的李儋元。她以為他是來安慰她,便笑著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事,隻是今天不能和三殿下一起走了。”

李儋元看著她似乎想說些什麼,卻一句話也沒說出口,安嵐歪著頭看他,看的脖子都酸了,最後隻收到他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然後那股藥香便從身邊擦過,直到飄遠至幾不可聞。

安嵐莫名的聳聳肩,看了眼更漏便小跑著去了藏書閣。

國子監的藏書閣足有兩間校舍那麼大,大多數區域都被分門彆類,整理得井井有序。可有處堆放舊書的區域,來不及整理的舊書被落了層厚灰,還有的連書封都殘缺不堪,因為都不是什麼重要書籍,平時打理藏書閣的監事,也就偷懶將它們全堆在這裡,有空就來整理幾本。

現在,對著這堆連監事都頭疼的陳年舊書,安嵐捂著鼻子咳嗽了幾聲,開始認命地一本本拍去書上的灰,邊翻看內容,邊用白紙寫上類彆,再將它們放進該放的書格裡。

如此整理了一會兒,她也覺得頗有樂趣,這時她連翻了好幾本書,正挽起袖子,腳尖踮起,費力將一本書擱進最高的那排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