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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這樣通透,李儋元倒不知該從何安慰,想了想,將右手擱在兩人中間,目光卻不敢看向她道:“你要實在覺得冷,我可以借你捂一捂。”

安嵐一怔,視線往下移,看見一隻如被玉石匠人雕琢過的纖長手掌,狀似隨意地搭在他們之間交疊的衣料上,而那隻手的主人卻連一個角度都沒偏向她,甚至刻意躲避與她目光相觸。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毫無拘泥地將自己的手覆上他的手背,又輕聲道:“三殿下,可你的手也是冷的呢。”

李儋元的嘴角牽起個弧度,終於朝她轉頭問道:“你怕冷?”

安嵐感受著掌心傳來的觸?感,緩緩收緊了手指,衝他眯眼道:“我不怕。”

李儋元被她按住的手指抖了下,他們離得那樣近,能清晰地看見她眸間的荒蕪長成芳草,生機勃勃,熱烈而倔強。

自她手心傳來的溫度,仿佛一塊燒得過熱的烙鐵,燙得手背的筋絡都在發痛,心臟也像被扔進沸水煮得不停撲騰,偏偏旁邊那人越握越自然,笑的眉眼都彎起,就這麼抓著他的手背不撒手。

李儋元突然覺得窘迫,手指想往外抽又舍不得,不知從何而來的小蟲子爬的整隻胳膊都發麻,安嵐察覺到他的意圖,覺得自己一直死抓著人家的手好像挺不要臉的,可明明是他送上門來的啊。她轉了轉眼珠,乾脆把他的手掌翻過來道:“三殿下,我來給你看手相吧。”

被反複灼烤的熱意終於抽離些,李儋元暗暗鬆了口氣,隨口調侃道:“我可不知道你會算命。”

話音一落,兩人都有了片刻的怔忪。安嵐看著他手心那些曲折的紋路,整顆心倏地沉了下來。她一定是剛才昏了頭,為何會說出要為他算命這種話。他們兩人都再清楚不過,李儋元未來十幾年的人生際遇,她全都親眼見證,甚至親自參與過,可是她該怎麼告訴他,前世他真正的命運。

一想到他隻過短短十餘年就會離世,安嵐的心尖猛地一顫,然後拚命告訴自己,那些都是可以改變的,這一世,他的病絕不至於走到那個地步。可萬一,他前世並不是病逝的呢?

安嵐被這個突然而生的念頭嚇了一跳,她雖拚命掩飾,還是被李儋元看出,剛才的某一刻,寫在她臉上的悲傷和恐懼。

他的表情冷了下來,慢慢將手抽回,卻沒有開口詢問,隻是看向窗外隨意道:“我記得慈寧寺有一棵許願樹,就在大殿旁邊,那是棵活了上千年的古樹,不知吸了多少天地靈氣,魑魅魂魄。據說在每月初八,許下的願望就會格外靈驗,所以今日才會有這麼多人來上香。”

“真的嗎?”安嵐被他引起了興趣,連忙順著他的指向朝窗外找去,她找的太過專注,卻沒有發現,藏在她身後,李儋元複雜難辨的目光。

她趴在窗台看了一陣,默默記下了那棵樹的位置,然後滑著身體坐下,想起一件正事道:“其實我剛才雖然推斷出部分真相,卻還有件事不明白,豫王究竟為何會和我爹聯手,他們之間究竟藏著什麼牽連。”

按照她的推斷,蕭貴妃因為那個內侍的情報,找到了薑氏部族的下落,但她畢竟隻是個關在深宮的妃子,那是豫王爺不過繈褓嬰兒,如果她想利用這個秘密去做什麼,必須得找一位盟友。

可她究竟為什麼要利用薑氏,又為什麼會找上明明無權無勢的宣武侯府。在她的印象裡,謝侯爺這一族絕沒有女子被送進後宮,他是怎麼認識蕭貴妃的,蕭貴妃又怎麼會將如此重要的消息交到他手上。

最重要的是,謝寧曾對母親說過,他痛恨李氏害死自己的祖父,導致宣武侯府衰敗至今。可他前世隻是輔佐了李徽上位,辛苦算計半生,陪上妻女,也沒能讓這江山改姓,究竟有何意義。

安嵐總覺得,這其中埋藏的秘密,和自己大有關係,卻暫時不知從何入手。今日之後,謝侯爺對她必定更加防備,雖然她已經想好個謊言去解釋,也許可以應付一時,但再想探聽到什麼更深的秘辛,隻怕是不太容易。

這時,她聽見李儋元在旁道:“也許,需從皇叔那裡下手,才能問得出所有真相。”

安嵐瞪大了眼道:“像他那般心思深沉之人,怎麼可能輕易問出什麼?”

“可他對你有所圖,這便是他最大的弱點。”

安嵐怔了怔,隨後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豫王雖然深不可測,但必須借助薑氏才敢奪位,這是他的籌碼,是他的掣肘,如果自己能好好利用這點,有心斡旋後,未必不能求得些線索。

更何況,他還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如果能用沈晉的身份接近他,在他尚未察覺時下手,事情便會更容易一些。

理清了這些線,安嵐自覺輕鬆了不少,那個被她惦念了許多年的真相,反而顯得不那麼重要了。她看了眼更漏,輕扯了下李儋元的衣袖道:“三殿下,你在這兒呆的也夠久了,我們先回去吧,省的凍著了。”

李儋元點了點頭,剛站起身,卻看見安嵐經過這番折騰,僧帽歪了一半,壓在裡麵的頭發也溜出不少,亂糟糟粘在額頭上。

他笑著搖了搖頭,彎腰去替她將僧帽戴好,再將掉出的發絲一縷縷往回塞,忍不住揶揄道:“你這模樣,活像剛和尼姑偷完情的浪蕩子。”

安嵐眨了眨眼,很想糾正他寺廟裡哪來的尼姑,可他靠得太近,口中熱氣全撲在冰涼的鼻尖上,酥酥|麻麻,令她什麼也說不出來,隻是全身僵直地任他擺弄。可他仔細地替她將碎發塞好後,深亮的黑眸邊從額頭挪下來,順著她臉頰的輪廓描摹,漸漸凝在她的唇上。他沒有離開,反而越貼越近,安嵐麵前的空氣全被他吸走,眼看著他漂亮的五官逐漸放大,心跳得快超過負荷,乾脆屏住呼吸,將眼睛死死闔上。

空氣在那一刻仿佛凝固,安嵐在黑暗裡伴著自己的心跳聲,聽見他仿佛帶著笑問:“你為什麼閉眼睛?”

第53章 許願

帶著藥香的呼吸停在麵前一寸處, 然後他帶笑的聲音響起:“你為什麼要閉眼?”

安嵐又窘又氣, 唇線抿成了個朝下的大括弧,小女兒的羞澀全散開, 暗罵這人也太可惡,無端問出這個問題,她總不能回:“我以為你要親我吧。”

可她憑什麼覺得他會親她, 又為什麼要乖乖把眼睛閉上呢?

安嵐試探著睜開一隻眼,然後另一隻眼簾也跟著掀開,視線裡出現一雙無辜含笑的眸子, 配上最是純潔無暇的臉龐,令她覺得自己好像個滿腦子邪念的巫婆,玷汙了仙童的聖潔。她心虛地轉動眼珠, 囁嚅著回道:“我……眼睛睜得累了, 就……閉一下唄。”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鬼,隻聽見對麵那人笑的越發開心道:“謝大小姐連睜眼都嫌累,果然是格外的身嬌肉貴。”

安嵐輸人不輸陣, 手背在身後一梗脖子道:“因為我眼睛大啊,不行嗎!”

誰知李儋元又把臉壓下來, 盯著她的眼,認真地點頭道:“嗯,是挺大的。”

安嵐哪裡聽不出這是故意擠兌她, 朝他翻出一個足夠大的白眼, 轉身就往外走。李儋元快步追上來, 手掌搭著她的帽頂往下一壓, 道:“好了,是我讓你失望了。”

“失望個屁!”

安嵐很想朝他咆哮,卻怕又中了他的招,走出禪房的時才發現,被他這麼又氣又逗,她好像也不太難過了。

老天對她這樣善待,讓她能夠重活一次,用自己的心去看清真相,簡直值得好好酬神致謝才對。◥思◥兔◥在◥線◥閱◥讀◥

門外的一棵杉樹下,肖淮的背影也如樹乾筆直。轉頭看見兩人並肩走出,他便靠了過來,說自己已經反複檢查過,寺裡沒有留下豫王的眼線。

他辦事一向可靠,安嵐衝他讚許地一笑,又轉向旁邊的李儋元道:“三殿下,我還想回觀音殿上柱香,再多拜幾間佛殿,可能會耽擱些時間,反正你也不方便送我,不如先回彆苑歇著,待會兒我和肖淮租輛馬車回去就行。”

李儋元點了點頭,又對肖淮囑咐了幾句,便朝側門走去,他的馬車就停在門外的隱蔽處,蔣公公正在那裡等他。

安嵐換回了侯府小姐的裝扮,順著小徑走到觀音殿外,卻並沒有進去的意思,肖淮覺得奇怪,上前問道:“不是要進裡麵上香嗎?”

安嵐神秘一笑,領著他繞過觀音殿,終於來到一棵掛滿紅布條的千年古樹下。虯曲蒼勁的樹乾布滿黑褐色的歲月刻痕,卻朝著遠方長出繁茂的枝葉,紅色布條掛了滿樹,迎著碧藍的天際招展。

安嵐仰頭盯著寫滿祈願的紅布,她記得李儋元剛才告訴過她:這棵許願樹最是靈驗,尤其是在每月初八,所以今日香客才會如此旺盛。她這一世已經極少去寄托鬼神,可這一刻,她不願放棄任何,想為李儋元求得個希望。

她接過肖淮為她拿來的小豪和布條,低著頭一筆一劃,寫得認真而虔誠:“祝阿元哥哥早日得償所願,傷病能愈,長壽安康。”

寫到“長壽”兩個字,她心中莫名一酸,筆尖抖下一滴濃墨,在紅布上暈出如淚漬般的形狀。她輕歎一口氣,雙手合十誠心祈願,然後把那布條交給肖淮道:“我聽人說這布條拋得越高,願望就會越靈驗,你幫我拋到最高的那根樹梢上好不好。”

肖淮點了點頭,用了十成功力向上一拋,紅色的布條迎著日光飄搖而上,帶著直衝雲霄的力度,直至繞在最高的那根樹梢上,震得樹葉都顫了顫。安嵐看著自己的許願布掛在最高處,一顆心也隨之雀躍起來,咯咯笑著道:“肖淮,你真厲害!”

肖淮羞赧地撓了撓頭,藏不住嘴角的笑意,安嵐仰望著樹尖上高高飄揚的一抹紅,在內心反複默念:希望神靈能聽到她的祈願,讓李儋元千萬不要早逝,能安穩度過此生。

當這主仆倆抱著愉悅的心情離開,不知過了多久,那棵古樹下又站了兩個人影。其中較年輕的那個抬頭看著掛在樹尖的布條,默默凝視許久,才握拳低咳幾聲,啞聲道:“蔣公公,你能幫我看看那上麵寫了什麼嗎?”

寺廟的馬車剛將安嵐送到侯府門前,就有守在那裡的小廝飛快跑去稟告了謝侯爺。安嵐前腳剛踏進院子,來不及回房梳洗換衣,就被通傳來到了謝侯爺等候的花廳。

黃梨木寬椅上,謝侯爺明顯強忍著怒氣,將嵌金的檀木串珠捏得咯咯作響,看見女兒低眉順眼地從門外走進,冷哼一聲道:“總算還知道回來。”

安嵐一臉無辜地坐下,替他斟了杯茶道:“爹爹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嗎?”

謝侯爺氣得將串珠摔到桌上,吼道:“說是上香,結果偷偷摸摸從寺裡逃走,說吧,你到底乾什麼去了?”

安嵐瞪大了眼道:“爹爹怎麼知道我離開了寺裡?”

謝侯爺沒防著被她反問,一時有點語塞,清了清喉嚨道:“我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