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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再關注這個不知還能活幾年的病秧子。

後來,人們開始遺忘這個深居寡言的病弱皇子,甚至沒人記得,他滿月時,成帝是如何大宴群臣替他慶賀;五歲做出第一句詩時,曾受到過怎樣的誇讚與豔羨。

當房內那股苦澀的藥味終於散儘,李儋元盯著身邊始終在流淚的安嵐道:“你現在明白了吧,帝王的寵愛其實就像一種詛咒,而冷落更是致命之毒,不幸生於帝王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活的比彆人更長一些。隻有熬過艱險,爬上九五至尊之位,才能做真正的勝者。”

“可你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萬一……”安嵐陡然想起前世的事,心疼地脫口勸道,後麵的話卻卡在喉間,不敢再說下去。

李儋元閉上眼,臉上現出抹悲涼道:“那也是我的命,怨不得彆人。”

他突然弓起腰,似是在咬牙忍耐著些什麼,啞聲催促道:“你快走吧,待會可能我會毒發,那場麵可不好看。”

安嵐用手背揉了揉哭腫的眼,抬起頭堅定道:“我不會走,我陪著你。”

她想起自己帶來的盒子,連忙從裡麵拿出一個香球遞過去,用濃重的鼻音道:“這香球是我特地為你做的,用了許多藥材,應該能緩解你的病症,你記得帶在身上時常聞一聞,可能……”她喉間一陣哽咽,輕聲道:“可能待會就沒那麼痛。”

李儋元抬眸看著她,然後伸手接過了那香球放在鼻下,笑了笑道:“很香,謝謝你。”他捏著香球的手指突然一抖,皺眉道:“你走吧,我不想你看見我毒發的樣子。”

安嵐背過身,攥著手腕倔強道:“我不會看,也不會走,我陪著你。”

然後,她用力閉上眼,聽著背後明顯隱忍的□□,以及壓抑地砸東西的聲音,直到一切都平靜下來,才連忙轉身,扶著他無力的身體躺好,再用帕子替他擦拭滿臉的汗珠。

李儋元似乎已經失去所有力氣,用疲倦至極的眸子看著她問:“你害怕嗎?”

安嵐搖了搖頭,見手帕已經濕透,乾脆用袖子替他繼續擦汗,可她不想再哭了,因為她突然明白,哭泣沒有任何作用,熬下去,才有希望。

李儋元察覺出她的轉變,艱難地笑了笑,闔上眼道:“你記住,無論遇上多麼絕望的境地,都不要害怕,隻管去拚去反抗,置之死地,才能博出條生路。”

安嵐在那一刻突然想起母親,她前世想博的,是不是也是這樣一條路。

她蹲在那裡想了很久,直到聽見他的鼻息越來越輕,起身替他蓋好被褥,麵對一直彷徨的來路,內心不知為何燃起勇氣,輕聲道:“阿元哥哥,我會記住的。”

那日之後,夏天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走完,而那些藏在冰層下的危機,終於還是如她所預料般的爆發。安嵐一直記得,後來發生的一切,全是因為王姨娘帶了一個人來莊子裡而起。

那是個裝束打扮看起來十分普通的婆子,如果不是被王姨娘帶進莊子,安嵐根本就不會多瞧她一眼。可當她看見母親見到這人時的表情,便明白了這婆子的身份必定不會簡單。

甄夫人站在她們麵前,對著王佩娥得意洋洋的笑容,隻是淡淡挑了下眉。這時站在王佩娥旁邊的婆子熱情地上前去握甄夫人的手道:“二小姐,您還記得我嗎?”

甄夫人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輕聲道:“王%e4%b9%b3母,好久不見了。”

“可不是嗎?這都十好幾年了……”那姓王的%e4%b9%b3母作勢去擦淚,可偷眼看見甄夫人臉上的表情,又把那快擠出的眼淚給憋了回去。

王佩娥抱著%e8%83%b8,一副看好戲地姿態道:“哎喲,要不說就是巧呢,我有個丫鬟恰好與這位王婆子是同鄉,姐姐應該也沒想到我能找到她吧。要說,這甄大人雖然離開了京城,可有些事,到底還是藏不住。”

安嵐垂著眸子,心中疑惑更甚,她知道外公前幾年就辭官還鄉去了,這些年母親與娘家素無往來,王姨娘為何會突然帶了這麼位奶娘上門。她說藏不住的事,又究竟是什麼?

甄夫人抬起下巴冷笑一聲,依舊是那副氣定神閒地態度道:“有什麼事進房裡再說,王姨娘在侯府呆了這麼多年,總不會不知道當街亂喊可是潑婦之舉。”

王佩娥氣得一跺腳,但想著這畢竟關乎侯府聲譽,硬是給忍下去,邊往裡走邊想著:看你還能裝到幾時。

甄夫人轉身前瞥了安嵐一眼,輕聲道:“你也一起來吧,有些事,你遲早要知道。”

進了花廳,幾個人各懷心思,誰也沒先開口。最後還是王佩娥最先沉不住氣,衝那位王%e4%b9%b3母使了個眼色,道:“我與這王婆子聊了幾日,心中有些事總不太明白。今天特地帶她和姐姐敘個舊,順便也想解一解我心中之惑。”

甄夫人閒閒端起杯茶,吹拂著上麵的霧氣道:“你想說什麼就說,不必繞圈子。”

王佩娥暗自咬了咬牙,騰地站起道:“那姐姐可彆怪我直接了,我想問一問,為何甄家嫡親全對杜鵑花不適,遇上杜鵑花粉就會全身發紅發癢,可姐姐在侯府的房外就種著杜鵑花,卻從未聽說有如此症狀。”

甄夫人低頭磕著茶杯蓋,抿唇不答。安嵐卻猛地抬頭,立即意識到母親身上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她邊在腦中飛快想著應對之法,邊聽王姨娘冷笑著繼續問道:“姐姐答不出嗎?那就再答我一個問題,甄家夫人共生了兩個女兒,其中二女兒在十歲前就病死,可為何到姐姐出嫁時,還是用著甄家二小姐的身份呢?”

安嵐聽得渾身發抖,想著不能再由她說下去,一拍桌案道:“王姨娘說出如此誅心之言,可有任何證據?”

王佩娥把已經怯怯縮起脖子的王婆子扯過來,冷冷笑道:“嵐姐兒一時接受不了也是正常。可你們甄家的奶娘,伺候過兩位二小姐的她就是證人。”

那王婆子收了王佩娥不少錢,這時把心一橫正要開口,突然收到安嵐投過來的警告目光:“王婆婆還是想好再說話,惡意詆毀候夫人,甚至詆宣武侯府可是重罪,好好想想你這副身子骨,到底受不受得起!”

王婆子被嚇得一哆嗦,這時才突然想到:這件事侯爺想必也是知情的,自己如果貿然抖出來,豈不是得罪了整個侯府。那王佩娥再得寵也不過是個姨娘,眼前坐著的可是侯爺嫡親的夫人和女兒,但該收的錢已經收了,全給了自家那個不肖子,也絕不可能再吐回去……正在左右為難間,王佩娥斜眼瞥過去,開口道:“嵐姐兒不用嚇唬她,就算你把她嚇得不敢說話,也改變不了甄家二小姐早已隻剩屍體的事實。”

王婆子心中叫苦,這證據已經供出來,左右是躲不過了,乾脆把心一橫,雙膝跪地哭著道:“沒錯,真正的甄月小姐,已經被埋進了甄家祖墳。夫人你千萬可彆怪我,我也是無心之過,是酒醉後被套出話來,奶媽對不起你啊……”

王佩娥見這人兩邊都想討著好,心中頓生厭惡,一腳踹過去道:“說完了嗎,說完了就滾。回馬車裡呆著去。”

於是王婆子連滾帶爬出了門,花廳裡少了做作的哭嚎,頓時又是一番微妙的沉默。安嵐攥著已經冰冷的手,偷偷瞥見甄夫人始終冷靜的臉,實在猜不透她要如何應對這件事。這時王姨娘又開口道:“要說這件事如果捅出去,也算是牽連整個侯府的醜事,我就算不顧著侯爺的臉麵,也要顧著我的一對女兒。所以今天來找姐姐,不過是想求個折中之法。”

甄夫人把茶杯放下,譏諷地扯起唇角道:“你想怎麼折中?”

“很簡單,姐姐讓出候夫人之位,答應和侯爺和離,我一定會把這件事捂著嚴嚴實實,保證不傳出分毫。”她瞥了眼安嵐,又道:“這樣嵐姐兒的出身也不會受什麼質疑,至於是嫡小姐還是庶小姐,又有什麼緊要呢?”

甄夫人突然笑了一聲,邊低頭撫平膝上的裙裾邊道:“如果真的沒什麼緊要,王姨娘你這些年耗費心力,又是為了什麼呢?”

王佩娥被激得瞪起眼,她以為自己搬出這樣的殺手鐧,甄月必定會嚇得慌張求饒,誰知她不僅毫無所動,還對自己處處嘲諷,於是騰地站起喊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怕?”~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甄夫人依舊帶著笑,看向她的目光卻多了些憐憫:“你急著來我這裡逼宮,為何不先去問一問侯爺,他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如果他知道,會不會允許他的枕邊人背著他去查侯府的秘辛,再傳得人儘皆知呢?”

王佩娥被問得啞口無言,額上立即沁出汗來。她發現這個秘密後,隻當侯爺也是一並被蒙騙,所以才%e8%83%b8有成竹地來質問,卻從未想過,侯爺可能是在知道真相的情況下娶回的甄月。

可為什麼,他為何心甘情願去娶一個冒牌貨?

甄夫人似是覺得有些無趣,按了按眉心道:“好了,你該問的也問了,我該答的也答了。傅嬤嬤,送客吧。”

傅嬤嬤朝她躬了躬身,然後半拖著,把已經徹底呆住的王佩娥帶了出去。

兩人一出房門,安嵐便起身走到甄夫人麵前,顫聲問道:“不會這樣簡單的是吧,這件事不會這麼容易結束?”

甄夫人放鬆始終繃緊的身體,露出抹苦笑道:“沒錯,我剛才不過是故意裝樣子,想逼她知難而退。這件事如果繼續深究下去,咱們都會有大麻煩。”

她站起身,拉著安嵐走進暖閣,檢查了所有門窗之後,輕歎了口氣道:“我護了你這麼久,也料到遲早會有這一天,你總該知道全部真相。”

第22章 薑氏

甄夫人關了窗, 牽動上簾紗上的角鈴“叮叮”作響, 安嵐混沌的腦海被那鈴聲驚醒, 仿佛聽見了, 某種命運開啟的聲音。

清脆的鈴聲漸漸轉成嗡鳴,安嵐看著母親在這餘韻中坐下, 纖長的手指按在桌沿,輕吐出口氣道:“我確實不該姓甄,而應該是姓薑。”她低頭諷刺地笑了笑,繼續道:“你爹爹他, 也知道這件事。”

早在本朝立國之前, 中原領.土諸王割據,年年混戰的時代。直到一日,出現了位叫做薑涯的異族少年,因天縱奇才,年少時又遇上過異人點撥,他將族人訓練出一隊奇兵,稱為“驍虎軍”。

他領著這隻“驍虎軍”殺進中原, 幾乎是戰無不勝, 殺得當時各自為戰的諸王們不知所措。最後, 大越王李桓慧眼識珠, 憑借鍥而不舍的誠意,終於找到這位少年, 據稱兩人曾徹夜傾談, 從此便以兄弟相稱, 薑涯仰慕越王的氣度與才華,願以“驍虎軍”輔佐,助他立下不世之業。

李桓憑借著這隻奇兵相助,終於在兩年後擊敗其他勢力,得以一統中原,立國號為大越,始稱為元帝。而薑涯因居功至首,被封為護國將軍,並以異姓王的規格封地造府,爵位俸祿世代相傳。

而當戰亂平息,帝王收起了少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