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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想出個一箭雙雕的法子。

於是她故意讓安晴覺得,自己因為心虛想要離開,再故意放出要去慈寧寺的消息,她早就料到,這個沉不住氣的小姑娘,一定會想法子去慈寧寺堵人。

那一天,她故意讓車夫趕了馬車出門,自己和安嵐卻始終留在莊子裡,還特地找了許多農婦來攀談,然後再讓肖淮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拿著安嵐調好的迷香,輕易就抓走了安晴。

關安晴的房間,是提前就安排好,其實就在慈寧寺外一處廢棄的農莊,他們故意把一間房布置的和慈寧寺的禪房一模一樣,熏了整天整晚的檀香,再點一盞不亮的蓮花燈,安晴迷迷糊糊醒來時,就隻能見到這副場景,然後就再度因迷香而暈厥。

終於,在她意誌力徹底崩潰時,迷迷糊糊地看見房門開了,一個穿著藕荷色襦裙,梳著高髻的女人走進來,安晴看不清她的臉,隻能看見她手腕上戴著一串赤金雙福鈴鐺手鐲。安晴瞪大了眼,伴著那細微的鈴鐺響聲,看見那人漸漸走近,突然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冰涼的手指,仿佛滑膩的毒蛇,隻纏了一刻就放開。可死亡的陰影,輕易擊垮了十一歲的閨中少女,她滿臉是淚,牙齒不停打顫,咯咯咯咬得臉都在發疼。這時,那人彎下腰來,壓在她耳邊用粗啞的聲音道:“我明天會再來,到那時,我不會手下留情。”

那聲音就像刀刃刮過粗砂,仿佛還帶著粗糲的血腥氣味,安晴嚇得拚命哭喊,巨大的恐懼令她喉間不斷作嘔,可身體卻是僵著動彈不得,直到哭得累了,再漸漸昏睡過去……

而當她再度醒來時,滿腔滿腹還是那股令人作嘔的檀香味道,眼前一盞蓮花燈忽閃,她突然發現自己能動了,驚喜地坐起,竟在手邊摸到從發間滑落的簪子。

這時,她又聽見推門聲,心幾乎提到嗓子眼,幾乎是如救命稻草般把它緊緊攥在手裡,門外出現幾個黑影,她慌亂間什麼都看不清,隻能聽見那細微的鈴鐺聲,慢慢地朝她接近……

昨晚的窒息感再度扼住了她的喉嚨,安晴什麼也沒法思考,握緊手裡的簪子,跳下床隻盯著那不斷和鈴鐺撞在一起的赤金福字墜,狠狠把簪子刺了進去……

但她不知道,那時她已經被救進了慈寧寺的禪房,甄夫人故意戴著那隻鐲子,再折起袖子把手腕露在小腹前,正好讓已經失去神誌的安晴能刺破那裡麵藏著的血包,然後她再握著簪子倒下,傅之凡扮成的傅嬤嬤護在一旁,混亂中沒人會去檢查那簪子到底刺了多深,至於後來的傷勢,隻需要用薑族最擅長的偽裝和令血脈紊亂的藥丸就能做到。

再過兩天,甄夫人就會因“傷重”難以醫治,徹底閉息假死,到時總有人以殺人凶手的罪名受到懲治,甄夫人也能趁機不被所有人注意到地離開。而安晴就算能平安無事,等安嵐回到候府,她這一世都會被安嵐拿捏到把柄,再也不敢妄動。

甄夫人料對了許多事,比如謝侯爺絕不會置安晴的安危而不理,比如,王姨娘在經過無數掙紮後,很快就找來了莊子裡。

聽見瓊芝的通傳,安嵐起先並不願意離開母親的床榻,也不許外人進來,直到王姨娘在外苦苦哀求了近一個時辰,才終於替母親掖好被褥,壓了壓裙擺走了出去,眼神往惴惴不安的王姨娘臉上一瞥,冷冷道:“你來乾嘛?看我娘到底死了沒?”

僅僅過了兩日,王佩娥再也沒有侯府夫人的富貴與精致,臉瘦的幾乎隻剩一層皮,頭發鬆鬆挽著,中間夾雜著無數新生出的白發,眼下帶著重重的烏青,尤其是那股淩人氣勢再無蹤跡,隻壓著下巴懇求:“嵐姐兒能借一步說話嗎?”

安嵐抿著唇隨她走到花廳,然後隻是冷冷坐著,似乎在等她到底能說出些什麼。王佩娥揉了揉已經紅腫的眼,突然噗通一聲跪下哀求道:“我不管你們用的什麼心思,能不能放過安晴,她到底是你們謝家的姐妹,為何要對她趕儘殺絕!”

安嵐偏過頭,似是覺得十分荒謬地嗤笑一聲道:“放過嗎?王姨娘這些年,何曾想過要放過我們。開始用陰招逼我和娘離開候府,明裡暗裡各種為難,還有讓那心術不正的鄭公子來莊子裡,動的是什麼心思你自己清楚,你可曾想過我也是謝家的女兒,那年甚至還未及笄。你一次又一次陷害我娘,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如果那時我們求你放過,你會不會放過我們。”

王姨娘低著頭,彎著腰,抖得如同將要剝離樹枝的黃葉,她並不是個蠢人,隻需這番話,就知道再怎麼示弱求饒也不可能有用,於是仰頭抹去臉上的淚問:“好,那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放過安晴。”

安嵐冷冷一曬:“那天所有人都看見,有人在禪房裡公然刺殺侯府夫人,我娘現在生死未卜,總得有個人為她償命。至於那個人到底是誰,就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王姨娘死死咬著唇,幾乎要把唇瓣咬爛,過了許久,她臉上漸漸浮出絕望之色,垂下頭一字一句道:“明日我會去官府認罪。”她用手指死死摳進地麵,幾乎要把指甲摳出血來,逼迫自己用近乎卑微的語氣懇求道:“安晴,她到底還小,她什麼都不懂,就當我拿這條命求求你,不要再為難她,讓她能平安本分地活下去就好。”

安嵐看著她,突然升起股淡淡的憐憫,無論這人多麼可恨陰毒,她到底也是個母親,一個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護孩子的母親。

隻可惜她不明白,已經做下的惡早已生根,安晴恨了這麼多年,如何能忍受安穩本分地屈居人下。

可安嵐什麼也沒說,她得到了想要的承諾,站起身繞過始終跪地哭泣的婦人,一步步,踏著自屋簷投下的碎影離開。

第26章 離彆

甄夫人的喪事在半月之後舉行,謝侯爺心中有愧, 下令以候夫人的規格大事操辦。黃色的紙幡、雪白的素縞, 隨紙錢漫天飛舞, 僧人圍成一團誦經,外層站著許多認識或不認識的親戚,甄家人特地趕來,現在正站在謝侯爺身邊, 或真或假,哭得熱熱鬨鬨。

安嵐站在棺木旁,臉上始終帶著冷漠的悲涼,她從頭至尾沒和任何人說話,卻恰到好處地演出心如死灰的絕望感。其他人隻當她是悲傷過度, 紛紛歎息著議論:這侯府恐怕是流年不利, 好端端的, 那姨娘怎麼會去刺殺主母, 最後落得幾個孩子都沒了娘, 真不知是不是撞了什麼邪物,得找個道士做法驅驅才行。

那議論一路飄進安嵐的耳朵裡, 她在心中冷笑,隻有她自己知道, 這棺木裡躺著的, 不過是一具被偽裝成甄夫人的屍體, 而她的母親, 早已趁這時機改扮溜走, 現在隻怕在傅之凡的陪伴下,已經坐船渡江,遠去到她該回去的部落。

母親沒有說她會去哪兒,隻讓安嵐保留好那個簪子,那是薑氏首領的信物,到了某個時機,有人會來找她。而她們母女,也遲早會有再見一日。

安嵐擦去眼角的一滴淚,拉著袖子轉身,正好看見離她不遠的安晴:她比之前瘦了許多,小臉尖的嚇人,蒼白的仿佛沒有一絲血色,身上寬大的素縞被風吹得鼓起,看起來就像隨時都會被吹跑的紙人一般。

可她看過來的目光,卻比紙人還要陰森幾分,夾雜了怨恨與不甘,就這麼直勾勾落在安嵐身上。

安嵐彎起帶淚的眼,迎著那道似恨似妒的目光,淺淺笑了一瞬。

安晴攥緊了小拳頭,不想承認長姐這一笑足夠的淒美,若外人看了,隻怕是又憐又愛,恨不得把她捧上心尖才好。她死死咬著唇,這時無比痛恨自己的弱小,隻能眼看著娘親為自己犧牲。那天的事,她後來想起來,總覺得有太多不對勁,可爹爹不聽她說,也不願去救娘親,隻把她關在屋子好好反省,不許她再亂想妄為。

但她就是不甘心,甄夫人、還有安嵐身上藏著的那些秘密,她絕不會這麼放棄,她不能讓娘就這麼白白犧牲,也不能一輩子就做個安分卻卑微的庶小姐。

安嵐默默看著庶妹臉上的表情,默默歎了口氣,邁步走到她身邊,歪頭在她耳邊壓著聲道:“彆忘了,你身上還背著人命!”@思@兔@在@線@閱@讀@

安晴閉上眼,渾身止不住地發抖,可安嵐已經言儘於此,再也未多看她一眼,重新掛上一臉悲慟走入人群之中……

甄夫人的喪事過後半個月,安嵐仍是日日呆在莊子裡,侯府派了幾次人來請,她都一概不理,隻說自己在這裡住的慣了,回侯府反而憋悶。來探路的家丁一**敗退,謝侯爺隻得披甲上陣,親自來請女兒回家。

那日正好送來了新鮮的蓮藕,安嵐讓廚房做了桂花糯米藕,配上剛泡的龍井茶擱在院子裡,然後笑著喚肖淮和瓊芝一起來吃。謝侯爺走進院子的時候,正好看見安嵐拽著肖淮的袖子把他按坐下,又和瓊芝一起拿他打趣,說的肖淮一臉靦腆地埋下頭,安嵐臉上笑意更甚,讓瓊芝端了盤子遞過去,逼他一定要拿一塊來吃。

謝侯爺負手站在那裡,突然發現,自己很久都沒看過女兒這麼鮮活生動的模樣,她在侯府裡總是拘謹的,望向他的目光充滿期艾,可他那時與甄夫人已勢同水火,竟從未回應過這種期待。

他想起另一個從小被他捧在掌心的女兒,心頭愧意更濃,終於走過去,輕輕喚了聲:“嵐兒。”

安嵐猛地抬頭,笑容便有些凝固,眸間的神彩輕咳消失,站起壓了壓裙裾,對他恭敬行禮道:“爹爹,你來了。”

花廳裡,一爐香已燒出了大半截香灰,安嵐叫人沏了壺新茶送上來,卻始終沒開口說話,謝侯爺被晾了許久,終於躊躇著開口:“嵐兒,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安嵐始終垂眸坐著,雙手壓在膝上,恭順地道:“嵐兒怎麼敢怪罪爹爹。”

謝侯爺長歎一聲:“跟我回去吧,這裡你已經沒有親人了。”

安嵐淡淡抬起眸子,壓著喉中的哽咽道:“娘走了,我到哪裡都沒親人了。”

謝侯爺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撩袍站起,走到麵前對著她道:“你還有爹爹啊,過去的事,都是我不對,以後我不會讓任何人再欺負你。”

安嵐似是被這句話勾起壓抑的情緒,用帕子捂著臉痛哭起來,過了許久才抬起通紅的眼,抽泣著問:“爹爹可是當真想要接我回去?如果回去隻會惹弟弟妹妹的嫌,我寧願一直呆在這莊子裡,守著母親留下的這些東西過一世就好。”

她的語氣顯得孤苦無依,謝侯爺聽得又是一陣心疼,見她已經有些動搖,連忙握住她的手承諾:“當然是真的。以後你所有吃穿用度,都會是侯府最好的。這莊子和城南那棟彆苑也都記在你名下。放心,有爹爹在,你永遠是宣武侯府的嫡小姐,隻要你開口,侯府上下都得聽你的調配。”

安嵐在心中冷笑,麵上卻仍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