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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談了一陣後,那僧人轉頭隨意一望,驚悚地發現那蒲團上竟少了個人。

可麵前那嬌俏的小丫鬟隻是吐了吐舌頭,仿佛並不太擔心,僧人便猜測可能是內急之類不方便說的事,人家丫鬟都不急,他便也不太在意了。

安嵐抱著那隻綢布包快步拐出佛殿外,拐進一間李儋元替她準備好的禪房,改換了一套小沙彌的裝扮,再將頭發全塞進僧帽裡,低著頭走出禪房時,倒真像一位混進芸芸眾生的普通僧人。

她怕被其他僧人看出,低著頭假裝認真誦經,左拐右走,終於找到李儋元呆著的那間禪房。

與此同時,豫王李徽帶著隨從在觀音寺外觀望良久,並沒有找到如謝侯爺描述般的女子。他還記得謝侯爺告訴過他,因為自家這位長女從小呆在外莊,回來後也不願讓人畫像,所以細致對他描述了安嵐今日從頭到尾的打扮,出門時還特意讓她戴了顯眼的瓔珞墜子,再加上隨身丫鬟的特征,應該是錯不了。

可他狀似隨意地在殿外走了好幾個來回,被進進出出的大姑娘小媳婦送了不少秋波,卻根本沒找到如謝侯爺形容得那人。隨著山頂鐘聲敲響,寺裡早過了進香的鼎盛時期,李徽終於開始覺得不對,明明收到謝侯爺傳來的消息,那位謝小姐應該一直待在寺內,為何到現在都沒見她現身。

他吩咐隨從到觀音殿裡去找了一圈,可依舊沒見到如描述般那兩人,隻說好像見到如那丫鬟模樣的姑娘在和僧人閒聊,但她身邊並無他人。

李徽這人向來謹慎,隻聽這回報,便猜出事情可能出了差錯。可他將過程反複回想,實在不明白這滴水不漏的計劃,為何會在最關鍵一處走歪。那位謝家小姐,究竟是識破了一切,還是隻是一時貪玩,被什麼的事絆住了腳步?

他心中湧出無數猜測,麵上卻不露聲色,隻是讓那隨從再找些人過來,在這寺裡四處找找,若是發現有像那位謝小姐的行蹤,便一定要回報給他。然後便裝作在寺內閒逛,認真拜了幾座佛,才繞進一間早已準備好的禪房。

“你說安嵐她不見了?”

禪房內,謝侯爺重重放下茶盞,臉色變得十分難堪,他便是怕今日會出變故才偷偷守在寺裡,沒想到還是遇上了最擔心的事。

李徽倒是不如他這般激動,隻是撩袍做下,抓起盤子裡的花生扔到嘴裡道:“謝侯爺,看來,你隻怕是低估了你家這位大姑娘了。”

謝侯爺手按著桌沿沉思許久,搖著頭道:“不可能,安嵐她這些年雖然與我不太親近,可到底是個不足十七的閨閣小姐,她能有多大的心思,更不可能知道我們之間的事?”他想了想又道:“可能她隻是一時貪玩,或是遇上什麼熟人找個地方敘舊,斷不會是有意躲避。”

李徽目露探究之色:“若是真的錯過倒也無所謂,今日不見,往後也有的是機會。可她若是有心避開,這事……可就不太簡單了。侯爺確定你我在府中會麵時,一定沒有旁人發現?”

話音剛落,他很快捕捉到謝侯爺眸中閃過的心虛,倏地冷了臉道:“侯爺若是還有事瞞我,也無謂再談下去了。”

房裡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起來,隔了一堵牆外,某個偷聽之人也立即提起心來,生怕他們就此談崩,自己一番心血可就全白費了。

時間倒回一刻之前,安嵐在李儋元房裡等了一會兒,就接到肖淮的報信,說找到了謝侯爺所呆的禪房。還在寺內發現了正四處找她蹤跡的豫王。

肖淮領著她到禪房後的隱蔽處,禪房的牆磚本就砌得薄,在這個角度,正好能將房內的聲音全聽清。然後肖淮便貓腰找了棵樹下守著,留她抱膝而坐,忐忑地等待著可能麵對的真相。

其實隻需這幾句話,就能徹底擊碎前世那場初遇的所有幻境。哪有什麼天定姻緣、一見傾心,不過是有人步步織網,有人一頭栽進,偏生那吞了餌食的可憐蟲兒,還當撿到顆蜜棗,%e8%88%94上一口心便是甜的,再反複回味,到死都舍不得丟棄。

如今,安嵐親眼看著那蜜棗生出無數蟲眼,醜陋的線蟲全湧了出來,令她想吐卻吐不出,咽下去的唾液也是苦的。

“可能確實有人撞見過我們會麵。是我那個庶女安晴,她承認曾見過你,不過我書房外一直設了守衛,她不可能聽到我們的談話,更不可能把這件事告訴安嵐。”隔著那堵牆,竟是謝侯爺先服了軟。

李徽對侯府的事多少有些了解,也知道他家這對同父異母的姐妹,因為甄夫人和王姨娘的事一直勢同水火,要說那還未及笄的小姑娘會去向長姐報什麼信,便是他也不會信。

可今日事發蹊蹺,他總覺得其中有些他忽略了的東西,思忖許久,又問道:“侯爺真的確定,您那位長女如今還是一無所知。要知道,她到底也是薑氏的後人。”

安嵐聽見“薑氏後人”這幾個字,呼吸仿佛有一刻凝滯,她還是不明白,以豫王的年紀,究竟是怎麼知道薑氏得秘密,又是怎麼和謝侯爺勾結在一處的。

牆的另一端,謝侯爺沉默良久,也許他也在懷疑,也在思索,究竟是哪裡漏了馬腳。可最終他還是搖頭道:“我覺得不像,如果她知道了一切,怎麼可能不恨我?回府這幾天,怎麼還能如此自然地與我相處。”

豫王似乎輕笑一聲,手磕著桌案道:“侯爺怎麼不想想,薑氏一族最會做的事便是偽裝。當初父皇下令血洗將軍府與驍虎軍軍營,若不是薑涯用了手段逃脫,薑氏便會被滅族。可十年後,當父皇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薑涯卻還能與他把酒言歡,隻字不提複仇之事,甚至毫發無傷地將他送走,這是何等的%e8%83%b8襟與智慧。比起來,你那位長女,隻是想故作單純地同你演一出父女情深,可是要簡單的多。”

他言辭輕鬆,仿佛隻是在講一件年代久遠的軼事。可安嵐卻靠著牆沿,聽得全身都在抖,直到這一刻,她才終於能解開娘親心中藏了許久的疑惑:當年身為侯府世子的謝侯爺,即無實權也無勢力,究竟是怎麼找到薑氏部族的藏身處。

他當然不可能有這樣的本事,除了那位手眼通天,有雄才大略卻多疑的開國皇帝,誰還能有這樣的本事。

原來當年元帝並不是一無所獲,他曾經找到過薑氏的部族,隻是已經過了十年,將這位帝王心中的殺戮與懷疑全變成了愧疚,甚至他從沒忘記過那位伴他馳騁沙場,似情.人更似知己的薑涯將軍。於是他抱著豪賭的心態,未帶一兵一卒,孤身闖進了薑氏部族,意外的是,薑涯並沒有想要殺他的意圖,甚至她已經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那段對他來說心心念念的時光,對薑涯來說,不過是一段雲淡風輕的塵封往事而已。

誰也不知道那短短十幾天的相處,他們究竟有沒有重溫舊夢,可元帝最終還是悄悄離開了薑氏部族,離開了這個他記掛了一生、愧疚一生的女人,重新做回那個深沉卻孤獨的帝王。

他對所有人瞞下了這件事,對外仍不斷派出暗探搜尋薑涯的下落,隻有始終陪在他身邊的內侍才知道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但連元帝自己都不知道,那位內侍竟會偷偷將所有事告訴了他的一位妃子。這位妃子,就是豫王李徽的母妃,在他八歲時便逝世的蕭貴妃。

第52章 不懼

更漏聲聲, 將寒意送進未燒炭爐的禪房內。

謝侯爺手裡的茶湯已經變涼, 他嫌棄地往外推著白瓷杯沿, 捂不熱的掌心,讓他想起在和薑氏後人之間的情感魔障, 真假難辨,至親至疏。也許開始就是錯的,所以才逃不脫算計, 換不來真心。

他不斷回想著,安嵐對他說的那些話,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她對他撒嬌、依賴,微笑、痛哭, 背後是不是全藏了不可告人的意圖。

這時, 豫王留在殿外的隨從推門進來, 道:“王爺, 那觀音殿裡的丫鬟走了,我跟著她出去,發現她上了侯府的馬車, 但是裡麵並沒有彆人。”⊥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豫王一怔, 然後竟笑了出來,瞥著謝侯爺道:“看來, 咱們都被你家那小丫頭給耍了。”

謝侯爺半點也笑不出, 他凝視著已經冰透的指尖, 不知為何冒出個念頭:也許這便是報應。

安嵐靠在一麵結了白霜的牆壁上, 膝蓋被風吹得僵冷,便將它們蜷起,自手臂上汲取些溫暖。牆的背麵,他們好似又小聲議論了兩句,然後也覺得無趣。門板“吱呀”地響了兩聲,她抱著膝蓋一動不動,直到看見肖淮高大的身影擋在麵前,半蹲下來朝她伸手道:“他們都離開了,我們也走吧。”

她撐著他有力的手臂站起,才發現全身冷硬得像灌了鉛,又輕的提不起半點力氣。肖淮皺起眉,可他再不能如以前那般把她背起,隻有小心地扶著她的胳膊,把她送到了李儋元等候的禪房裡。

在這樣的天就全靠地熱續命的李儋元,這時正裹著鶴氅裘衣,恨不得把身體縮著貼上手爐。禪房裡一絲熱氣都沒,茶具都冷的刺骨,若是以往有人告訴他,他會在這樣一間房裡呆足一個上午,他一定會罵那人瘋了。可他今日偏偏做到了,因為有人在等他,他不能讓她失望。

禪房門被推開,李儋元倏地抬頭,看見同肖淮一起走進來的安嵐,臉色竟蒼白的與自己無二,大致也能揣測出,她究竟聽到了什麼。

肖淮扶著失魂落魄的安嵐坐下,朝李儋元拋去一個囑托的眼神,後退一步,向他認真地躬身行禮,才終於放心朝門外走去。

李儋元看著他的背影離去,收回目光道:“你這護衛,倒真是忠心耿耿。”

安嵐在那堵牆外吹了太久的風,有關前世最後的那絲溫情也消散無蹤,這時縮著脖子,全身的皮膚仍在戰栗。原本靈動的黑眸裡,仿佛盛滿了迷霧,又仿佛荒蕪一片。李儋元看得心疼,咬牙將自己懷裡的手爐送回去問:“你很冷嗎?”

安嵐隻看了眼他的臉色,又將手爐推了回去,輕聲道:“我沒事,過會就好了。”

李儋元也不願與她多做這些無謂的推讓,招了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來,試探問道:“你聽到的,很糟嗎?”

安嵐的下巴尖兒垂垂耷著,好像一隻被兜頭淋了冰水的小狐狸,令人想將她抱進懷裡揉著毛安慰,可惜她並不真是是狐狸,旁邊那人也隻敢想想而已。

兩個人都不開口,胳膊挨著胳膊,坐在一間冰冷漏風的房裡,可誰也不願離開。李儋元莫名生出些患難夫妻之感,他攏緊了裘衣,又安慰道:“其實,哪怕他是有心利用,也不代表那些情意全是作假,既然你直到最後一刻都將他當作深情不渝的好夫婿,就算是演,他也儘力給你造了場不會醒的美夢。”

安嵐苦笑著搖了搖頭,終於吐出口氣道:“阿元哥哥,被操縱的生活,再完美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