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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擺譜牛氣,誰不知道你們家的騷事兒?挺個大肚子嫁都沒嫁出去呢。”王貴生很不厚道地甩出真相。

老蔡媳婦麵色通紅,氣爆了,揭下貴婦的麵具,隔著車窗大概是又扔了什麼東西,想讓老王閉嘴。

老王閉嘴也沒用了,華服已被無情地揭開,底下藏的一群虱子全跑出來。

“我跟瞿連娣我倆單身談個對象,我們倆光明真大不怕人說!”王貴生點上一根煙,“您那位香港姑爺離了嗎?就沒可能離麼,你們家是人家二奶都不止了吧,三奶、四奶吧?丟人不丟人?!”

話不投機,半句都多,早已不是一條路上的人。

變革與改製就是一道殘酷的分水嶺,在原本鐵板一塊的工人群體之間割開無法彌合的裂痕。這道裂痕逐漸分裂,鐵板就裂成兩塊大陸,越漂越遠,不可能再融合。

分流的人群也漸行漸遠,大家終究選擇了不同的道路,走不回來了。

各桌的食客哄然喧嘩,有人喊“真丟人”!也有人喊“開著您的大奔快滾蛋吧!”

奔馳房車噴著尾氣,在暗夜裡劃出依哩歪斜的倉皇的印跡,在一行路燈的注視下落荒而逃……

老王出馬,一人就頂一家子,三句兩句就把瞿連娣在廠裡多年的老冤家斬於馬下。

周遙估摸著,蔡大大家的媳婦,應該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在“五芳”小吃店附近出現了。下回再路過也會堅決繞道吧,撞見誰也不敢再撞見老王同誌。

第83章 老板娘

那晚在“五芳”小吃店門外發生的熱鬨, 店裡其餘幾位職工也都看見了。

“五芳”既然是五個女的開店, 就還有四位, 都有家庭有孩子。隻不過家裡男人都沒本事,沒錢。, 病癱在床的,懦弱無能的,還有整天就出去打麻將輸錢、每晚回家不是往家掙錢而是從家劃拉錢扔出去的, 總之都很沒用。

下午和瞿連娣一起做麵點的師傅名叫張蕙藍, 瘦瘦長長臉, 是從食堂下崗過來的炊事員,手藝沒得挑。

“瞿師傅,你對象兒挑得不錯。”張蕙藍低頭揉麵。

“誰對象兒啊, 愛耍瘋的,我都懶得理他。”瞿連娣也低頭揉麵。

“這就夠好了,”張蕙藍說,“男人勤快能乾, 又知道疼人, 還挺護著你,不慫,這就不錯了……比我家那位都強。”

“你覺著……不錯啊?”瞿連娣垂著眼問。

“我覺著不錯。”張蕙藍也垂著眼,“不過我就是外人, 這事要問你自己,問你們家瞿嘉的意見。”

瞿嘉,唉。

兒子好像已經表過態了?

瞿連娣一抬頭:“誒?”

張蕙藍也一抬頭:“啊, 來啦?”

穿一條微喇牛仔褲和緊身恤衫的女生就站在窗口外麵,一頭波浪大長發,頭頂夾個紅發卡,身材玲瓏有致,非常漂亮。這就是夏藍。

“作業寫完了,過來幫您乾活兒。”夏藍把書包一甩。

“彆乾了,回去吧。”張蕙藍說。

“瞿阿姨好。”夏藍目光提溜得已經轉向瞿連娣,“瞿嘉呢,待會兒過來麼?”

“誰知道他過來不過來?”瞿連娣實話實說,“我讓他彆來,我說了也沒用,他反正從來都不聽我的!”

張蕙藍就笑,說你們家瞿嘉是真個色,真有主意。

夏藍心裡也很有主意:“我做兩盤燒餅再走!”

夏藍現在和瞿嘉同班了。

誰也沒有刻意要調換成同班同學,就是學習成績一般,數理化都比較磕磣。每次考試,理科這幾門一律就是30分往上,50分封頂;碰巧能上60是選擇題蒙對的命中率比較高,假若上75分一定是哪回考試的卷子泄題了。

被迫的,也沒得選了,兩人都報的是文科班。

期中測驗,年級教學組長不怕死地給他們上了海澱區的綜合卷子。

可是學生們都很怕死啊,老師卻還嫌他們掛科掛得不夠慘烈,海澱的卷子怎麼可能及格呢!

瞿嘉做數學試卷做到一半,直接把卷子翻麵兒扣了,後半堂課他就趴桌上補覺,睡過去了。

交卷時刻全班“啊”得一聲,陷入此起彼伏的長籲短歎。瞿嘉左手邊的男生說:“唉,果然就是一個死,壯烈了。”

右手邊男生說:“瞿嘉你牛/逼了,你半個小時就都做完了嗎,你就睡了?”

“我半個小時審完了題,然後睡了。”瞿嘉說。

周圍幾人都笑,說你真牛,死得痛快。

後麵一門測驗是政治,好歹是文科了。開考之前,夏藍從位子上回頭,遞給瞿嘉一盒清涼油:“抹太陽%e7%a9%b4,讓你醒醒。”

“……”瞿嘉接過,“謝謝啊。”

“這回彆睡了,政治聽說是你強項麼?”夏藍說。

“我沒強項。”瞿嘉嘴角一聳,“思想政治、馬/列主義……怎麼可能是我強項。”

“是啊,我也納悶呢。”夏藍笑開了,“你上回竟然政治考了最高分,思想政治、馬列主義、社會收入分配、為人民服務……怎麼可能是你‘這種人’強項!”

“你覺著瞿嘉是哪種人啊?”左手邊男生沒話找話。

“我覺著瞿嘉就是那種,特彆正經,麵貌正派,遵守學校組織紀律,從不遲到早退曠課違反校風校紀,咱們年級教導主任最喜歡的親兒子,從來就沒在校內外打過群架鬨過事的同學。”夏藍也轉著圓珠筆說。

半個班同學聽到那句“教導主任的親兒子”就都起哄笑了,總結深入而全麵。

教導主任親手簽發過“嚴重警告”處分通知單的兒子。

靠……瞿嘉對夏藍點點頭,行,你。

他們班教室最後一排,坐的是幾位身高一米八以上的男生。

而倒數第二排,就是一米六多、一米七的幾個高個兒女生。所以,夏藍就坐瞿嘉前麵一排,斜前方位置。

放學,去教學樓前的小廣場,這個禮拜瞿嘉小組長負責升降旗。

他鼓搗眼前的兩根麻繩,覺著不對勁,抬頭使勁看了一眼,操……思想政治強項的瞿嘉同學,你忒麼今天早上就把國旗升倒了嗎!

真不是故意的,他早上升旗時候就沒睡醒,閉著眼就把旗子升上去了。

瞿嘉很唾棄地罵了自己一句,趕緊倒騰繩子。

夏藍單肩背著書包,經過,徑直過來,就笑。

“笑什麼?”瞿嘉皺眉。

“早上我就發現了。”夏藍說,“國旗升倒了。”

“你沒告訴我?”瞿嘉說。

“反正都忙著考試,我就看你自己什麼時候能發現!”夏藍嘲笑道,“年級主任竟然也沒發現,不然肯定罵你。”

“沒義氣的。”瞿嘉從鼻子裡哼出一聲。

“跟你講什麼義氣?”夏藍迎著風一笑,“瞿嘉你對我有義氣麼?”

“我靠……”瞿嘉低聲道,“倆繩纏一塊兒了。”

“你笨麼!”夏藍過去幫他擇出那兩根麻繩,把國旗降下來了。

紅色國旗迎風招展,沿著旗杆緩緩降下,降落到眼前時,正好一陣風過,把旗子吹裹到夏藍身上,一下子就包住了。紅綢麵料鮮豔奪目,一裹就裹出凹/凸有致的身材。

瞿嘉垂下眼,臉上沒什麼表情,就沒多看一眼。

他缺覺犯困,眼睛累著呢看誰啊……

無可避免的,瞿嘉和夏藍同時放學的機會就越來越多,並且騎車出校門就是往同一方向,東大橋“五芳”小吃店的方向。↑思↑兔↑在↑線↑閱↑讀↑

周遙當然知道這事兒,周遙都在背後盯著呢。

所以,王貴生三天兩頭來這個店裡,是因為瞿嘉他媽。

而周遙也三天兩頭過來這個店,是為瞿嘉。

周遙就比老王憋屈多了。他永遠不可能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拉過瞿嘉的手,向彆人介紹:這是我對象兒,已經蓋戳有主了,他是我的男朋友,旁人就彆老惦記了!

他的感情狀況就比老王危急多了,王貴生往“五芳”小吃店門口叉腰一站,這賊橫的老家夥就根本沒有競爭對手嘛!

廠裡哪怕原本對瞿連娣有些意思的老光棍們,想托介紹人幫忙撮合的,自從聽老蔡媳婦在廠裡添油加醋大肆宣揚,說瞿連娣與王貴生關係“不清不楚”了,“老不正經”了,也就打退堂鼓了,不敢來了。

可是,他周遙有競爭對手,一個讓他心驚膽戰的、品嘗到從未有過的危機感的“情敵”。

周遙放了學也騎車過來,第一時間就衝刺衝到店裡。他也來得越來越勤。

“五芳”與機床廠的正門呈45度角斜對過。隔壁就是一家國營副食店,但那家店就生意蕭條顧客寥寥,售貨員永遠一副愛答不理被拖欠了工資的表情,每次就是墜著臭臉往塑料袋裡裝糕點然後丟在櫃台上,愛買不買趕緊拿走——誰還願意去這樣的國營店?

而私營的“五芳”小吃店,此時店內滿座,外賣窗口從下午四點鐘就開始排長隊了,一直到晚上夜宵時間,食客絡繹不絕。

周遙繞過等外賣的大長隊,跑到店內排隊。他順手從一張小桌上抽走餐巾紙,站在隊伍裡悄悄抹汗,整理頭發鬢角,捋出前幾天剛在發廊做的洗剪吹小造型,把自己整理得帥帥的。

瞿連娣在周遙從門口經過時就瞧見了,等周遙進店了,叫了一聲,小聲說:“遙遙,留了你愛吃的那個,豬頭肉燒餅。”

“謝謝阿姨,”周遙綻露他的無敵笑容,“我太愛吃了。”

他就是一臉“我是正牌家屬這個店我平蹚”的表情。

他拿眼一掃櫃台裡誘人的糖火燒、芝麻燒餅、奶油炸糕、綠豆糕,然後就使勁尋麼櫃台裡麵,操作台那邊。

“要什麼啊,學生?”今天站櫃台的就是張蕙藍,真是多餘問這句話。

“就要他那個!”周遙一指裡麵,“他做得那個,□□吐蜜。”

“正做呢,還沒烤。”麵粉操作間裡的人,回頭,看他一眼。

“我等著你做。”周遙說。

瞿嘉反戴著棒球帽,罩著白色圍裙,麵粉沾滿雙手都沾到胳膊肘了。眼前就是麵粉、米粉、雞蛋液、黑芝麻、紅豆沙蓉……

周遙就真的站在櫃台外麵等。

不錯眼地望著瞿嘉的背影和動作。

瞿嘉今天就一個人負責全套的“□□吐蜜”。這其實就是豆沙餡兒的芝麻燒餅,周遙看著瞿嘉低頭很利索地和麵,團起手掌捏小燒餅捏得飛快。

也是練出來了,唯手熟爾。

張蕙藍還向周遙推銷其它的:“這奶油炸糕好吃,糖火燒也特好吃,你不買點兒啊?”

“我不吃彆的,”周遙把頭一擺,“我就要吃他做的那個。”

“……”

周遙其實就不愛吃點心。男生,對各類碳水化合物構成的甜食沒那麼感興趣。他愛吃肉啊!

但那是瞿嘉親手做的點心,哪怕不是為他特意做的。

他當然也已經知曉,櫃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