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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兩頭相通,兩邊都是大馬路。

周遙說:“那你呢?一起走吧。”

“我走哪去?”瞿嘉皺了下眉頭,“這是我的家,我能跑哪去啊?”

跑得了猴子跑不了這座破廟,跑什麼呢,早晚的事麼。

瞿嘉托著周遙的屁/股大腿,把人送上山牆,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人。

然後把周遙的書包和自行車也從牆頭扔了過去!

周遙從牆頭露個腦袋,真他媽的受刺激,心驚膽戰的:“我媽會不會真的上門過來罵你?”

“罵我就讓她罵唄。”瞿嘉說。

“我跑了就是對你不仗義了。”周遙嚴肅地說,不走。

“你再不跑我就證據確鑿得直接認罪了麼,你傻啊,走唄。”瞿嘉說。

“嘉嘉。”周遙又舍不得了。

“我不是你對象兒麼,讓丈母娘罵兩句算什麼?”瞿嘉淡定一笑。

“我媽其實從來不罵人的,她也可要麵子了,她講素質的!”周遙還是挺有信心,“她要是真的跟你說什麼,你就替我哄哄她唄,你嘴甜點兒多說幾句好聽的,也就哄好了……彆聽我媽說什麼你又跟我鬨彆扭啊!”

“不會。”瞿嘉說。

“你媽怎麼招呼我都給你擋著,沒大事兒。”瞿嘉一揮手,行啦,甭婆婆媽媽的,趕緊溜吧。

就當這一宿你沒來過,遙遙。

這邊,俞靜之在胡同口等了一刻鐘,竟然沒等著周遙騎車拐出來。她深吸了幾口秋色涼風,理了理裙子,再鑽小胡同,硬著頭皮又把這段難捱的路走了一遍。

剛走到大雜院門口,還沒邁上紅漆小門的門檻,她一抬頭:“……”

瞿連娣悶頭走路魂不守舍,在自家門口人行道上走成了“8”字,正徘徊著進還是不進啊,也一抬頭。

瞿連娣:“呦,您是……”

俞靜之微愣,然後微笑:“瞿嘉媽媽?您好啊。”

瞿連娣倒吸一口氣,心想真忒麼完蛋了,瞿嘉你個小混蛋,坑你娘的。

瞿連娣下意識就點頭,笑道:“您是,周遙媽媽。”

兩位母親之前沒有正式見過麵,也沒聊過。但時間長了,從印象裡,從各路第三者的閒言閒語描述中,神交已久,一眼就能認出對方是誰。

那長相,那打扮,那氣質……還能認錯了麼。

瞿連娣笑得勉強:“您,您是來找我啊?”

言不由衷,知道這是過來找周遙的。

“嗯,是啊,來看看您!”俞靜之也笑著,“認識您家瞿嘉很久了,兩家孩子一起玩兒也這麼些年,感情這麼要好。以前我們還在電話裡聊過,但一直都沒有機會登門拜訪您,所以今天我過來看看。”

這話說的,俞靜之順手遞上一大盒水果。

這就是文化人兒的禮節習慣,上門絕不空手。剛才就在胡同口等回電的工夫,俞靜之站那兒發愣,琢磨怎麼辦啊,順手買了一禮盒的桃子。禮盒上標的“平穀大久保”,特好吃的大水蜜桃,正好拎著就來了。

“您出門剛回來麼?”俞靜之問。

“哦,早回來了,就,門口遛個早兒,在胡同口吃個早飯。”瞿連娣說。

“哦,我們家遙遙在你家嗎?”俞靜之突然問。

“啊?”瞿連娣看著對方,“遙遙?……遙遙不在啊,他怎麼會在我們家?”

俞靜之笑著:“哦,這樣啊,他不在。”

瞿連娣是真不會撒謊,一句謊話出去了渾身都不自在,簡直像從頭頂劈下一道大雷把她砸得沮喪而昏亂。這輩子都是直爽而口快的人,沒做過對不起人家的事。

她直接把一道紅漆門堵上了,為兩個孩子著想,今日無論如何把周遙媽擋回去再提後話——屋裡那樣能讓人瞧見?

“您還有事嗎?”瞿連娣小聲道,“不然,那邊有家老舍茶館,挺高級的,我請您去坐坐,喝個大碗茶?”

“不用,我也沒事。”俞靜之推辭,“原本就是想過來看看您和瞿嘉的。”

“瞿嘉又惹事了麼?可能昨晚又上哪玩兒去了唄,男孩子野在外麵吃飯啊唱歌的,沒準兒又去新街口那個歌廳唱歌去了!”瞿連娣搓著背包帶子。

“是啊,可能。”俞靜之一點頭。

“我們瞿嘉就是彆扭,脾氣也不好,我老說他,教育他平時讓著遙遙、多護著遙遙,他就是難得有你家遙遙一個好朋友,喜歡在一起打球踢球,所以才老是黏在一起,也沒彆的。我……我……”

瞿連娣胡謅都謅不下去,真沒那個天賦,心裡萬般對不住周遙的媽媽,難受極了。

周遙媽媽顯然還不知真相吧。

知道了還不得氣瘋了,換誰家家長能饒得了瞿嘉你個混賬?還能給你送水果送桃子,得直接扔把菜刀過來。你憑什麼欺負人家遙遙,人家養得那麼優秀、清清白白的好孩子,你憑什麼啊?

自己堵著門幫倆小混蛋遮掩扯謊,特彆對不起彆人家的媽媽。

想著,眼眶驟然就紅了,嘴角委屈得微微發抖。

……

俞靜之那時望著瞿連娣說話的樣子,心裡想,瞿嘉媽媽應該是還不知道吧。

即便察覺一些蛛絲馬跡,老城區貧民陋巷裡的人思想保守,眼界狹窄,就沒見過外麵那些花花世界,那些港台傳過來的資本主義世界的“毒瘤”,肯定無法接受這種事,一定是天翻地覆的震動。

會很難受吧。

或者根本就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這種事能隨便亂說嗎。

“沒有,瞿師傅,我覺著瞿嘉這孩子挺好的。”俞靜之說,“學校裡發生過很多事我都知道,平時沒機會跟您聊這些。遙遙一個外地轉學過來的插班生,還挪地方轉來兩次,來北京這種大城市上學,當初也很難,多虧身邊有這麼個要好的朋友。瞿嘉在外邊幫他打架那些事,還幫他把被人搶了的球鞋和錢都要回來,我都知道。”

“唉,打架……”瞿連娣無語。

“瞿嘉不幫他打,那不就是我們遙遙在外麵挨打嗎?”俞靜之說,“瞿嘉這孩子有他的善良厚道,我知道他對遙遙真挺好的,孩子之間感情純真爛漫,是真心的好。”

俞靜之也說不下去,再說也快說禿嚕了。

“我隻希望倆孩子都能更好,高二了,及時收心,學業重要,彆‘耽誤’了,將來能有一個光明的前程。”俞靜之強調說。

瞿連娣連忙點頭認同,對,對。

俞靜之說:“來日方長。”

瞿連娣再點頭。

“你們瞿嘉是要報文科班還是理科班?”俞靜之突然想起這個重要關節。

“肯定文科了。”瞿連娣實話實說,“他數理化是真不成!”

“哦,這樣。”俞靜之那懸吊的心緩緩往回一落,“遙遙肯定念理科,還是跟他爸一樣,學理工吧。”

高二下半學期就要分班,將來不太可能還進同一所大學。少年時代再親密的朋友,進入不同生活圈子,逐漸也就失去共同語言而漸行漸遠,各走各的陽關道,各有各的歸宿……希望如此吧。

“您家最近事我也聽說了,孩子們都不容易,尤其瞿嘉還能努力念書,學習成績還可以,我真心覺著他很有個性,是有天賦的一個學生,您平時彆總是打擊他,也多鼓勵鼓勵他!他如果願意學音樂,隨時都可以找我幫助他。”俞靜之說,“我希望他能考上個好大學。”

……

俞靜之往瞿連娣手裡塞水果禮盒,倆人站在大院門口又是一番客氣推托,推過來推過去,最後瞿連娣收下了這盒“平穀大久保”。

俞靜之道彆離開,笑著轉過身,在秋風卷著落葉掃過眼前時,眼眶也突然酸澀。

可能被風吹得睫毛膏糊眼了,一陣疲憊,有那麼一股想要流淚或者找個誰靠一靠的衝動。憋著一肚子話還誰都不能說。▼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將心比心,那時都覺著,當媽的真難啊!

教育彆人家孩子教育了半輩子,唯獨不知怎樣管教自家孩子。這才是擺在心尖上的肉,真心疼心酸啊。欣慰於周遙的聰明早熟,又怕兒子太聰明太早熟,太惹人愛太多人惦記著了!

唯恐遙遙將來的人生不夠順利,得到的不是全天下最好的。

那個清早,兩位萬般為難的母親,都沒有向對方和盤托出實情,默默地又把實話吞了回去,都扯了謊,也就失去了第一次深入交流倆兒子感情狀況的寶貴機會。

隻能等待下一次“遭遇戰”了。

瞿嘉搬了一張凳子坐在自家床前,坐得大刀金馬的,專等周遙媽媽上門收拾他呢。就是端出一副準備上刑場接鍘刀的氣勢,任打任罵。

昨夜體力消耗過大,實在餓昏他了,好像全身的蛋白質都流失掉了。瞿嘉又從冰箱裡拿出烙餅,蘸著甜麵醬卷大蔥,大口大口咬著吃。

結果周遙媽就沒進來,直接給擋門外了。知識分子做人矜持且有理有節,風度翩翩地又回去了。

進屋來的就隻有瞿連娣。

母子倆互相對視,深深的、含義複雜的那麼一眼,還有什麼不明白……

瞿嘉用力咀嚼烙餅,猛地轉過臉去,看著彆處,表情也很固執,不想輕易認慫服軟。小屋統共就那方寸地方,那方向映入兩人眼簾的,就是瞿嘉的床。已經鋪得平平整整,銷毀了痕跡。

瞿連娣說:“遙遙走了?

瞿嘉麵無表情點個頭:“剛走。”

就是大清早兒剛走,怎樣?

瞿連娣抿著嘴角,強忍一腔難為和委屈:“小年輕的關係好,親密,以後也要有個分寸限度,不能再那樣兒……瞿嘉你自個兒心裡都明白。”

瞿嘉咬著下唇不講話。

話說輕了不頂事,話說重了又怕瞿嘉犯脾氣摔門走人以後都不回家了,瞿連娣就對兒子說:“瞿嘉,咱們確實比不上人家遙遙家裡條件,平民小戶沒那些講究,但做人求個正直正派無愧於心,絕不虧欠彆人,彆對不起人家!遙遙這麼好,這麼出色一個孩子,咱們不能拖累人家。”

瞿嘉沉默半刻,輕聲說:“我知道。

“我不虧欠他,我不會對不起他。”

……

作者有話要說:  唉唉,還好嘛。

鑒於這章斷在不那麼缺德吊胃口的地方,這個作者是不是周末可以再請一天假假?(求批準) 考完試的孩子們也正好出去放風。:)

第69章 夢想

周遙那天還跑去他哥們兒潘飛家混了一下午, 刻意給自己製造一番不在場證據。

晚上拎著書包回家時, 自己也心知肚明瞞不住什麼, 他爸媽問他他就準備坦白交待了。他喜歡他的瞿嘉同學他驕傲,說出來沒覺著會害臊或者害怕的。

對於一個一直以來優秀而優越的孩子, 周遙反而沒多少心理壓力。喜歡瞿嘉有錯嗎?好像一切都理所當然順理成章,這麼多年一路牽著手走過來的,我們倆就親密無間, 我不喜歡他喜歡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