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1 / 1)

死為鬼,鬼死為聻,聻死為希,希死為夷。】

“希”為無聲,“夷”為無形。

若是走到無形無聲的地步,那真的就是魂飛魄散了。

就連自稱萬物之靈的“人”之鬼魂在死後會變成聻,那麼……物器的付喪神呢?

會如同人類的鬼魂一樣,變成“聻”嗎?

亦或者是說,死後的付喪神如果再死一次——難道是直接魂飛魄散了嗎!

【“我倒是要看看,你是否非得等到死的時候,才會清醒過來。”】

大和守安定離開時,他那疲憊陰沉的臉色似乎浮現出來。

等到死的時候……死?

審神者的瞳孔瞬間縮小,下一刻,無邊的悔恨漫上心頭!

壓切長穀部騙了她!

她不該完全相信長穀部的話語的!因為他隻是想把自己安全的送走而已!

為此他甚至不惜搭上這條已經殘破不堪的亡魂之命!

她怎麼……怎麼就沒有想通這一點?!

——那個人分明就是想用死亡來證明自己的價值啊!

“根本沒必要……”安原顫唞地蹲坐下來,她的手指死死地摳進了泥土裡,卻沒有察覺到痛意,“做到這一步的……”

“我認識的長穀部,明明不比任何人差……”

一直陪著她的三把刀都沉默了。

直到石切丸實在看不下去,或者說他內心殘存的柔軟讓他開口,於是他清了清嗓子,【“喂,我這邊有一個辦法,也許……能幫你一點忙。”】

壓切長穀部就快死了。

他躺在地上,一道從左肩到腰側的傷口幾乎貫穿了他上半身,那些渾身燃燒著藍焰的怪物正居高臨下的盯著瀕死的他。

鮮血不再流出,他開始感覺渾身發冷,眼睛也漸漸地看不清東西。

唯獨能看清的,是敵人高舉起的刀鋒所折射的寒光。

就要結束了。

他疲憊滄桑的一生,生前死後的反複廝殺,關於命運被看不見的手所操縱的故事。

——統統要結束了。

太好了。

想不到還能在死前,幫主上逃離這個地方。

生前沒有真正見到主上,居然在死後才儘忠。

說出去,就跟一個笑話似的。

但還是……稍微有點遺憾。

這麼想著,滿麵血汙的付喪神微微抬起沉重的眼皮,陰沉沉的天空映入眼簾,還有那狠狠砍下的刀光。

——不能幫主上乾掉那些居心不良的混蛋了。

手起。

刀落。

頭顱飛起。

腥臭的鮮血噴在長穀部的臉上,他猛地重新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熟悉的身影。

那個丟掉鬥笠,重新披上淺蔥色羽織的少年,正手持刀劍,騎馬從他身邊衝了過去,他身後一大幫時間溯行軍正暴怒的追著他衝來!

“砍了你的腦袋給我去死!哈哈哈!”

白色的圍巾在他的刀鐔上係得緊緊的,像是一麵飄舞的旗幟。

第32章 第四天(十一)

當大和守安定騎著馬一路飛馳而來,順手撿起了一隻滿身是血的壓切長穀部後,就扔到身後不管了,險些把這位可憐的同伴給再度顛下去。

然而追在後邊的時間溯行軍才不管那麼多,它們的箭矢嗖嗖地射來,角度刁鑽無比。嚇得長穀部不得已的抱住了大和守的腰,恨不得縮成一隻倉鼠躲起來。

“喂喂!癢死了!”前邊的黑發少年頂著風大喊,“是男人就不要抱我的腰!”

長穀部簡直氣死了:“你以為我想嗎!你又不是主!”

要不是你的馬速那麼快,他至於像個柔弱少女一樣摟著彆的腰在馬背上晃來晃去嗎!

“你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大和守又問。

“混蛋!你居然還有臉以這種身份自居!之前我救了你多少次,你都不說?剛才叫你來幫主,你就腳底抹油的跑了!這回又光鮮亮麗的登場,是想獲得我的感激嗎?!”

大和守安定一扯馬韁,頭也不回地傲然道:“我當然是你的救命恩人!”隨即他又訓斥道,“快放開我的腰,再抱著我的話,就把你踹給後麵的追兵!”

長穀部瞪大了眼睛,簡直難以置信對方的矯情。

由於剛才的衝鋒撞翻了一批檢非違使,搞得它們以為這兩人一騎是跟時間溯行軍一夥的,當場大怒,自然追在了這幫人的後麵大打出手。

整個場麵被大和守安定搞得烏煙瘴氣,十分混亂,讓人分不清敵我關係。

雖然知道這家夥向來能搞事,但是壓切長穀部萬萬沒想到之前偽裝成暗墮刀去玩耍的大和守,這回竟然真的成功挑起了兩邊的鬥毆,並從中救出了自己,因此他忍不住問:“你到底對他們(時間溯行軍)做了什麼啊!為什麼好端端的突然追著你打?”

大和守神秘一笑,看也不看地俯身避開了旁邊揮來的刀劍,趴在後麵馬鞍上的長穀部連忙一腳把那家夥給踹了下去。

“因為我帥啊!”

爬起來的少年如此說道。

可惜長穀部覺得這裡頭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py交易,“你的臉皮真是比我想象的厚多了。”

“那必須的!”大和守安定哈哈大笑,“男人就是要靠尺寸來說話!”

想到對方的本體刀比自己長那麼幾厘米,壓切長穀部心中立刻浮現一連串罵人的敏[gǎn]詞,而且鬼知道這貨說得是本體刀長度還是下麵的長度。

這個衣衫不整、披著誠字外衣的年輕人一定能夠和笑麵青江或者龜甲貞宗這些老司機有著某些共同話題。

“喂……大和守。”

“乾嘛。”

“謝了。”壓切長穀部坐了起來,他重新拔出刀,目光凜然的環顧周遭,然而隻有在看到那道血色光膜時,目光才會變得稍微柔和起來,“謝謝你願意回來來救我。”

“因為我不喜歡欠彆人的人情……無論是那個審神者,還是你。不過如果真的想要感謝我,回頭記得請吃飯。”

大和守安定嘿嘿的笑著,勒住了韁繩,因為他們已經被數量眾多的敵人給包圍了。但就算如此,他還是說出了以前在本丸裡常說的話。

“……知道了。”

隻是地獄裡哪有什麼飯局。

壓切長穀部扯了扯嘴角,他同樣的看到如今糟糕的局麵。

“啊哦。”長穀部聽見小夥伴故意用輕鬆的口%e5%90%bb說道,“我們被包圍了……媽的,為了救你,到頭來老子也要陪葬咯。”

“有人陪我上路,自然是好的。”長穀部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望向光膜的最後一眼,想到還有十幾秒傳送石碑就要運作了,眼神裡再無波動,“……那我也就陪你最後鬨一鬨吧。”

“我想見最後一麵的人反正不是你呀。”大和守安定歎了口氣,也緩緩拔出武器來,“這種寵溺的口%e5%90%bb真是惡心——你該對那個人用,而不是我。”

如鏡般光滑的利刃上映出那一對對或明或暗的眼眸,像是沉默燃燒的火焰,更像是說明了那注定要熄滅的結局。

…………

……

十秒。

安原時羽滿頭大汗的用大拇指在自己掌心裡畫圓圈,咬破的指尖滲出鮮血,加上手心裡的汗水,很快就模糊了血圖。

【“你到底行不行?”】石切丸不滿的問,【“你就這次機會而已。”】

審神者懶得搭理他,因為笑麵青江已經嘰嘰喳喳的替她說話。

【“哎呀石切殿,你就彆吵她了。”】

就連向來沉默寡言的山姥切國廣也難得的站在了肋差這邊,【“我覺得……審神者已經很努力了。”】

八秒。

石切丸惱火的頂了回去:【“你們兩個叛徒!到底是站在哪邊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笑麵青江想都不想:【“可愛的女孩子這邊。”】

【“……講道義的那一邊。”】

聽了兩人這話,禦神刀非常想砍人。

七秒。

那邊的長穀部已經換了第三把刀,先前兩把都斷掉了。

外表同樣狼狽的大和守安定一邊躲避敵人攻擊,一邊大聲的嘲笑他,並表示你的耐久度也就這樣,儘管他自己握著的也不是最初那把刀了。

大敵當前,壓切長穀部險些手刃混蛋同伴。

而安原已經開始在畫另外一隻手中的圓圈了——這是石切丸教她的、某個道聽途說的辦法,不靠譜程度簡直是死馬當做活馬醫。

五秒。

“畫好了!”安原大聲的說,畢竟畫圓圈而已,用不著多長時間,“然後呢?”

石切丸不耐煩地說:【“接著就是往裡頭注入靈力,用靈力順著鮮血的痕跡勾畫那兩個家夥的刀紋……”】

“等等!我記不得他們都是什麼刀紋誒!”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大家都驚呆了,包括審神者本人。

若是換做一個刀劍曆史愛好者,也許還能記得住這些刀都是什麼刀紋象征……但是安原時羽在穿越前隻是一個新手審神者啦!記得住就怪啦!

三秒。

光膜內的氣氛一片死寂,原本拌嘴的幾把刀都不吱聲了,他們齊齊啞火,感覺都無計可施了,因為已經沒有時間再讓付喪神們現身並畫出圖案來了。

外頭的刀劍碰撞聲依稀傳來,夾雜著時不時的火銃響聲。

大滴的冷汗從少女的額頭上流下,她閉上眼睛苦思冥想,卻怎麼也想不出個子醜寅卯。

大和守安定終於累得不想說話了,他一個晃神,就被敵人的武器給刺中了。

“七秒鐘而已。”長穀部聞言頓時冷笑一聲,“不過如此,持久性夠爛的。”

“不是吧,眼瞅著要領便當,你就把自己的人設給崩了啊!”大和守安定喘熄著吐槽道,傷口處的鮮血如同不要錢的往外崩,瞬間浸透淺蔥色的外衣,“讓咱們家的審神者聽到,保證那笨蛋要大跌眼鏡啊!”

“放心,那麼遠,她聽不見一個字的。”

這麼說著,壓切長穀部猛地擊退了麵前的敵人,然而自身也因為那些血流不止的新傷口而快要站不穩了。

——更何況,她再也不會聽到自己說的任何一個字了。

兩秒。

石切丸歎了口氣,【“就這樣吧,我們都知道你儘力了。”】

【“是啊小姑娘,人生中有些結局總是無法避免。”】

甚至連山姥切國廣都冷不丁地開口,【“……他們不會怪你的。”】

安原沉默不語,思維全開,拚命搜索腦海中的記憶。

那些繁瑣的、如同廢紙堆一般的記憶角落裡,塞滿了星星點點的、信手塗鴉的東西,它們一閃而逝,又雜亂無章的跳出。

但終究還是一片空白。

——什麼都想不起來。

手持弓箭的時間溯行軍拉開弓弦,擅長近戰的敵人舉起了手中的武器,被圍困在中間的兩人不約而同的露出了漠然的笑容。

風裡傳來硝煙與血腥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