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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跑。

最操/蛋的就是冬季長跑了。頂著風,吃著土,誰願意跑啊?

跑還不是在操場上跑,因為他們機床廠附小就沒一個像樣的操場。於是,像很多學校冬季長跑那樣,隊伍都被拉出去,在廠區和居民樓中間跑……

排成兩列的學生隊伍,都穿成熊樣兒,悶著頭沿著居民區街道傻跑。周遙不穿皮夾克來學校了,太紮眼回頭率太高,女生們都開始議論他了,怪不好意思的,於是換了一件藍色棉猴,跟旁邊那位紫色棉猴的同學挨著,終於可以喝著西北風湊頭開會了。

“我畫的處女座黃金聖衣你看見了沒?”周遙趕緊問。

“那是你畫的?”陳嘉翻他一白眼。

“我畫的啊,可以拆解變身的可牛/逼了!哇,天舞寶輪不死之身,最接近神的男人,長得老漂亮了!……你看了吧!”周遙說。

“聖衣沒注意看,臉畫得不行,太醜。”陳嘉說。

“還可以了吧……”周遙一路喝著風叨逼叨。

“你把處女座聖鬥士畫的跟天平座那位似的,也忒醜了吧?”陳嘉不屑地吐槽,你就差再加一撮胡子了。

“我——沒——有——”周遙嚷嚷,“哦,你喜歡沙加?”

“一般吧,”陳嘉低頭跑步,淡淡地說,“我比較喜歡艾歐裡亞那樣兒的。”

“我也喜歡,”周遙高興了,“獅子座最酷,帥。”

倆人不知不覺中,又在審美情趣上達到了空前的一致,興趣愛好整齊劃一,在漫畫書裡都很愛擁有男子氣概的獅子座。

隻是,那樣單純的少年時代,所謂的“喜歡”,就像一陣風一樣,無知無痕無覺地就掠過去了。他倆還沒有學會用“很man”“很性/感”“很陽剛”“很耐/操”這樣的詞彙,去描述自己心裡喜歡的形象……

啊——

周遙跑著,棉猴的風帽突然被人往後一扽,鞋還被踩掉一隻。

周遙回頭怒視:“翟小兵!”

他身後是他靠門位置的同桌翟小兵。翟小兵也籲他:聊聊聊,讓你倆臭聊!

周遙趿拉著一隻鞋,周圍人埋頭嘲笑,就陳嘉沒笑。翟小兵再次企圖使壞扽周遙的帽兜。

陳嘉回頭盯了一眼,突然往隊伍裡橫切拱過去,把人撞飛了!就這麼霸。

周遙也絕不吃虧,呼著白氣回頭就是一掌,粗聲嗬斥道“吃我一招曙光女神之寬恕”!周圍人都笑瘋了,結果這一記“曙光女神之寬恕”沒扇著翟小兵直接抽了陳嘉。他深感歉意抽錯人了啊卻腳底下一滑,仨人同時“啊”地叫,全部橫著摔在路邊一攤冰上……周圍的同學哄笑……

“乾什麼呢你們仨!翟小兵!陳嘉!……還有那個誰,周遙!!”跟隊跑步的體育老師爆吼。

仨不省油的燈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身上摔得都是黑冰渣子,抱頭躥進跑步隊伍。

跑回去了周遙就胃疼了,趴在課桌上趴了一節課……

這一學期本就臨近尾聲,浪浪蕩蕩、稀裡糊塗的,這個期末就混過去了。

他們班主任偶爾察覺,刺兒頭陳嘉身邊有同伴了,經常是和周遙一路下樓去上課間操,一路放學走出教學樓。周遙坐在靠門位置,下課鈴一響他收拾書包站起身,是要刻意放慢腳步回頭等一等,才能等到陳嘉……

男生女生課間上廁所,都要各自拉幫結夥。陳嘉其實不太習慣,跑步一起跑就罷了,撒/尿你非要跟我一起撒?你有病吧。

倆人並排站男廁所池子邊沿上,倒也沒有互相觀察對方,隻是暗暗比著誰能尿得遠,誰能“轉圈兒畫個花”。

“周遙你真能抖,”翟小兵說,“你那玩意兒能繞八字啊!”

“你不會動?”周遙一哼,“你那玩意兒是死的?”

“你再繞就JB打結兒了。”陳嘉忽然冷笑,嘲他呢。

周遙抬腳就掄上陳嘉後腰,但重拿輕放,輕踹了屁/股一腳,小聲說“快滾”。陳嘉係上褲子,徑直走開了沒有還手,看在挺熟的份兒上,都懶得揍他。

廁所裡正在撒/尿的男生站成一大排,後麵還有一排蹲在坑位上蹲著的,全部齊刷刷地扭頭往這邊瞪著。

嗬……誰竟敢拿腳踹陳嘉啊……

彆人也踹過,會被摁在地上揍死哦信不信……

作者有話要說:  “彆(四聲)”實在找不到這個字,無法表達周遙同學講話的精髓。

第5章 逆反

期末考試,兩個上午輕輕鬆鬆考完兩門主課。

周遙不習慣提前交卷,沒必要嘚瑟逞牛/逼,但他也不太認真檢查卷子,就斜眼四顧瞄彆人,在思想上開個小差,或者在算草紙上畫個獅子座聖衣變身什麼的。

陳嘉比他寫得慢,也沒怎麼檢查,從來都漫不經心地在紙上劃拉。陳嘉學習成績卻也不差,就是掛中遊的,全班四十個學生,陳嘉每次就在差不多十幾名、二十名的那條線上下浮動。堅決考不進前五名,但也堅決不能墊底被請家長。

周遙呢?周遙這回期末考了個全班第二。

考試後的閱卷總結課,老師念成績,讓每個人親自上講台來領卷子,按排名念的,第二個就喊到周遙。周圍“唔”的一聲,從來都懶得抬頭看講台的陳嘉都猛地抬起頭來……

一下課,周圍人就站起來了,他同桌就嘟囔:“我靠,周遙你行啊,平時誰說沒寫作業沒複習?偷偷用功呢吧。”

翟小兵也說:“周遙你用的什麼練習冊!外省的卷子和練習冊有木有!交出來我們也參考參考!”

“沒有。”周遙皺眉,覺著解釋這事兒多沒勁,“我沒啃外省的練習冊。”

他真的就沒用功、還沒發力呢。就五年級一個JB期末考而已,又不是決定命運的升學大考,就語數兩科,讓小爺複習個啥啊?

他揣著卷子走過樓道,跟陳嘉一起,路過辦公室還是被老師叫住拎進去了,陳嘉那個不講義氣的,瞅都不瞅他直眉瞪眼徑直就走了……

他們班主任鄒萍老師,就是淡淡地囑咐他兩句:“都跟得上吧?……考挺好的,就是得檢查啊,那個成語怎麼寫了錯字,要是認真檢查你不就考100分了麼。”

周遙特乖巧地點頭,一笑,還把全屋老師都挨個認識了一遍,聲倍兒脆,嘴倍兒甜。

隔壁班的班主任,抬眼瞧著走出去的背影,小聲說:“這就是周遙?”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在 線 閱 讀 網 友 整 理 上 傳

“學習肯定是沒問題,他爸他媽都是研究生,在咱們機床廠也沒有幾個了。”教數學的老師說,“跟工人那些孩子啊就是不一樣,氣質都不一樣!……咳就咱們廠裡有些孩子,笨得真讓人著急上火,一道應用大題統共四個步驟,就繞啊繞啊就死活學不明白!真是沒轍……”

“平時也在底下看閒書、聊得特歡,我知道他看漫畫書我就沒理他。考試成績出來我一看,還行。”鄒萍低頭看卷子,其實也認同,“孩子麼,腦子裡灌的就不是課本,灌的都是遺傳基因。咱們在這兒再怎麼督促、使勁,其實沒用——該什麼樣兒就是什麼樣兒。”

老師們私下也八卦,老師們也提政治很不正確的“血統論”,無可避免。

“他媽媽據說是音樂學院老師,報紙上有文章介紹過……父母真不錯,孩子模樣也好看。”隔壁班主任流露些微的遺憾,可惜周遙沒分到她們一班,倒不是要弄個好學生進來抬平均分,而是她家閨女上初中了,正請家教練習聲樂和鋼琴,拚市級獎項拚考試加分呢……周遙媽媽是音樂學院老師啊。

“那周遙聲樂肯定不錯,下學期讓他進合唱隊唱歌去唄。”老師們一致點頭同意,替周同學豐富課外生活做出了安排決定。

學生填表都要寫清楚家庭成分和父母職業,父親一欄是“高級工程師”,母親一欄是“大學講師”,地道的知識分子家庭出身,整個年級裡就隻有周遙了。

他肯定是個好學生。他隻能是個好學生。

鄒萍老師往窗外掃了一眼。陳嘉是在操場乒乓球台子上坐著,一腿支在水泥台子邊沿上,一如既往沉默地凹著造型,專等周遙同學從樓裡出來。兩個少年走路都是晃蕩著,倒提著書包晃出了校門……

班級裡新來這麼一位借讀生,五年級已經過半,麵臨敏[gǎn]的小升初衝刺階段,班裡無論同學還是家長,暗地裡都會盤算議論,這學生這時候插/進來,是要爭班乾部麼?是要爭“三好學生”吧?是要爭每個班隻有一名的保送重點初中名額吧。

這才是關鍵。畢竟是敏[gǎn]階段插/進來了一位好學生,原本競爭就夠激烈,這時候又轉來一個分瓜分棗的,是要乾什麼?

班主任其實還留著一手,避免爭議,沒讓周遙當班乾部呢。

周遙原先在前一個學校,就是“兩道杠”。自打一年級開始,他就一直是“兩道杠”啊。

現在手臂上終於沒有那“兩道杠”綁著他,現在他手臂上任何代表先進的標誌都沒有,頓覺輕鬆。隻要彆太出格,想乾嗎就乾嗎;想跟誰玩兒,就跟誰野在一處……

期末考之後報分和做學期總結,每個班例行召開家長會。

周遙父母都沒露麵,因為工作確實忙,位置重要就更抽不開空,他姑臨時替身出席了家長會。

陳嘉他爸期末也沒露麵,瞿連娣就沒打電話通知她丈夫開家長會這件事,卻又臨時加班,結果遲到了半小時才趕到學校……

周遙在每禮拜六下午,幾乎就是和陳嘉混在一起,因為雙方家長都太忙了,都在上班。

那時全市很多家庭都是國企和事業單位雙職工,工作非常忙碌。忙竟然還不是為“賺錢”,工資是有數的死工資啊賺什麼錢?單位裡的口號就是“為國做貢獻,勞動最光榮,為社會主義燃燒自我,我願意做一顆永不生鏽的螺絲釘!”……職工們一生的事業就在這家單位,學習娛樂生活也在單位,尤其在憑票供應的年代,票都是單位發給職工的,你沒單位就沒有購物票和工業券,就好像被整個社會大家庭排斥在外、不帶你玩兒一樣的。單位就是你的家,你還管小家庭乾什麼呢?……

尤其像陳嘉這樣家庭出身的小孩,他從小上幼兒園,再到上小學,都是在機床廠附屬的單位,校園吸納的就是他們機床廠八千名職工的家屬子女。外麵很多人還羨慕他們這樣的國有大企業職工,擁有附屬的幼兒園和小學,不用排隊、不用額外交錢去爭搶名額,多方便啊!陳嘉的童年,仿佛就一直附著在這塊土地上了。

周遙是個外來戶。周遙原本不屬於這裡,就是無懼無畏地一頭闖進來的,而且還在學校混得不錯。

學習好又長得俊的學生,本身就討老師喜歡。更何況周遙家庭條件不錯,說白了就是,乾什麼他都不差錢。

平時在校門口跟同學買個零食、文具,他都是大方的。為了踢球還從家裡拿了個新的足球到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