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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學院出來那條路我就打不著車,我雨傘都被風吹到天上去了!”俞靜之說。

“遙遙回來了沒有?”當媽的突然想起。

“回來了,不用擔心。”老周同誌說,“雨下這麼大,可彆再出去了。”

俞靜之把房門開一道縫,親眼看到周遙坐在書桌前看書呢,這才放心地退出去,過會兒又送進來一盤切好的水果。

周遙也用餘光瞥了他媽媽一眼。

他攤開書本和練習冊,長久坐在桌前。這樣學習其實很沒效率,他原本都不需要,真的寧願用這時間幫瞿嘉補補數學和物理。可惜現在補課的小算盤也告吹了,倆人幾乎與對方隔絕。

他塞著耳機,聽著磁帶。

那盤磁帶外麵貼的齊秦的貼畫,磁帶裡錄的是瞿嘉。

這就是周遙特意管瞿嘉要的。他就說:“現在都沒機會聊天了,你回家也不願意再給我打電話,你就給我錄幾首歌,成嗎?你隨便唱什麼我都聽。”

過了一個周末回到學校,瞿嘉悄悄在他書包裡塞了這盤磁帶。

正反麵都為他錄好了,瞿嘉彈了吉他,錄滿了十八首歌,這可比有些歌星賣一盤專輯隻有十首歌還有兩首是重複的要有誠意多了!

專挑周遙最愛聽的那些,磁帶開頭“主打歌”就是《我願意》,最後收尾是《i swear》。

當晚的晚飯簡單湊合,俞靜之也好像心不在焉心事重重,就煮了幾袋“灣仔碼頭”的速凍餃子,切了半成品的烤火腿,煎一煎出鍋,把那爺兒倆喂飽。

飯後周遙下樓去倒了一趟垃圾,回來脫掉他的外套。

就是這一次,他把他的呼機落在了外套兜裡,忘記拿進房間。

結果,他就沒看到這次的短訊。

bi bi——bi bi——bi bi—— 呼機在外套兜裡不安地震動,很急。

一開始,隻有尋呼號碼,短訊內容為空。

隨後,終於,一條短訊躍動在呼機的顯示屏上:【在你家樓下,想見你,等著你。】

大雨點子不知挾裹了什麼東西,隨著一陣狂風刮過來了,“啪”得就砸在周遙家廚房的窗戶玻璃上,聲音很大,幾乎給砸裂了!俞靜之盯著呼機上這行小字,猛一抬頭,窗外就是狂風暴雨!

雨勢很大,天空還夾雜電閃雷鳴,讓俞靜之那時都感到心驚,覺著不可能在這樣天氣還“過來”吧?……簡直是瘋了。

她瞅一眼周遙的房門,再看一眼呼機,站起來又坐下,站起又坐下,反複來回地遲疑。

那時也是千般猶豫,萬般的糾結,是直接把這條刪除了就當沒看見,就讓樓下那孩子等下去吧,等久了,耐不住了,自然就會知難而退,就會離開;還是……

再一道雷在天空炸起,俞靜之歎了口氣。

心裡也難受極了,做母親的人自己先耐不住,重新蹬上那雙已經泡了泥湯的鞋,都邁出門了又掉頭回來,抓起周遙那件外套……

那晚,小周同學躺在自己床上沉浸音樂,聽瞿嘉給他唱那些老歌。

老周同誌就在書房看書、喝咖啡。

爺兒倆都把“嘩嘩”的雨聲當成背景音,都有點兒犯木,沒意識到周遙他媽下樓去哪了。

瞿嘉那個傍晚是從地鐵站出來,在出站口的報刊亭打了公用電話,然後一路飛奔到周遙家樓下。

本來拿了把傘,出站的時候一愣神,發覺自己蠢到把雨傘落在地鐵車廂裡了。

心不在焉魂不守舍,記性都鏽住了,被一根線牽著,就特彆想見他的遙遙一麵。變天了,下雨了……兩人之間,在校外無人處心驚膽戰地擁抱一下,講幾句話,親一下,都已經是很奢侈的交流。

身旁許多車輛飛馳而過,遇見行人也不減速,泥水瘋狂地濺在他腿上,身上,甚至臉上。大雨澆麵讓他視線模糊,意識卻從未如此清醒。

去找過唐錚了,但唐錚已經不在家裡住,據說就此離家獨立生活,在外麵打工掙錢了。

想要浪子回頭又怎樣?改過自新了又怎樣?從一開始就沒人打算給他這個機會。

因為唐錚喜歡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配不上。

而你瞿嘉也喜歡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你恐怕從一開始,就也配不上。

配不上又怎樣?

就是喜歡了。

已經喜歡了這麼久,喜歡遙遙,我們在一起已經這麼久了。

甘心嗎?要放手嗎?

絕不甘心,瞿嘉就不想放棄,無論如何沒想要對周遙放手。

但他也會害怕,內心偶爾會被深刻的恐懼所壓迫,被隱藏在深處的強烈自卑感所吞沒,透不過氣來。

等了好久等不來人,急得他又折返回去,在滂沱的大雨中尋找公用電話,終於在路邊找見個電話亭,翻出幾個硬幣,又呼了一通,讓周遙出來。

但出來的人不是遙遙。

俞靜之也是遍身濕透,本來穿著一件雨披下樓,手裡還舉著雨傘,全副武裝從頭到腳。可是這種大暴雨,你頂著個塑料大棚出來也沒用啊,一見天光全濕了。

雨披的透明帽子被吹得風中淩亂,濕頭發橫七豎八貼在臉上,也是狼狽透了。俞靜之抬頭四下一找,兩人視線在刹那間相對。

瞿嘉站在一棵大樹底下,臉上全是水,順著眉骨和鬢角往下流淌。

他看著周遙的媽媽,然後閉上眼,讓雨水順著眼睫毛“嘩”得衝下來了,那時就感覺傾盆的冷水兜頭蓋臉澆下……他和周遙之間,算是完蛋了吧。

俞靜之慢慢走過來:“哎?”

瞿嘉對周遙媽媽搖搖頭,不必說了,後退幾步,踩著水,掉頭想要離開。

俞靜之也著急,差點兒一腳崴水坑裡,喊了一聲:“瞿嘉!!”

這孩子,是被嚇壞了吧。

俞靜之走過來,伸手先遞上周遙那件防水外套,雨中說話是用喊的:“你先穿上!……把雨衣穿上再說!”

瞿嘉:“……”

俞靜之喊道:“這是多大的雨,你就這麼出來了?你媽媽得多擔心你……遙遙的雨衣,先穿上再說話!”

瞿嘉被罩上雨衣,雖說也不怎麼擋事兒,至少腦袋不會再被雨水瘋狂地澆灌了。

俞靜之湊近一步:“周遙在家複習功課,不出來了。氣象預報說有雷暴,你站在樹底下很不安全,你也趕快回家吧。”

瞿嘉點了下頭,又搖搖頭,嘴唇人中位置也全是水。

俞靜之是真怕這脾氣倔的小子,今晚兒沒準要在她家樓底下,站崗站一宿,怎麼辦啊?瞿嘉還真乾得出來。

瞿嘉突然開口,聲音清晰穿透瓢潑的雨簾:“唐錚被學校開除的事,您都知道。”

“我……”俞靜之望著人,也很不好受,坦率地點頭,“我都知道。”

已分不清臉上流的是雨水還是什麼,瞿嘉眼底浮現一層水光,昂起下巴,賭上他的全副尊嚴和驕傲問周遙的媽媽:“下一個要開除的是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嘉爺還是猛的,是很執著的,絕對是攻氣場~

第73章 滂沱

下一個要開除的是我嗎?

瞿嘉說出這話, 一記炸雷就在那刻從天而降, 好像就劈在頭頂這片樹蓋之上, “哢”一聲烈響,再冷硬的外殼也被劈開了, 剝出滾燙又柔軟脆弱的真心。

大樹瘋狂搖晃,靈魂都能被震出回音。雨水也毫不留情打在俞靜之的臉上身上,讓每人都無比清醒。

“說什麼呢你, 瞿嘉?”俞靜之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還有什麼不明白, 搖頭,“不會,不會!”⊿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一搖頭, 水珠四濺直接甩到瞿嘉臉上,讓瞿嘉確認了周遙媽媽確實是在搖頭,不是點頭。瓢潑大雨中,兩人都被澆成濕透。

“沒人想要開除你, 不會的!”俞靜之也在下保證似的, 抹掉唇邊的雨水,唇上還殘留熟悉的唇膏顏色。

瞿嘉大口大口地喘熄,憋了一路的這口氣終於喘上來了,也可委屈了。

那一刻的倔強表情, 相當悲壯,好像天上下的不是雨點子,下的都是刀, 砸得他發抖,強忍周身的疼痛。

“我們不會,我們家就不會,我和遙遙他爸肯定不會那樣做的……”對某些事也是心存看法,肺腑之言才能在此時脫口而出,俞靜之一遍一遍地向瞿嘉重複,試著好言安慰,瞧把這小子嚇得,臉色兒都不對了啊。

瞿嘉披著周遙的厚外套,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抖得像雨中一隻離群瑟縮的鵪鶉,甭提多麼丟臉。

周遙的媽媽好像也沒嫌他狼狽丟臉。

因為俞靜之現在也像一隻落了湯的母雞,張開翅膀還想護住這隻鵪鶉。她往四麵一看:“這雨也不停,咱倆不能站在這裡,樹底下太危險了!你,你跟我走!”

不方便回家,倆人沿著大街蹚水,艱難地蹚了兩步,實在走不動,放眼四周就是一片汪洋。他們兩個,都在水的中央。

俞靜之伸手,想要給瞿嘉打一輛車。

一伸手就是一片雨水澆過來,澆得她往邊上一歪。

瞿嘉緊閉嘴唇一言不發,但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周遙媽媽。

被雷雨大風吹得東倒西歪時候突然有個人願意撐你一下,頓時發覺兩人互相扶持著走路更加穩當,一個人能被風刮起來刮到馬路對麵兒去。

倆人很自覺地摽在一起走路,胳膊肘套著胳膊肘,也說不清是誰撐扶著誰。

大街上就沒剩下幾輛出租車了,都疾馳著往家趕。許多車輛打著雨刷無情地從他們麵前呼嘯而過,好像帶著臉色,甩給他們一片輕賤的泥水……路好難走啊。

兩人在冰冷的雨中站了很久,疲憊地喘熄,任雨水澆下,互相看著對方。

這條路你還要往前走嗎?

走。

還是要硬著頭皮蹚著泥漿,繼續走下去。

瞿嘉終於忍不住喊道:“彆打車了,您回去吧,我走了!”

“不行,”俞靜之喊,“這就沒法走路,地上那麼多水,你掉井蓋下麵呢?有電線觸電呢?不行!”

瞿嘉皺眉也喊:“我就不會掉到井蓋裡麼!”

周遙那個小笨蛋才能走路掉溝裡去。我們這樣兒的從來都是在雨中蹚水走路,誰沒事兒打出租車,那麼貴的。

不互相喊都聽不清,倆人張著嘴大聲講話,看著對方似模糊其實非常清晰的臉,水就在臉上肆意橫流……

俞靜之是很固執又凡事喜歡拿主意的,執意就要送。好不容易截住遠處來的一輛閃燈的出租,從身後衝出來一男一女,愣是把那輛車給“截胡”了。

瞿嘉眼鋒一橫,正沒處撒氣呢,立刻就爆了:“我們攔的車!”

那男的說:“誰讓你們慢啊,我們先到的!”

瞿嘉說:“我們先攔的,你快你就能搶啊?”

這脾氣,和周遙是太“互補”了,果然一家水米養出一家人……俞靜之趕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