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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瞿連娣給兒子炸黃花魚吃,孩子肯定愛吃。

“以後甭麻煩,留給路軍兒吃唄。”瞿連娣說,“瞧那孩子也瘦得猴兒樣,又這毛病那毛病的,也怪不容易。”

“本來就屬猴的可不瘦得猴樣?他跟你們瞿嘉一邊兒大。”王貴生站在門口沒進屋,“倆孩子都怪不容易的。”

瞿連娣笑了一下,點點頭,謝謝您。

瞿連娣又進屋拿了一大塑料袋西藥:“拿瞿嘉名字開的,給你們路軍兒的。我還多開了感冒和消炎的,覺著總用得著吧。老吃你們家好東西,我這怪過意不去的。”

“一堆藥比黃花魚貴多了!”王貴生爽快道,“我欠你人情,是我過意不去!”

“甭這麼說……最近也常去醫院麼,我就順便把每個人藥都給開齊了。”瞿連娣勉強笑道,“以後你也彆見天兒遛晚兒得跑來,怪麻煩的。”

“怎麼常去醫院?身體不好了?”王貴生問。

“沒有,不是,給彆人開藥……”瞿連娣把話茬開。

王貴生站在離門口有五六步遠了,手拎那一大袋藥和瞿連娣給的一罐醬糖瓜:“我也不想麻煩,大熱天跑來跑去的,改天你去我家坐,吃飯。”

瞿連娣不語。

王貴生說:“沒讓你一人兒來,帶你兒子。”

瞿連娣說:“沒借口吃飯。”

王貴生說:“怎麼沒借口?你兒子喜歡吃我做的,他沒反感吧?這就是借口,你還攔著他吃飯?”

“我乾嗎攔著他?”瞿連娣道,“那,下回讓他自己去你家吃去。”

“他自個兒來,那我就給他喝稀粥了。”王貴生一笑,“老子招待他,看你麵子上。”

有些話已到嘴邊,就像平常聊家常那樣,就說了。“瞿師傅你一人兒這好幾年,我也一人兒好幾年,平常連個說話人都沒有。找兒子說話?那是忒麼的惹一肚子閒氣!喂飽了養大了就得了!歲數還沒多老,就悶得發慌了,在你這乾活兒不累,反而覺著有人說話挺痛快的。

“我們這幫內退下崗的老家夥,早就人走茶涼,進了機床廠大門都沒人招呼,都躲著,就怕我們來要錢和藥費的事兒。就你還關心問兩句,還幫我跟路軍兒開個藥,不然……不然我們家花不起這藥錢治不起病。咱們廠在外邊多少人等著一口氣上不來蹬腿兒呢……以後你們家爐子又堆煤灰了還是下水道堵了,你言語一聲,彆嫌我常來啊。”王貴生說完一番話。

鄰居大嬸端著臉盆,“啪”一推紗門,一瞧,都認識男的臉了,腳下往回一收,特有眼色又回去了。

瞿連娣難得說話不痛快一回:“……嗯。”

“老子就是覺著,咱倆這不是,挺合適的麼,誰也不至於嫌棄了誰。歲數大了,見識幺蛾子也多,沒幾個能讓老子覺著為人靠譜、做人沒毛病,知根知底能聊得來的沒剩幾個!”王貴生說,“反正,你看著辦吧!”

瞿連娣心特亂,看著辦啊?

她心裡還揣著另一件煩心事,自己撐著都沒跟家裡人說,沒敢跟瞿嘉說呢。

這歲數的人了,不會再有多少風花雪月的耍浪漫的心情,有的就是經曆過生活困境的滄桑與識人看相的能耐。認準了,差不多也就是他(她)了,表達冷暖就是幾盤家常菜、一掛燒臘、一盒小黃花魚。王路軍他爸那時就是這麼句話,挺合適的,你看著辦吧。

……

王貴生剛走沒一分鐘,瞿連娣正瞪著窗台上醬瓜壇子發愣,準備“看著辦”呢,瞿嘉一推紗門出來,嘴裡叼著牙刷。

瞿嘉對著水龍頭吐完牙膏沫,兜頭蓋臉洗了個冷水。

水順著脖頸流下來,他站到他媽眼眉前,牆根兒底下。

“你,怎麼著?”瞿連娣愣神,“聽見了?”

瞿嘉:“嗯。”

瞿連娣低聲道:“那,你覺著,不太合適吧。”

瞿嘉抹掉嘴角的沫兒,很正經地說:“媽,上回我說的還算數,您愛找誰找誰,我不管。”

瞿連娣心裡一鬆:“你看著順眼啊?”

“不是我順不順眼的事兒。”瞿嘉也難得不太爽快,表情複雜,“媽,不然您……您先讓那誰問問他兒子樂意不樂意,看我順不順眼?他兒子要是不樂意不是白折騰麼。”

瞿連娣一挑眉:“他兒子又怎麼你了?你又不對付?”

“沒怎麼我。”瞿嘉叼起牙刷把子,嘴裡咕噥,“您幫那小子從醫院開的特效藥,挺貴的,好像是治鼻腔疼、鼻充血流膿什麼的……王路軍兒半年前得的那個毛病吧?”

瞿連娣:“你知道啊?”

瞿嘉說:“他在外邊欺負人,被打了,鼻子上被踢了一腳,好像軟骨踢壞了,就老是流膿。”

瞿連娣吃驚:“有那麼嚴重,是打架打得?……那一腳讓誰踢的你知道麼?”

“知道,”瞿嘉看著他媽:“那一腳我踢的。”

半晌,瞿連娣氣得都愣了:“你這孩子,瞿嘉你是有毛病吧?……真把人家孩子鼻子踢壞了?那,王貴生知不知道是你乾的?”

“肯定知道唄。”瞿嘉一臉破罐破摔好死賴活。

“你沒事找他們家王路軍打架乾嗎啊?”瞿連娣真想拿窗台上鹹菜缸子扔她兒子,真難做人,“你就這麼不給我省心?!”

瞿嘉一臉漠然:“他那時候欺負周遙來著,我能不收拾他麼?

“要是因為我,您好事兒沒成,我是不是……挺對不住您的。

“您看著辦吧,我本來是沒意見麼。”

都看著辦吧。

瞿嘉說完進屋,套上衣服扭頭就出去了。

放暑假三個月,就是出門看攤兒,歌廳唱歌,打工掙錢。真沒臉皮再讓老媽養著,自己養自己吧,還得賺約會吃飯哄遙遙的零花錢呢。

真想抱著遙遙,也能撒個嬌求一句安慰。可周遙偏偏這幾天就不在,周遙這小子,樂得在成都抱大熊貓呢。

他也難得跟他媽講一句真心話。以前從來不會講“挺對不住您的”,長大了幾歲,成熟懂事了些,終於能夠生出一些共情的心理。自個兒都有對象了,不再是孤單彆扭的一個人,而他媽媽這些年,其實就是因為他,一直還單著。

……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章都主要講父母一輩的事情,不過遙遙下一章就回來啦,會有些事兒發生。生活麼,就是這樣兒了。

第63章 壞消息

周遙轉天也終於要回來了。

瞿嘉在東大橋大棚忙了一整天, 累得沒喘氣, 傍晚才到家。到家一看, 家裡竟然也沒人,冷鍋配冷灶, 沒一絲煙火氣。今兒可冷清,當家的以及隔三差五過來跑腿兒的那位老王同誌,都不在。

瞿連娣就在屋裡廚房砧板上, 給他留了一張小條:【出去一趟夜裡可能很晚才回。冰箱裡有烙餅剩菜, 熱了吃。】

瞿嘉低頭看著那張字條。

最近經常都這樣, 母子倆就各吃各的,晚上睡覺都不是一個點兒。

瞿連娣也不跟他交代這大晚上的,去哪了, 跑誰家串門兒去了?瞿嘉那時心裡已經覺著不太對勁,媽媽怎麼了。

他從冰箱裡拿烙餅和剩菜吃,都懶得熱一下,直接就吃涼的。抹點兒甜麵醬, 把剩的土豆胡蘿卜紅燒肉一卷, 吃掉了。周遙在時,他樂意給周遙做現烙的芝麻醬糖餅,再醬一扇豬頭肉;周遙不在,他懶得連蒸鍋就不想架起來。心氣兒真是大不一樣。

嚼著烙餅麵對窗口發呆, 就開始琢磨:瞿連娣是去王路軍兒他們家了吧?

就跟往常幾次一樣,路軍兒他爸跑過來做飯,搞得跟一家子似的和和美美。做人總得禮尚往來, 他老媽今天八成就是跑人家家裡,做飯吃飯去了。

瞿嘉一想都樂了,靠,今天王路軍兒那小子八成要吃美了,輪到自己啃烙餅剩飯了。

以後……

他媽媽有對象了,以後兩家人是不是就要這樣過。

他呼機之前沒電了,充上電沒一會兒開始bi bi地叫喚,把某位話嘮一整天跟他bibi的流量全給叫出來了,連滴一分鐘,挺嚇人的。

周遙就是人還沒到京,先在外地找著電話狂呼他:【我今天傍晚就到!我沒讓我爸過來接我,咱倆火車站見還是地鐵站見啊?】^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網^o^提^o^供^o^線^o^上^o^閱^o^讀^o^

然後又急切地呼叫:【你回話啊,哪見?】

【你還沒回呼,你乾什麼呢?算了算了,我去你家找你。不管多晚,去你家見!】

瞿嘉再想回呼都沒來得及,沒五分鐘,周遙回來了。

周遙肩扛一個超大號背包,手裡還抓著一件行李,撞進他們大院的院門,一路“叮叮咣咣”碰什麼踢什麼。

“你真過來了?”瞿嘉蹙眉,瞧著這位風塵仆仆的,大老遠的。

“來都來了!”周遙悶著臉,“操/蛋。”

“操誰蛋?”瞿嘉反問。

大暑天,熱汗從周遙頭發梢上就順著往下流,再沿著眉眼鼻梁的輪廓,流成好幾道小溪流,渾身汗流浹背,t恤前%e8%83%b8就是一片濕的。

周遙不好說“爺我想cao你”,把行李直接往地上一扔:糟糕的男朋友,你忒麼看著辦吧!

瞿嘉彎腰拎起行李。

周遙甩一把汗,再噘個嘴,想打滾發癲都找不著人抱,於是隔空一腳上去踹瞿嘉的屁/股。

沒敢使出四十米開外抽射的力道踹太狠了,就抹一腳解解氣。還不夠解氣,又借著院子裡昏暗光線,湊過臉去把一脖子臭汗故意抹到瞿嘉臉上。

“你也不去車站接我,一路他媽的累死老子了。”周遙抱怨,“氣死我了!”

“忙,沒看見你呼我。”瞿嘉道。

“我從上午開始呼你呼那麼多遍!”周遙說,“忙著泡妞啊?”

“你直接回家不就得了,你來乾嗎?”瞿嘉說。

“我……”周遙瞪著眼,“你說我乾嗎?我以為有隻小京巴狗想我了。”

“煩得沒空想你。”瞿嘉說。

周遙快要使出滿地打滾的撒嬌大法了。

瞿嘉悶著臉,隻默默地伸出一條臂膀,把周遙連頭帶脖子勾進臂彎,拐進他們家屋門……

時間長了膩歪夠了,倆人偶爾齟齬再互相踹兩腳撒氣,這是太常有的事。踹完了繼續黏糊成兩個大號連體嬰兒。

瞿嘉用平底鍋快速煎了個蛋餅,再給周遙從冰箱裡夾幾塊紅燒肉,熱一熱吃。

周遙一身汗先在瞿嘉床上滾了一遍,往枕頭上聞一聞某人的味道,很是想念。然後忍不住爬起來,從背後摟了人,膩在廚房桌子旁邊。

“我就說麼,我瞿阿姨跟路軍兒他爸約會去了。”周遙笑嗬嗬的,小聲說。

“嗬。”瞿嘉沒表情,低頭用鏟子刮鍋底烤焦的雞蛋皮。

“怎麼了?”周遙也是善解人意的,“不開心啊,跟我說說。”

“沒不開心。”瞿嘉垂著眼。

“家裡沒人正好,我跟你約會麼。”周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