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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謝侯爺被激起了保護欲,捏緊女兒的手情真意切地又說了一通,才終於見她輕輕點了下頭應允。

在這場父女淚眼相對、儘釋前嫌的戲份結束後,謝侯爺懸了許久的心徹底放下,笑著囑咐安嵐今晚好好收拾,明天一早就派馬車來接她。

安嵐做足了重得父愛的嬌弱少女姿態,怯怯點著頭,然後聽見謝侯爺在臨走時,仿似隨口說了句:“對了,你外祖父母明日離京,我陪你順道去送送他們。你娘她……沒和你說過什麼吧?”

安嵐瞪起一雙眸子,反問道:“說什麼呢?”

謝侯爺盯著她那雙清澄無比的眼,確定她真是懵懂無知,暗自鬆了口氣,笑道:“沒什麼,好好收拾吧,該扔的就扔了,回去缺什麼,爹爹再給你買。”

安嵐微微一笑,然後目送謝侯爺的紫袍下擺拂過門框,她也跟著站起走到門前,默默看著他離開的方向,一步步,鑄成她的去路。

越過一片竹林,那座青磚白瓦的彆苑已經冷清了許久。李儋元從宮裡回來,被蔣公公攙扶著下了馬車,瞥見門前台階新生出的綠苔,此時正被最後一抹夕陽照著,平添了幾分落幕時的淒涼。

他忍不住低頭咳嗽了幾聲,攏緊了披風,冷著臉往裡走,誰知剛走到偏廳前,便聞到股食物的香味,暖熱的,充滿煙火味的濃烈氣息,瞬間打碎長久凝在空氣裡的寒冰。李儋元止住了步子,偏頭往那裡麵看了眼,然後淺淺勾起唇角。

旁邊的蔣公公歎了口氣:他有多久沒看見三殿下笑了。

“你如今倒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我還沒回來,你就先吃上了。”李儋元撩袍坐下,衝著正大快朵頤的安嵐斜眼瞥過去,冷哼著道。

安嵐抬頭衝他笑,唇角還沾著油星,指著盤子裡已經吃了一半的肉,驕傲道:“你家廚子在我的□□下,手藝越來越長進了。這道炙鹿肉,切的肥瘦合度,佐料放得夠多又入味,一口咬下去,筋肉還伴著油香,仿佛山野鮮香全鑽上舌尖。”

李儋元見她說的十分誘人,忍不住也往那盤子裡瞥去,可他向來少食,在宮裡又食不知味地吃了一大桌菜,再看這大塊肉便有些猶豫,安嵐玩心一起,直接撚起一塊塞進他嘴裡,然後把油乎乎的手指放在口裡吮著,笑道:“你不親口嘗嘗,我可就白說了。”

李儋元先是一怔,隨後盯著她含在唇瓣的手指,眸色有些幽深,然後他慌亂地偏過頭,默默咽下了那塊肉,嫌棄道:“你這模樣,哪有半點侯府小姐的樣子,也不嫌臟。”

安嵐一臉得逞的笑:就知道他做不到當場給吐出來,抬起下巴得意洋洋道:“臟不臟的,三殿下不也吃了。”

然後她埋下頭,繼續吃個儘興,李儋元用帕子擦乾淨嘴邊的油,凝起目光盯著她的臉,漸漸的,便發現了不對……

終於,當安嵐滿足地放下筷子,他才淡淡開口問道:“為什麼不開心?”

安嵐擦嘴的手停了一瞬,然後繼續一臉沒心沒肺地站起去倒茶喝,李儋元也站起走到她身後,猶豫了一瞬,伸手按住她的胳膊,柔聲問:“你娘的計劃成功了,你又能做回侯府嫡小姐,為什麼不開心?”

安嵐捏在茶杯上的手指瞬間收緊,然後垂下頭,肩部微微發顫,李儋元始終沒有鬆開手,卻也沒有再開口催促,終於,安嵐再也壓抑不住,眼淚一滴滴全掉進青釉茶杯裡,抽泣著說:“阿元哥哥,我以後都沒有娘了!”

李儋元的心顫了下,手指僵著發疼,卻不敢移到那因悲痛而抖個不停的肩膀上,安嵐撐著桌案,自胳膊上傳來的溫度,仿佛在她辛苦築起的堅強外殼上戳了個洞,壓在心底的思念和恐懼終於傾瀉而出。

選擇回到侯府,便意味著她要徹底斬斷這幾年安寧自在的生活,哪怕麵對爹爹也不能卸下偽裝,要步步為營去籌謀計算,而這一次,她身邊沒有親人為伴,隻能孤身而戰。

李儋元任她發泄似的哭了很久,然後輕輕歎了口氣,拉著她坐回椅子上,替她拿了杯茶過來,開口道:“你知道為什麼我要住在這裡,而不是呆在宮裡陪母妃嗎?”

安嵐紅著眼搖了搖頭:她從未聽他說起過這件事。

“因為我可以對自己殘忍,卻不忍心看她為我難過。所以我寧願選擇離開,降低那些人的警惕,也想讓她知道,雖然留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可她這個兒子會好好活著,為我們拚出一條生路。”

安嵐怔怔抹去臉上的淚,聽他繼續道:“所謂親人,即使不在身邊,也能給你力量。這人世本就艱難,沒人能一直陪我們走下去。還記得我上次說的嗎,無論遇上多麼絕望的境地,都不要害怕,隻管去拚去反抗。”

安嵐盯著他如玉的麵龐,內心仿佛重又燃起力量,承諾般地重重點頭。

李儋元見她終於不再哭了,提著的那口氣才漸漸放下。他舟車勞頓趕回來,又陪著她這麼久,這時虛汗已經濕透了裡衣,腦中的暈眩感漸漸擴開,剛站起想叫蔣公公扶他回房去休息,身體就猛地一晃,差點栽倒下去。

幸好安嵐連忙去扶住他,見他已經十分虛弱,連忙扶著他先躺進旁邊的暖閣,再慌張地打開藥盒,喂他服食下一顆藥丸,總算見他臉上褪去那幾近透明的白。

安嵐蹲在他的臥榻邊,盯著那張蒼白卻漂亮的臉,突然生出個念頭:以後她做回了侯府小姐,便不可能再往這彆苑裡跑,總要懂得避嫌。心口仿佛被什麼攪了下,又痛又覺得難舍。李儋元好不容易順過氣,瞥見她又是一臉悲容,忍不住喘著氣嗤笑道:“怎麼了,還難過個沒完了。”

安嵐吸了吸鼻子,仰頭道:“三殿下,我回了侯府,便不能像這樣時常過來陪你了。你以後好好照顧自己,若是那藥香用完了,就再去找我給你做。”

李儋元一直刻意去忽略這件事,此時被她提起,眉宇間閃過絲惱怒,緊抿著薄唇,朝內偏過頭去。

安嵐隻當他想好好休息,於是彎腰站起,替他把錦被拉好,然後盯著他閉眼的側顏留戀地看了許久。這幾年,除了母親,他是她最信任的親人和哥哥,想到即將到來的分彆,內心盛滿了不舍,用輕不可聞的聲音歎息著道:“我真的……很舍不得你啊。”

然後她深吸口氣,站起想要離開,誰知突然被床上那人扯住了手腕,轉過頭去,便對上一道陰沉的目光,聽他啞聲開口:“你真的舍不得?”

安嵐怔怔點頭,然後就被拉著失去重心跌在床邊,李儋元挾著藥香的清冷氣息驟然逼近,黑眸裡凝起令她害怕的冷光,壓著聲道:“我記得你今年已經及笄,也是時候可以侍寢了!”

第27章 妒意

“侍寢?”

一時間, 安嵐腦子裡竟轉不過這個詞的意思, 可那張足以蠱惑人心的臉越靠越近, 冰涼的指尖滑到她的後頸上, 細細淺淺的摩挲,令那塊肌膚上瞬間被激起層戰栗的小疙瘩。

她被拉進那雙深潭似的黑眸, 撲在臉上的灼熱呼吸, 逐漸用力的手掌……都讓她覺得無比迷惑,這一切都不再是她熟悉的模樣。然後才開始害怕起來,她第一次清楚地意識到, 李儋元已經是個成年的男人:有占有欲, 甚至危險的男人。

安嵐嚇得心臟亂跳, 想退卻退不開,隻得手足無措地拉住他的袖子,使勁搓揉著那塊上等的綢錦,強笑著問:“三殿下,你是開玩笑吧?”

李儋元輕輕吐出口氣, 吹起她搭在光潔額頭上的薄劉海,唇壓向她耳邊啞聲道:“既然舍不得,就留下來。”

安嵐猛地閉眼, 這次可是真慫了, 縮著脖子,怯怯地爭辯:“沒有……我沒有那個意思……”*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什麼沒有?沒有舍不得我?”

“也不是……”安嵐徹底亂了, 小腦袋搖來晃去, 感覺頸後的鉗製漸漸鬆開, 突然恢複些清明,撅起嘴喊:“三殿下,你是故意嚇唬我的吧!”

李儋元輕哼一聲,眸間那團黑霧散了,又恢複成她熟悉的似嘲似諷模樣,撤掉了身體的壓迫,淡淡道:“記住,我也是個男人,舍不得這這樣的話,不要隨便亂說。”不然,會被當真。

安嵐按住還起伏未定的%e8%83%b8口,隨後氣不打一處來,繞著他的床榻轉了兩圈,不停數落著:“我是認真來向你告彆的,就是想說舍不得,你乾嘛要嚇唬我……”

她想起他方才那副輕佻模樣就覺得難受,亂七八糟的情緒梗的鼻子發酸,聲音裡帶了哭腔繼續道:“你要想趕我走就直說,我現在就走,以後也不會回來惹你討厭……”

李儋元最怕看她哭,這時又聽她口不擇言說出一堆氣話,頓時對自己氣惱無比,藏在袖子裡的手指不斷用力,捏的骨節都在發疼,想開口卻被一股甜腥氣堵住,急得邊咳邊狠狠捶了下床板。

安嵐正由著性子念個不停,回頭才看見他這副模樣,連忙將他扶得坐起一些,再吹著熱茶送進他口裡,然後聽他用粗啞的嗓音急切開口道:“不是……”

“什麼不是?”

他抬頭盯著她,開口時依舊被紊亂的氣息打亂,斷斷續續卻無比清晰:“不是……不是趕你走,我不想……你走!”

安嵐的眼淚瞬間被逼出來,再用手背捂著眼,笑得貝齒露出一半,唇角彎彎翹起,仿若載滿春花的悠悠扁舟。剛才那些無來由的怨懣,聽到這句話便全散了,原來,她也不過想等到他一句不舍。

李儋元默默看著她又哭又笑,似乎想了很久,從外袍摸出個穿花挾蝶的鎏金香球遞過去道:“我今日從宮中帶回來的……”他頓了一瞬,繼續道:“上次你托我給皇叔帶的那盒調息香,他說用了以後果然睡得安寧多了。正好他從太後那裡得了這個香球,就托我送給你,說謝謝你的好意。”

安嵐見那香球做的精致可愛,立即接過來愛不釋手地把玩,微顫的羽婕上還掛著未乾的淚花,看起來嬌俏又動人,李儋元手握成拳,偏頭冷冷道:“你走吧,再晚了,人家可真認為你要侍寢了。”

安嵐把香球握在掌心,垂下眸子又呆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歎息著道:“好,那我走了,三殿下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她快步走到門前,突然轉身帶著哭腔喊道:“阿元哥哥,我會想你的!”然後逼自己硬下心來,拎著裙子飛快跑走。

李儋元重重往後一靠,震得帷帳飄起一角,上麵仿佛還留著她的味道:今天的熏香裡加了杜鬆和佛手柑,她進院子時,應該被那棵垂枝的月桂樹挨了下衣袖,又帶進了零星的桂花香氣……

李儋元嘴角掛起抹嘲諷的笑:她從小想要做的,就是豫王王妃,而不是一個隨時都可能倒下的短命鬼夫婿。

留住這香氣又有什麼用呢,其他的,什麼都留不下,終究會隨她的背影,一起消失無蹤。他眉間閃過重重的陰鬱,一把扯下那帷帳,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