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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形態把對方幻想了一遍,沒有實操,他倆互相勾勾小拇指,在胡同深處告彆,各回各家了。

長大後有時仍像小孩兒,遇到重大事情還要拉勾保證,下周的一模考試,在考場上努力奮戰,我的男朋友,請你一定加油啊。

一模的早上,床頭櫃的鬨鐘準時把瞿嘉從被窩裡拎起來。

冰箱裡有他老媽昨晚給他準備好的今日早飯,烙餅夾肉、鹵蛋和紅棗八寶粥,相當豐盛。吊蘭的小花花從窗台上垂下,含苞帶露,應該也是瞿連娣昨晚臨走時澆過水了,把家裡的兒子和每一盆小花崽子都照顧得麵麵俱到。

瞿嘉吃過早飯拎了書包,鎖好家門,騎上自行車去學校。這就是他每天的生活,習慣性的在騎車路上從迷瞪發呆狀態讓自己慢慢清醒,睜了睜眼,心情沒什麼波瀾。他考試並不緊張,哪怕成績一般,每次都是無懼無畏地踏進戰場。

家裡有些事他一直被蒙在鼓裡。

有些事他事先完全不了解情況。

他也誤解了為什麼最近倆月老王來他家特彆勤快,每晚接送,來了就膩著不走,簡直恩愛得過分,嚴重不符合那兩位老同誌的年齡輩份和脾氣秉性。

周末還瞞著他出去“約會”,不告訴他去哪,在家就小聲嘀嘀咕咕,悄悄傳遞東西,就不讓他看見聽見。

許多家長在類似情況下都會作出同樣抉擇,在孩子麵臨重大人生關口的當下,選擇暫時隱瞞,僅止是為不影響瞿嘉考試。這無可厚非。

本來也不算個大事,隻是瞿連娣那天早上頭暈,心慌,一彎腰就疼痛難忍。她站在店門口指揮小工搬東西上貨,一頭摔倒,就暈倒了。

店裡同事立刻打電話叫了救護車,打電話給王貴生。

瞿嘉騎車停在東大橋路口,一腳撐地,慣常發呆,就在自行車道的白線後麵等紅綠燈。這就是他每天上學都會路過的地方。

一輛救護車“哇哩哇啦”地鳴著笛,車頂藍燈閃爍,從東西向大馬路的另一頭疾馳而來,衝向路口。

本來是綠燈能走了,交警攔住他們這個方向的車輛,等一下等一下,讓救護車先過!

瞿嘉看著那輛救護車從他眼前飛馳過去了。

第93章 驚濤

急救車的鳴笛聲尖銳刺耳, 就是直奔小吃店所在的方向。

白車在一片灰牆綠樹組成的街道背景中異常的顯眼, 當然, 也可能是急救車這類車輛原本就比較刺眼和戳心,仿佛冥冥中有一種心靈感應, 牽住瞿嘉的視線就不由自主往那邊看過去了。

隔著老遠都能看見,救護車急刹停住了,停靠到店門附近。

瞿嘉看得怔愣, 沒動。

交警在這邊路口放人了, 一揮手, 走吧走吧,可以走啦!周圍的自行車隨著小警帽的手勢“嘩”得全部啟動,都趕著上班上學呢, 一窩蜂湧過路口。

瞿嘉側目盯著遠處那個方向,停了大約有幾秒鐘,突然拐把轉彎了。

但凡有一個人在行車路線上不隨大流、不守交規,路口一下子堵塞了, 被橫著斜插過去的瞿嘉擠得大亂。在交警的眼皮底下, 瞿嘉就蹬起車斜穿過大馬路。

對麵一輛公共汽車也過路口,狂按喇叭,交警大喊“哎”,瞿嘉很險地從公共汽車前麵飛馳而過……

他飛馳到小吃店門口, 丟下自行車跑過去。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員正在攙扶病人,直接抬進車裡要拉走了。

王貴生正好也開車趕到,下車就麵對瞿嘉。

“沒事啊, 瞿嘉。”王貴生一擺手,“你媽媽就是累得。”

媽。

瞿嘉小聲叫了一句,站在那裡。人在震驚和心悸的時候,反而喊不出聲,不會像電視劇裡演得那樣咋咋唬唬或是歇斯底裡。他感到喉嚨裡發堵,意識飄到雲裡霧裡。

發生什麼事兒了。

怎麼突然就這樣了呢?

“我跟著去,我去。”王貴生又掉轉頭,準備開車跟上救護車了。

“我媽怎麼啦?”瞿嘉表情茫然,問老王。

“身體不太舒服,就沒大事。”王貴生說,“你回去吧。”

“什麼叫沒大事?”瞿嘉看著對方,“暈倒了,都不說話了,怎麼了?”

“一直身體不太好,就沒跟你說麼。”王貴生按了一下瞿嘉肩膀,“就怕你心重,又瞎操心!”

“我媽我不操心?”瞿嘉一下揮開老王按在他肩上的手,“你瞞我?”

“你誰啊你憑什麼瞞我?”瞿嘉看著老王。

他也是那時突然激動了,心發慌,明明他沒病的,血壓都飆上來了。這也就是老話所說的,血緣之下還是母子連心吧。

王貴生一拍腦門,突然問:“瞿嘉你今天要考試吧?”

“我們家路軍兒今天一模,早上我看著他去學校的,這是全市統一考試,你怎麼還在這兒?”王貴生往身後學校方向一指,“瞿嘉你給老子考試去。”

“你彆管我考不考試了,”瞿嘉氣得想罵人,晨光打在白色車頂上刺傷了他的眼,“你早不告訴我,現在人怎麼了?!”

罵誰呢,他也罵不著老王啊。人家路軍兒他爸有什麼錯?這麼些日子,他終於依靠依稀的記憶明白過來,老王同誌每天接送還頂替他去店裡乾活兒,人家就是在替他照顧媽媽,也沒任何嘮叨抱怨,你凶人家老王乾什麼呢?

把人家罵走了誰還來管你們這個拖累人的家庭。

王貴生說,瞿嘉你走吧,你媽媽有我陪著,你先考試去。

瞿嘉說,沒心思考試,我去醫院看看,到底是怎麼了。

瞿嘉沒有在他應該出現的時間到達校門口,但有人在學校門口等他。

周遙在早點攤子買了兩杯熱豆漿,用塑料食品袋套著掛在他車把上。他就坐在他山地車的後座上,停靠在樹蔭下,等他的人。

這天其實已經是一模考試的第二天,第一天考的語文外語,瞿嘉出來說自我感覺考得不錯啊,你買的熱豆漿特好喝。

於是周遙就說,哎呀第二天考數學,說什麼也要再買一杯“好運豆漿”給咱嘉爺,上戰場還是上刑場能否活著出來就看這杯豆漿了!

他提早到的,就是想和瞿嘉說幾句話,再分頭各進各的教室。

等了大約十五分鐘,看著許多同學都進去了,瞿嘉沒到。

葉曉白從私家小轎車裡下來,背著書包進校門,停了一步:“周遙,等人嗎?你不進去考試麼?”

“哦,我一會兒就進去。”周遙含糊了一句,是那時開始著急,茫然而狐疑。

瞿嘉難道來得更早,沒等他的愛心豆漿,已經進去了?

周遙趕緊拎著飲料去教室了。他就直奔文科班,一探頭,教室裡已經坐滿了人準備考試,等卷子來呢。很多熟人抬頭就瞅見了他:“乾嗎來了啊周遙,你是要給我們監考的嗎?”

“大學霸不用考一模了,你就是來發卷子的吧!”有人開玩笑。

周遙蹙眉,用眼神質問黃瀟瀟:哎,瞿嘉呢?

黃瀟瀟手裡的筆都掉了,回過頭去偵查最後一排那空位子,再把兩手一攤:我就是你的眼線兼瞿嘉的保鏢啊,你問我?我哪知道麼。

周遙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進了文科班教室,直走到最後一排,把熱豆漿擺在瞿嘉課桌上,沒有顧忌周圍所有人的視線。又氣又急,想罵瞿嘉都找不著人罵。

他從夏藍身旁過去了。瞿嘉沒來考試總之與夏藍無關,心裡還能舒服些。Θ思Θ兔Θ文Θ檔Θ共Θ享Θ與Θ線Θ上Θ閱Θ讀Θ

但是這人去哪了啊?

周遙那時就猜到瞿嘉出什麼事了,一定有事,瞿嘉都答應他了,努力上進好好考試,拚了三個月數學補習班今天檢驗複習成果了,今天要考數學了你不來考試?

他再次離開教室,從教學樓前的國旗旗杆底下跑過去了,和瞿嘉的班主任老爺子擦肩而過。“周遙?……怎麼還不進去考試?”老爺子喊了他一句,看著他就這麼跑了,跑向學校大門……

周遙在校門口傳達室打了電話,打到瞿嘉家裡,當然沒有人接。

再呼call機,奪命連環狂呼。

【回複我,你怎麼了?出事了嗎?】

【你回來考試考試考試。】

【你不回複我,我也沒心思考試了!】

周遙想了一下,他很聰明地打電話到“五芳”小吃店裡。店裡哪位頂班忙到手腳朝天的姑奶奶,終於告訴他說,瞿嘉那小子沒有怎麼樣,是瞿嘉媽媽生病了嘛,早上昏倒了,不知現在怎樣,被救護車拉到朝陽醫院去了。

……

醫院樓道人來人往,瞿嘉一路走過去的時候,被人猛地撞了肩膀。他回頭怔愣,才意識到周圍原來是有人的,他原來不是在荒涼的曠野中獨行,眼前其實有很多像他一樣失魂落魄心亂如麻的同路人,那些人影重重疊疊著撲向他的眼膜。

“哎踩腳了……看什麼呢?”耳畔有人說他。

瞿嘉抬頭看了一眼,懶得說話,茫然地走過去了。

他就不斷往返於診療室、化驗室、輸液室以及劃價繳費處之間。治療室和樓道人滿為患,很多人是躺在樓道的活動床上,甚至躺在樓道長椅上掛著吊瓶輸液。

瞿連娣血壓下去了醒了就看見瞿嘉,也是氣懵了,差點兒再氣暈回去,一把抓了她兒子手,一句話直中要害,今天考試呢,你怎麼不去考試啊?

“沒事兒。”瞿嘉反掌握住他媽媽的手,“考試結束了,考完了。”

就握一下也就放開了。

他手裡高高地提著一大掛的輸液吊瓶,在牆上找了一個掛鉤掛上去,轉身再去找吊瓶杆子。內科病號太多,看心臟的看肝膽的看腎的,各科室的病人全部擁擠穿插在一起,設備資源都是要搶的。誰家裡倘若沒有個身強力壯的大兒子在醫院站崗,都搶不到活動床搶不到輸液杆。

所以,瞿嘉拎著一根輸液杆子從樓道那邊走過來的時候,左右手另外幾家都用相當羨慕的眼光打量他們,還是養個孝順兒子好用啊。隻不過,兒子常見,孝順的不常有。放眼望去,有幾家人是兒子帶年邁父母前來醫院看病的?就沒幾個。都是女兒照顧,兒子都是白養的。

然而,瞿連娣假若有力氣,絕對要掄起輸液杆把他兒子掄出去,趕出醫院,你來乾什麼呢?

又不是急性病,不會要命,瞿嘉你在乾什麼呢。

瞿嘉把書包丟在牆角,坐下來。

他一上午沒有喝一口水,很渴,嘴巴發乾。他低頭翻看手裡的一大摞化驗單,大部分名詞都看不懂,但能記住大夫提過的隻言片語,“這是慢性病”“過度勞累了又上了四十歲就容易誘發”“腎病綜合症”“就不能再熬夜累著不好好養著都能發展成腎衰竭要很注意啊”……

腎衰竭,尿毒症,很嚇人的。

du-du-du-du……

腰間呼機再次響了,每次這小黑盒子一叫喚就讓他肩膀一抖。呼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