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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天變心喜歡彆人了才奇怪了。

他老媽破天荒的在家做家務呢。俞靜之在他的房間裡精心為他收拾, 擦地, 整理書櫃和學習用品,鋪床。房間裡打掃得一塵不染,床頭櫃竟然還擺了一瓶新鮮的花。

俞靜之對兒子說:“你的房間擦這麼乾淨, 我也難得幫你擦一回,以後我每天幫你打掃,擦擦,你每天回家睡覺, 成嗎?”

周遙一怔, 連忙答應:“我知道了麼。”

俞靜之又說:“以後學習越來越忙,球隊訓練也要張弛有度,其他事情、所有的事情,我們都先放一放, 收了心準備分班、會考吧。很快就要高三了,人生大考,明白嗎遙遙?”

周遙埋頭翻他的書包, 點頭:“嗯……”

他老媽每天早上開始為他做早點。

以前從來懶得做,以前全家都吃買現成的麵包雞蛋牛奶火腿培根,覺著西洋人吃法也挺健康還營養均衡。後來,周遙回憶起,就是在那一個月間,他媽媽突然開始做早飯,廚藝簡直飛速精進,很快的芝麻醬糖花卷、各種甜粥鹹粥甚至糊塌子都會做了,全是俞教授以前看不上眼的不健康的碳水化合物堆積。飯桌上,一晃還以為這是瞿阿姨給他做得飯呢!

周遙也就不再去學校門口的早餐桌吃了。

放學儘量準時,每晚老老實實地回家睡覺,暫時不敢再出幺蛾子,母子之間對某些事心知肚明心照不宣,都刻意回避“瞿嘉”這個敏[gǎn]話題。

晚上周遙在房間看書,俞靜之進來,送一杯果汁或者牛奶,靜靜地坐一會兒,就盯著書桌燈下擺的一隻紙鶴。

某家酒吧的點餐單疊出來的那隻紙鶴。

周遙覺著他老媽都知道吧,但是每天給他收拾房間,也沒把那隻紙鶴給他掃走扔垃圾了。

周遙那時候就喜歡搞浪漫的小動作,悄悄地跟瞿嘉互換了枕巾。

他在自己枕巾下麵,還墊著一層瞿嘉的枕巾。平時床上看起來鋪的是自己的,每天鑽被窩兒裡一揭開,就枕著瞿嘉的枕巾睡覺。想著瞿嘉那邊兒也枕著他的,就假裝倆人是在同床共枕。

他腕上仍然戴瞿嘉給他編的手鏈。

常踢球,總出汗,每天洗兩遍澡,那根紅繩就特容易糟。周遙的高中三年,紅繩換過一條又一條,為他編手鏈的那個男孩兒,他沒換過。

高二學年發生了許多事情。

處在這個年紀和人生十字路口上的少年們,其實目標都不夠遠大,心思都尚未明確,一個個都像飛出角落的小灰蛾子似的混混沌沌、紛紛擾擾,受驚了再彷徨地抱成一團,向著那隱約透出未來方向的光明之處,成群結隊的湧著就去了……

前一學年選修過遊泳、籃球、足球,高二這年,倆人體育課同時選修了男排。

這個項目周遙不算擅長,但能湊合打著玩兒。他在體育方麵都能罩,天生身體素質好(除了遊泳那事後來多少年都遊得磕磣)。

這個項目瞿嘉很是擅長。

剛上了第一節 課,瞿嘉就被教練特意招呼過來,戴上一枚花色袖標,升任為oooo排球課的隊長。

瞿嘉彈跳特彆好,周遙大腿上練出連環肌肉群也蹦不起那麼高。排著隊練發球時,眼瞅著瞿嘉同學隻助跑了一步,平地拔起五尺高,腳底下一群男生看得目瞪口呆的,自帶彈簧機啊。

排球如一發炮彈直奔對手的底線,把對麵場地負責接球的幾個砸得直往邊線方向四散逃跑。

教練瞅著那群逃跑的:“躲什麼啊你們幾個,接啊!”

潘飛站在網子對麵:“臥槽,怎麼接啊?我護頭吧。”

教練喊:“剛不是教給你們了嗎,放低你重心,注意你手型!”

周遙在這邊笑著抖一抖手指:“魚躍啊你,飛哥,甭犯懶!”

腳下就是一塊特彆瓷實的黃土地,魚躍你個鬼啊,潘飛回敬道:“教練,瞿嘉的發球輪我們棄了,我們放他過!我們等著接周遙的!”

“還瞧不起我,是麼?”周遙手裡轉著那個排球。

潘飛還就瞧不起他了,一排隊員蹲穩馬步擺好手型,專門等他發球。周遙果然被嚇得發球觸網,底下一片給他起哄的。

二發的球終於過去了,對麵迅速組織反攻,把球幾下就給他弄回來。

“瞿嘉,瞿嘉!”周遙站在後排隻能亂喊,“啊——”

球再被接起,也沒戰術可言,“梆梆”兩下,一傳二傳都往天上打鳥兒了,忒麼都沒傳到位,教練站在場邊“撲哧”先笑場了。

原本站在四號位準備扣球的瞿嘉,哪接得到球啊。瞿嘉把隊友擠開了,橫身直奔那個亂飛的球,躍起高度很輕鬆就在球網之上,指尖一撥,就把那球從網子這邊撥攏到那邊去了。

落地,得分。

潘飛往後一仰:“哎呦我去,還是沒防住!”

周遙這邊得意得鼓掌,大笑,嘉爺帥的。

瞿嘉身高隻有一米八一,摸高能夠到三米多。在家練的,一蹦就直接摸到房頂,周遙服了。

學生手裡都開始有錢了,挺多人買佳能、索尼的便攜式小相機,悄悄帶進校園裡臭顯擺。一上排球課,場邊就有女生拍瞿嘉打球。

瞿嘉往旁邊瞅了一眼,沒說話,沒拒絕,也沒甩臉色。他現在被拍或者有人追有人寫情書,也已經習慣,無所謂了。

“遙遙,又你發球。”瞿嘉說。

“哎呦媽啊,能換麼?”周遙笑。

“不能換順序,就你發。”瞿嘉一擺頭,“頂回來了有我接著,發你的球去。”

瞿嘉現在在大操場上,就公然喊某人“遙遙”,喊特彆大聲,好像用這種方式自己給自己鼓勁兒。真的需要勇氣。

遙遙,再來一個。

遙遙,漂亮!

遙遙,你過來。

每天都能見到對方,每天都在期盼明天我們兩個還在一起,明天早晨這一片叫做“周遙”的燦爛的陽光,仍然熱情又慷慨地灑在他這片貧瘠土地上。每天,卻又都不確定,明天還能不能喊出這聲“遙遙”。

也是高二那時候,周遙他們校隊參加全市足球比賽,再次打進半決賽。隨說又沒進決賽,再次功虧一簣,但當時國安預備隊的教練團在看台上觀摩了那場球,記下幾名球員的號碼,就有朝陽一中校隊的潘飛和周遙。

隨即,那邊的領隊教練就聯係到周遙家裡,問了籍貫年齡身高體重和家庭狀況之類問題。

下課了,排球隊長瞿嘉在場邊收拾球網子,在操場各個角落裡撿球。

周遙擦肩而過,輕輕一拽瞿嘉的t恤後擺,遞個眼神:哎,求關注。

拿著佳能小相機的女生躲在鐵絲網後邊,還沒走。瞿嘉往那邊瞟了一眼,說:“要拍你就過來拍,你站那兒把我拍得臉上都是網格!”

女生被驚得“撲哧”一聲笑了,連忙搖手:“不拍了不拍了,不好意思,你彆生氣啊。”

瞿嘉說:“要拍趕緊的,我要回去了。”

上次在運動會上偷拍他性/感照片的初中部女生,全校傳閱他的超短小褲褲造型,瞿嘉後來也沒有找人家“算賬”。要是男的拍他,他可能就拎著板磚找到人家教室了;是女生,也就算了,還能怎樣,拍就拍唄。

周遙回頭瞟了一眼,biu biu射出兩枚帶火苗的小箭。

拍完照瞿嘉還說:“拍得好就幫我洗一張,不好看就甭給我看了。”

女生挺高興的走了,周遙回頭射出來的已經是兩枚熊熊燃燒的火焰彈了!

瞿嘉望著周遙背影,默默地跟隨,兩人再次坐在操場足球網的正中央,那道球門線上,坐看夕陽西下,燕山風起雲湧。

“跟你說件事啊?”周遙道,“國安俱樂部教練找我了,青年隊,讓我去試訓,你說我去不去呢?”

“去唄。”瞿嘉說。從潘飛那裡都聽說這事了。

“你想讓我去啊?”周遙瞅著這人。

“我怎麼想又不重要,”瞿嘉說,“你願意繼續踢你就去,有機會就試試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我也不知道……”周遙低聲道,“我媽我爸不想讓我去,肯定還要考大學,絕對不可能耽誤高考或者就不念大學了啊。”

“你爸媽不可能讓你不念大學,不考清華都不行吧,那要反天了。”瞿嘉看著周遙,那表情就是一絲一毫都不意外周遙家裡的決議。真不意外。

“嗯。”夕陽的火光映在側臉上,周遙自己也點點頭。

他真心喜歡踢球,學生時代最喪心病狂的“癖好”第一是對瞿嘉,第二項讓他癡迷忘我的就是踢足球,也練了這麼多年。然而,這條路已經走到頭了,眼前就是一道坎,已不可能再繼續走下去。

假若是唐錚那樣的學生,國安這樣正規職業化的俱樂部過來挑人,能相中你是你丫的造化,二話不說肯定就去了。

可他是周遙。

他怎麼可能放棄學業去踢球?笑話。

在所有人眼裡他都是要考清華的,年級主任都能直接把誌願替他填了,不準他報彆的學校。朝陽一中每年就指望這幾個學生的高考成績,為學校爭光添彩,每個學校都要拚考上北清的畢業生人數啊。

每個少年心底都曾懷揣青春與夢想、熱血與激情,而屬於周遙的生活理想,屬於他的詩和遠方,注定是要敗給他的“優秀”。

他和瞿嘉之間,那道過不去的坎,也是因為他的優秀。

“剛才浪得你啊?”轉移話題,周遙斜眼瞅著他的男朋友。

“我浪了麼?”瞿嘉說。

“你以前當著我麵兒你敢這樣?”周遙說。

“照片拍得好看我就送給你。”瞿嘉很拽地一笑。

周遙頓了幾秒鐘突然暴起,伸手就是一記黑虎掏/襠!

瞿嘉迅速往旁邊一閃,敏捷地躲開那隻襲/襠黑手,周遙一把沒抓著“三棱柱”,怒不可遏,迅速轉移目標一掌掏了菊花。

摸得還真準。瞿嘉那時反應淩厲“啊”一聲就滾走了,捂住自己後門,掩飾那種極為陌生和彆扭的觸?感,很凶地瞪著周遙:你摸哪呢?

周遙一樂,怎麼啦?

我就摸摸你,我又沒摸彆人。

每天自習課後都老老實實按時回家,兩個好孩子禁/欲很久了。

年輕人生龍活虎,都有點兒饑渴。求而不得,多麼的想念對方。

“其實請我我還不想去!”周遙高昂著下巴,麵對夕陽斜照的方向,“我又不是你們國安隊的球迷,我算北京人麼?”

“不是麼?”瞿嘉斜眯眼瞅著,“你算哪兒的啊?”

“老子還要考慮考慮我算哪兒的。”周遙說。

“不用考慮了,遼寧隊已經降級甲b了。”瞿嘉狠狠地捅了一刀。

“閉嘴不準提這事兒!”周遙遭受重擊,把沮喪的臉埋進膝蓋。

“誒,嫁雞隨雞。”瞿嘉甩出一個表情,嘴角輕聳,“我媳婦以後得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