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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緊盯著他,啞聲道:“沒事……你不哭……我就沒事。”

安嵐心中一軟,抹了把臉上的淚,蹲在旁邊替他撫著%e8%83%b8口順氣,輕聲道:“我沒生你的氣。”

李儋元似乎長舒一口氣,然後遲疑了會兒,又道:“其實,你以前讓我幫你囑咐皇叔的事,我都替你說了,而且我告訴他,是我母妃娘家的一位表妹,因為仰慕他的學識,才托我帶這些話。”

安嵐仰頭問道:“真的嗎?那他怎麼說的?”

李儋元見她眼皮還帶著紅腫,可瞳仁裡瞬間盛滿了希冀的光,內心不知是何滋味,偏頭道:“他說很謝謝那位小姐的關心,也好奇你為何會知道他許多事,以後若有機會想親自見一見你。所以你放心,他心裡總是記得你的。”

他最後那句話說的極輕,卻在安嵐心中再度燃起團火:今日不過匆匆一瞥,也根本印證不了什麼事,也許能提前認識三皇子就是他們之間的緣分,既是有緣,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麼關係。

於是她決定把今天這插曲暫時埋進心底,待她及笄之後,總會有機會再遇見豫王,到那時就能試出他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微翹起的唇角帶出甜美的梨渦,仿佛雨後綻出的荷花初蕊,可李儋元卻明白,他不是她心中的賞花人。

他深吸口氣,微閉了眼,逼自己繞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安嵐卻以為他還是難受,越發覺得擔心,替他在身後塞好一個軟枕,然後跑出去找蔣公公來替他喂補品。

李儋元睜開眼,看見她的裙裾在門沿處消失,沉著臉一揮手,不小心摔下了被豫王親自送來的白玉紙鎮。

雕成蛟龍狀的紙鎮摔得四分五裂,撒了一地的白玉石粉,仿佛日夜向前奔流的光陰,難以拚湊,絕不回頭。

安嵐在這光陰中長到十五歲,侯府派了人請她回去辦及笄禮,可她想起那些繁瑣的流程就頭疼,硬是留在莊子裡,隻想讓甄夫人他們陪她渡過這個重要的生辰。

甄夫人在莊子裡養得這幾年,褪去了做候夫人時的沉鬱壓抑,日日過得閒適而平和,豐腴的臉頰上時總著光彩,竟仿佛重回年輕時的嬌豔模樣。

她想著這日是女兒重要的成人禮,吩咐莊子裡全掛上紅燈籠,院子裡擺了果酒、禮桌,最簡單的儀式,隻讓讓傅嬤嬤在旁唱禮,她親自替為女兒添衣盤發,然後簪上一個雕了複雜紋樣的碧玉簪子。

如此便算禮成,安嵐飲了果酒,看著周圍這些伴她長大的人們,心中莫名滿足,摸了摸發髻,對甄夫人笑問道:“這簪子我怎麼從未見過?”

甄夫人握著她的手,語氣凝重道:“收好這簪子,過了及笄禮,你遲早要回侯府,記住,彆輕易讓外人見到這簪子。”

安嵐眨了眨眼,不太明白母親在說什麼,她在這住的好好的,為何要回侯府。可甄夫人卻沒繼續說下去,隻是愛憐地撫著她的額發道:“你今日已算真正成人,可有些事,還是越晚知道越好。”

安嵐被說得心緒紛亂,正想再追問,突然看見傅嬤嬤一臉緊張地跑過來,對著甄夫人耳邊說了些什麼。

甄夫人冷笑一聲,然後對安嵐道:“我臨時有些事要辦。對了,彆苑那邊送了東西過來,放在肖淮那裡了,你去找他拿。”

彆苑送來的及笄禮,是李儋元替她在關外各個藩國搜刮到的奇異香料,安嵐打開香盒一個個聞過去,嘴角笑容漸深。這裡麵的許多香料,前世在宮裡都算稀罕的,自己也是因著太後的緣故才能碰上一碰,也虧他能讓人找的到。

她讓瓊芝把這些香都仔細收好,轉頭時,發現肖淮的右手始終負在背後,頭垂得很低,似乎在猶豫什麼事。

想著他那隻受傷的手臂早就好全了,安嵐歪頭一笑道:“你有什麼東西要送我嗎?”

肖淮的臉上閃過一絲靦腆,把右手在她麵前攤開道:“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我親手做的。”

骨節分明的手掌裡,托著一把木頭雕成的小匕首,小巧的刀柄被刻出一朵薔薇,安嵐看得眼前一亮,連忙接過來道:“這是你做的嗎,真漂亮,我很喜歡。”

肖淮見她歡喜的表情不似作假,低頭輕抬了下嘴角,他這禮物比起堆了滿桌的香料實在寒酸,隻想送給她防身用,幸好她還是喜歡的。

這時,安嵐握著那把的匕首抬頭道:“肖淮,我知道讓你一直呆在這莊子裡是太委屈你,不過你放心,你會是一隻關不住的雄鷹,現在暫時蟄伏,可遲早,你會有展翅疾飛,傲視群峰的那一天。”

肖淮很想說他從不覺得委屈,想了一會兒,微微躬身道:“無論在哪裡,肖淮會永遠追隨小姐。”

可安嵐搖了搖頭道:“我不想困住一隻鷹。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在侯府射果子,那年你才十歲,就已經能做到那樣的沉穩堅毅。你的誌向,也絕不止是跟在我身邊吧。”

肖淮喉中莫名一哽,偏過頭說不出話來,安嵐壓著被風吹起的裙裾,對他笑道:“肖淮,我說過當你是親人,當然希望你能飛得更高。我會好好等著,等著你建功立業的那天。”

肖淮被她眉宇間激昂的光亮感染,%e8%83%b8口仿佛也燃起股熱血,她想看他有一番作為,他便一定會做給她看。

那一天,肖淮什麼也沒說,隻是如以往般沉默地點了下頭,可在他心中,卻從此立下一個無論艱難阻礙也必須達到承諾。

安嵐與肖淮說完話,就回到房裡翻書,她記得其中某幾種香料,是具有神奇的治愈效果,隻是需要輔以適合的藥粉才能見效。她順著記憶翻找了一陣,剛才被派去花廳打探的瓊芝推門進來,小聲道:“夫人在那兒見的,是王姨娘。已經呆了半柱香的時間了。”

安嵐把書猛地放下,今日是她的及笄禮,王佩娥上次和她結了仇,想必是故意來給她們找不痛快,可母親為何要背著自己去見她。

她想來想去,還是怕母親吃虧,踮著腳跑到花廳外,正在門前躊躇究竟該不該敲門進去,突然聽見王佩娥的聲音在門前喊道:“甄月,你以為還能藏多久?等我拿到證據,遲早會戳穿你的真麵目。”

安嵐心頭咯噔一聲,連忙繞到旁邊的柱子後,下一刻,就看見甄夫人一把推開門,淺淺挑起唇角轉身道:“你若真有證據,早就拿去揭發了,何必還上這來知會我一聲。”

王佩娥狠狠瞪她,可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乾脆抬著下巴,腰肢款擺走到甄夫人身邊,側頭咬著牙道:“你等著吧,看你還能頂著這個身份囂張多久。”

安嵐扶著柱子偷偷往外瞅,看見王佩娥沒討到便宜,正氣急敗壞地往外走,身邊竟沒帶著一個丫鬟。而站在門口的甄夫人,冷冷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在眸間閃過絲憂慮。

傅嬤嬤從房裡走出,剛開口叫了聲,甄夫人便抬手阻止,然後朝左右望了望,轉身把門再度關緊。

這次,無論安嵐怎麼努力偷聽,實在是半個字聽不清,沮喪地回了房裡,把頭上那支簪子取下放在手心摩挲,突然想起母親那句話:“今日之後,你遲早要回侯府。”

她並沒有說我們。

王姨娘找上門這件事讓安嵐戒備了很久,可轉眼過了兩個月,莊子裡一切如常,仿佛結了厚冰的湖麵,既看不出裂痕也生不了波紋。

可安嵐卻隱隱覺得,那藏在冰層下的黑暗,終會以讓整塊湖麵碎裂的姿態傾湧而出,徹底傾覆這幾年,她難得平靜、安穩的人生。

但在那冰層被撬開之前,安嵐能做得也唯有等待。她躲在房裡翻看了許多醫書,將李儋元送來的香粉配上藥材做成了香球,然後裝在盒子裡,準備送到彆苑裡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知道李儋元的病症是常年累積下,光是用藥也斷不了根,如若能時時帶著著這香球調理,也許能治好他的氣弱體虛之症。

她到達彆苑時,正是初夏的晌午,家丁、丫鬟們吃了飯在犯困,恰好蔣公公去了宮裡,安嵐在這彆苑幾乎成了半個主人,他們索性連通傳都省了,由著她自己找進去。

安嵐一路走到暖閣門口,伸手推了推門,發現裡麵居然被閂住了。

她突然想起李儋元有個怪癖,隔月會有一天,他會遣走所有的下人,不讓外人打擾,獨自關在房裡一段時間。她正準備轉身去花廳等著,突然從門縫裡聞到股奇怪的味道……

這味道令她皺起眉,懷疑是自己聞錯了,再靠近門簷再一些,猛吸了下鼻子,頓時大驚失色,也顧不上叫人,用不知哪來的力氣一腳把門踹開。

李儋元一身白袍端坐在屏風後,目光始終盯著手裡的藥湯,剛撩著寬袖準備把藥往口裡倒,卻看見安嵐就這麼直直闖了進來,立刻沉下臉吼了句:“你進來乾嘛?”

安嵐來不及解釋,直接奪過他手裡的藥碗,然後邊轉身把門關好邊道:“阿元哥哥,這裡麵加了夾竹桃花籽,是□□,千萬不能喝啊。”

扶在門框上的手指猛地僵住,安嵐突然想明白了什麼,轉頭看見李儋元臉上諷刺的笑容,瞪著眼往後踉蹌兩步,顫顫道:“你是……自己服毒?”

李儋元偏過頭,重又拿起那藥碗道:“你趕快出去,今天看見的一切,不許告訴任何人。”他被藥碗遮住一半的黑眸染上抹陰沉,咬著牙道:“不然,哪怕是你,我也絕不會心軟。”

安嵐根本沒把這威脅聽進去,她壓著痛極的%e8%83%b8口,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然後在他身邊蹲下,按住他的手腕啞著聲問:“你乾嘛要這麼做?”

李儋元不知哪來的力氣,一點點抬起被她壓住的手腕,迎著安嵐絕望的目光,把那碗藥給送了下去。

然後他斜斜靠下去,長吐出口氣道:“你真的想知道?”

說起來,其實也不過是上演過無數次的俗套宮鬥故事。李儋元的母親端妃出生不高,但卻是個絕頂的美人,據說她進宮後,幾乎獨得成帝所有的寵愛,連帶著生下的三皇子,也因為長得像母親,成了皇帝最疼愛的兒子。

可這位三皇子越長大便越顯出過人的聰慧,五歲時就已經能做詩讀史,皇後看著不學無術的太子,開始越來越難以容忍這種寵愛。

漸漸的,宮中有了成帝被端妃蠱惑,想要廢長立幼的傳聞。皇後的胞弟,當朝右相鐘離帶著禦史們日日勸諫,終於讓成帝不得不遠離端妃所在的檀雲殿,遠離後宮,成日沉溺在政事中。

自那以後,三皇子就開始遇到無數意外,有幾次都險些丟了性命。那位柔弱而美麗的端妃,這時才終於明白,帝王施予的寵愛一旦收回,隻會換來更大的噩運。她沒法靠自己保住兒子,除非這個皇子能徹底失去威脅。

於是李儋元在六歲時大病了一場,此後臥床足足半年,許多太醫來看後都隻是搖頭,稱這是胎毒之症,終生難愈。後來他的身體越來越差,連出門都顯得困難,皇後親自來看望過幾次,也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