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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平日裡胡天胡地慣了,他爹怕他考不上,想替他找個偏野的地方專心讀書。而鄭才的夫人正好出自琅琊王氏,是王佩娥的遠房堂姐。王佩娥平日對這個堂姐巴結的緊,一聽這件事,就立即張羅著,說侯府正好有間莊子合適,還有甄夫人幫忙看著,一定出不了錯。

而謝侯爺為了與鄭侍郎打通關係,也不願放棄這個好機會,還親自寫了封手書,讓甄夫人一定好好招待這位鄭公子,安嵐聽得心中冷笑不已,這兩人打得一手好算盤,他們攬下好處,倒想把自己和娘親推出去接下這爛攤子。母親雖然強硬,但這莊子說到底也算是侯府的產業,有了謝侯爺的手書,那個紈絝子才能有恃無恐,非留這兒不可。

她想的入神,沒發覺那鄭公子正一眼一眼往這邊瞥,心裡也正打著美滋滋的算盤。他在京中就素有花名,在青樓酒坊養著不少相好,這次他爹想逼他清心寡欲,找間莊子把他關著,他心裡哪能不樂意,可那位王伯母突然上門,私下裡偷偷告訴他,隻要到這莊子裡來絕不會讓他失望。如今一看,果然藏著位驚世絕豔的美人兒。雖然年紀是小了點,不過青梅雖澀,卻彆有一番滋味。

第15章 公子

廳內幾人各懷心思,一時間隻聽見盞杯相碰的聲音,甄夫人按著桌沿,強忍著怒氣正要逐客,一直坐在旁邊不發一言的安嵐突然笑著站起來道:“娘,西邊不是還空兩間房,就讓他們住下吧。”

聞言,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這個貌似美麗天真的少女,隻見她細腰盈盈一動,唇似含櫻,榴齒含笑,淡煙似的眉骨微微挑起時,那朵茶花仿佛悄然伸展,妝點出一對秋水清瞳。

甄夫人的臉上帶上了幾分探究,那鄭公子看得挪不開眼,一拊掌笑道:“這位妹妹都這麼說了,夫人再拒絕,可就有些不通人情了。”

安嵐微微皺眉,以往彆人叫妹妹,她可沒現在這麼惡心過。

甄夫人把擱在桌案上的寬袖收回,似乎無奈地擺了擺手道:“也罷,那你們就住下吧。”

一場風波就這麼勉強壓下,鄭公子帶來的家仆們拎著箱籠四處跑動,招呼著把房間好好收拾起來,莊子裡的仆婦們探頭探腦地觀望,隻覺得許久從未像今天熱鬨過。

甄夫人讓傅嬤嬤去關了門,轉向安嵐道:“你有什麼打算?”

安嵐歪頭一笑,替甄夫人倒了杯茶道:“娘,你總教我做事要懂得迂回變通。王姨娘既然把人給弄到這裡來,我們一味推拒,就實打實做了壞人,說不定還會得罪那位鄭侍郎。不如就讓他住下,咱們好吃好喝地招呼著。至於住的慣不慣,能住多久,可就怪不得我們這儘心的主人家了。”

甄夫人琢磨著這話裡的意思,終於也咬唇笑起,斜眼道:“你這兩年,倒是學的越來越精了。”

她話裡是調侃的嗔怪,可安嵐知道母親其實欣慰於自己這樣的轉變,靠過去壓低聲音道:“我已經讓瓊芝領他去西邊那間屋裡,今晚一定讓這位鄭公子好好享受咱們這兒的鄉野風味。”

甄夫人用手指點了下她得意洋洋皺起的額頭,小聲道:“先彆這麼快得意,等他走了才作數。“

安嵐衝她一擠眼,道:“放心,您就等著看吧。”

再說那位鄭公子,差使家仆收拾了好幾個時辰,還是覺得房間簡陋粗鄙,牆角好像還透著股黴味,他閉上眼把安嵐的容貌又想了一遍,硬生生做出首美人版的陋室銘。

然後他滿懷期待地走了出去,纏著甄夫人她們一同用晚飯,席間不停借故與安嵐搭話,那小美人倒是一直和顏悅色,但是答話客套至極,要不就是一副萬事不懂的天真模樣,鄭公子硬著頭皮聊了幾句實在沒法往下接,深感到想勾搭個小姑娘可真不容易 。

安嵐吃了一半就懶懶打了個嗬欠道今天太困,要先回房歇著。她一離席,鄭公子也覺得這山野粗食吃得無甚滋味,帶上隨從回了房間。

甄夫人下午就派人來說過,莊子裡燈燭不夠,這晚隻為他備了盞高腳蓮花燈。到了夜晚,燭火顯得昏暗不堪,除了盛亮處,照得幾堵白牆莫名陰森。鄭公子在屋裡子罵了兩圈,可也沒彆的法子,隻有讓隨從明日大早去給他買燈回來。

然後他從終於打開書箱,挑了兩本書出來,打著嗬欠翻看。這時青灰的天際翻起了濃霧,簷下燈籠被風吹得發出“嘩嘩”的輕響,鄭公子手托著腮邊,正被一堆“之乎者也”繞的頭中暈沉,突然聽見旁邊的牆外傳來有節奏的劈、啪、劈、啪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輕敲著牆壁,在這安靜的夜裡,聽得人心頭一顫。

鄭公子微皺起眉頭,也不知隔壁住的是誰,大晚上不睡覺搗什麼亂。他用手肘撞了下牆以示警告,可那聲音還是不徐不緩,不輕不重地響在耳邊。

他有些煩了,把站在身後服侍的小廝一拽,“你給我過去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打擾老子看書。”

那小廝見公子動怒,絲毫不敢耽擱,埋著頭就往外跑,可一出房門就傳來聲尖叫,鄭公子罵罵咧咧跟了出去,正準備吼他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誰知看見那小廝雙股發顫,張著嘴指向前方,他順著那指尖一看:房門前掛著一把大鎖,鎖上鋪著厚厚一層灰,明顯這間隔壁房許久都沒有住人。

鄭公子嚇得後退一步,然後咽了咽口水,堅信這是個惡作劇,四處嚷嚷著叫來了傅嬤嬤。奇怪的是,傅嬤嬤一聽此事,仿佛並不太驚訝,隻是再三保證這房間已經三年沒住過人,然後用找來的鑰匙打開了門:果然是空空蕩蕩一間房,牆角全結著絲網,怎麼也藏不下一個人。

鄭公子整張臉都白了,腿有點發軟,拽著那小廝回了房,可那聲音突然又在響起:劈,啪,劈,啪……和著晃動的燈影,上下左右跳躍,仔細聽起來,好像有人在有耐心地戲耍或是……求救。

如果聲音不是來自隔壁那間房,那會不會,是他自己這間……

於是,一向囂張的鄭家公子,被嚇得屁滾尿流四處拍門,扯著喉嚨讓甄夫人給他換間房,整間莊子的人幾乎都被吵醒,甄夫人這晚睡得早,足足讓他在門口等了半小時才出來,然後一直道歉說莊子裡房間有限,勉強給騰出一間雜物房,讓鄭公子紆尊降貴地睡了一宿。

第二天,鄭公子頂著眼下一大片烏青走出房間,讓隨從給他揉著哪哪都痛的筋骨,內心把這間破莊子給咒了千百遍。

可這咒罵在看見坐在樹下喝茶的少女時,瞬間轉成了口水咽下去。他連忙理好發冠,袍袖一揮大步走過去,還不忘了裝可憐道:“妹妹,你們這莊子鬨鬼啊。”

安嵐正撚起一朵洗淨的桃花扔進沸水裡,聞言迅速抬眸道:“怎麼?王姨娘沒告訴你嗎?”

鄭公子被這話說的滿心疑惑,然後見那嬌弱的小美人蹙起眉心,道:“兩年前,有個仆婦的孩子爬上屋頂玩球,誰知失足摔了下來,恰好下麵放著把鋤頭……哎……最後連個全屍都沒留下。”

她邊說邊用帕子捂住嘴,似乎怕得聲音都在哽咽,鄭公子想象那場麵,頓時也覺得腹中作嘔,然後聽她繼續道:“後來,這莊子裡每逢夜晚就不安寧,似乎總能聽到孩童拍球的聲音,娘找人做了幾場法事也沒用,隻有由著他去,久而久之,大家也就習慣了。”

她幽幽歎了口氣,眼波流轉間,全是弱不勝風的風情,鄭公子心頭一蕩,竟顧不得害怕想去摸她的手安撫,誰知卻被一隻從旁伸來的手狠點了下手腕,頓時整條胳膊又酸又脹,連忙狼狽地收回來。

鄭公子的臉頓時漲紅,扭頭咬著牙喊:“你是誰?竟敢打我?”

安嵐連忙抬頭,讓那壯實沉默的男人躲在身後道:“這是肖淮,我的護衛。他這人一向死心眼,隻懂得保護我的安全,鄭公子千萬彆和他計較,就看在安嵐的麵子上。”

鄭公子見她急得眼眶都紅了,那護衛又木訥地對他道歉,一肚子火發不出,轉而問道:“你剛才說,王姨娘沒告訴我,怎麼她也知道這件事嗎?”~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安嵐滿臉無辜地點頭:“鬨鬼之事一起,我們就找人帶話給了爹爹,王姨娘還專程來看過。昨日你非要來住,我娘親還覺得奇怪,可這種事總不好到處聲張,所以才找了許多理由回絕,但我見鄭公子真心誠意想要留下,隻當你必定是早已知道這件事,所以才讓娘應允了下來。”

鄭公子狠狠一拍桌案,暗自咬牙想道:“好個王佩娥,以前見她每日巴結著母親,還以為真是向著自己,想必也是夥同爹來耍我,逼著我找個清心寡欲的和尚廟呆著。”

安嵐見他氣得牙癢癢,心頭暗自好笑,故意加了句:“王姨娘想必也是忘了這件事,要不公子去找她問問。哎,其實這莊子我又何嘗想住下去,可當初娘被逼著向爹承諾,咱們娘倆是萬萬不可能再回侯府,所以鬨鬼也好,漏雨漏風也好,也隻有全受著。”

鄭公子瞪著眼站起身,覺得那位王姨娘真是欺人太甚,為了這可憐的美人兒嫡小姐,他必須找她好好發泄一通去!

第16章 討債

一大早,王姨娘眼皮就開始猛跳,她對著鏡子照了又照,老覺得自己額上懸著一片黑霧,硬是多抹了幾層粉才給壓下去。

按理來說,她現在正該是春風得意時。自從在鄭家聽見那位鄭二公子想找個安靜地方讀書,她立即就想出了這條兩全其美的妙計。

莊子裡的那兩位,她眼裡雖然不見,心頭卻日日都在煩擾。甄夫人牢牢霸住候夫人的位置,自己的一對兒女就永遠隻是庶子女,她可以忍氣吞聲,但沒法讓安晴和安傑忍一輩子。

尤其是這兩年,安嵐的打扮早比不上侯府時風光,可那張臉卻越長越水靈,再簡單的料子,也能被她穿得顧盼生姿,豔若驚鴻。要說安晴也生得美,可就是不能和長姐站在一處,原本還算得上奪目的翡翠石,一比就成了灰撲撲的鴿子蛋,半點光彩也不剩。

王姨娘早就把這礙事的嫡長女恨了許多遍,沒想到竟讓她等到這麼個好機會。

她早知鄭家二公子是個愛拈花惹草的紈絝子,府裡漂亮的丫鬟沒幾個不糟他毒手。隻需要使個餌,把他送到莊子裡,每日瓜田李下,他無論得不得手,安嵐的名聲總是要受牽累,到了往後選夫婿時,安晴也能多一分籌碼。

而她推測以甄夫人的性子,必定不會讓那紈絝子輕易留下,所以特地說服謝侯爺寫了封手書,甄夫人一旦拒絕,便是把侯爺和鄭侍郎一並得罪了,如果迫不得已留了人,在鄭侍郎和夫人麵前討便宜的也隻能是自己。

她正美滋滋地打著坐收漁人之利的算盤,房門被人“砰”地踢開,嚇得她拿簪子的手一歪,差點捅進肉裡。

待看清楚冷著臉進門那位大爺,王佩娥連忙陪著笑臉道:“鄭二公子怎麼來了,翠如快去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