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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查與不查結局都已定下,現在最要緊的是陛下。”

聞言,殿中幾位將帥不甘地咬了咬牙,在昏沉的內殿中等待帝王的清醒。

裘桐醒來時,天色已晚,殿內燃起了燈,眼珠轉動幾下,視線所過之處,是一片陳舊的腐朽和枯敗。

人人垂著頭不敢與他對視,身影僵硬哀戚,全身上下都寫滿了一種問都無需問的荒唐結果。

失敗了。

他喉嚨困難而艱澀地哽咽了下。

“還有多久?”他完整地問出一句話來,殿內無人應答。

無人敢答。

“白訴。”裘桐頭偏向床邊一側,靜靜看著那道佝僂下去的身影,深深吸了一口氣,問:“朕還有多久。”

“陛下。”白訴撲通一下跪在床前,被那道如割肉般尖而利的眼風逼得吐字艱難:“還有——有兩個時辰。”

裘桐猛的仰了下頭,又閉了下眼。

到頭來,與天搏,與命鬥,小心翼翼,機關算儘,還是走到了無計可施的一步。

“陛下,是聖地那邊出的手,奴才已命人去徹查……”

裘桐冷冷地打斷他:“朕知道,這原本就是一場賭,朕賭輸了。”

“結局已定,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死亡的陰影中,他反而全然冷靜下來,一雙沉定的眼眸自眼前數十人的臉龐上劃過,連生氣,憤怒,歇斯底裡的發泄和直麵死亡恐懼的時間也沒留給自己。

“白訴,將朕存放密信的匣子捧過來。”回光返照的時間裡,他甚至連說話的語調都重了些。

白訴連著誒了兩聲,在壁櫃的暗格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烏木匣子,跪著捧到裘桐的跟前。

裘桐啪嗒一聲挑開上麵的小鎖,取出裡麵三封密信,撕開揭印,抖落信紙,一行行掃過去,像是沾滿了某種漿果汁液的烏紫色唇翕動著,一字一句道:“朕二十有二繼位,至今二十三年過去。這二十三年間,朕將畢生心力傾注在壯大人族一事上,遠古時人皇一統山河,一言令天下,使人族居萬物之長的風姿,朕未有一日敢忘。”

“可惜,上天給朕的時間太少。”

真的太少了。

甚至於,連一具健康的軀體都吝嗇賜予他。

裘桐手中夾著第一封密信,丹鳳眼垂著,看著紙上一行行流暢的字,語調中傾注著一縷冰涼的冷漠之意:“原本,若是換命之術成功,朕可再用數十年,乃至上百年發展民生,囤積糧食,廣開人族自己的書院,門派,命聖地與妖都隱世而居。千年之後,人族可攻打兩地,命四海稱臣。”

“屆時,人族不必有求於任何高高在上的古仙,更不必再懼怕惡事做儘的妖族。”

可這注定隻是個美好的幻夢。

他才踏出一步,就永遠地深陷進現實的淤泥中,難以挪動。

“這條路,朕走到了儘頭,可人族沒有。”裘桐朝驃騎將軍招了招手,而後將信珍而重之交到他手中,邊咳邊道:“這二十餘年,朕為人族謀劃好了未來。”

“三州五城遠離皇城,妖物盛行,即便新皇上位,一時間也查不到那裡。朕花十數年,舉國之力建造了巨大的坑道,同時將龍息一分為八,分彆交予此八城城主。他們忠心不二,堅定自己的信念,願意為朕,為民犧牲,朕死後,一兩年內,他們便會利用龍息,國庫的遠古靈器陸續招來人世間近八成的妖族。”

說著,他將第二封密信交到不知何時現身的白發老者手中,話鋒不變,接著道:“此前,朕曾啟動朝廷的底蘊,向獨屬於人族的聖物求了個心願。”

“朕願有朝一日,時機恰當時,它能屠儘世間妖族。”

這一刻,殿中所有人幾乎都屏住了呼吸,聽這位敢想,更敢做的君主說起自己臨終遺願。

裘桐說著,呼吸急促起來,他緊緊地抓著老者的手,一字一頓道:“聽著,此事刻不容緩。朕死之後,聖地必定起頭,聯手妖都確立新主,人選不是鬆珩便是沈驚時,他們都與聖地關係匪淺,若是如此,你等立刻煽動局勢,放出言論堅決反對。

“在人選最膠著時,你們宣布昭王妃有孕的消息。若他們以孩子尚未出生,未來年幼不堪上位為由拒絕此提議,你們可退讓一步,提議從昔日扶桑樹欽定的另一支中選出一位攝政王輔佐幼帝,此乃民心所向,他們不能太過插手朝廷之事,最終會同意的。”

“待此子長成,隻要有幾分聰慧,自然知道該如何順著這條路走下去。”

話說到最後,這位不可一世的帝王此生第一次低下高傲的頭顱,語氣中情難自禁地流露出一絲顫唞的哽咽之意:“此子乃裘家最後的血脈,亦是最後的希望,朕就將他托付給諸位大人了。”

聽聞此語,大殿中無聲跪下去黑壓壓的一片。

裘桐感受到自己飛快流逝的精神生機,支撐不住似的躺在墊高的軟枕上,疲憊地闔上雙眼,半晌,他朝群臣擺了擺手,道:“眾卿退下吧。”

殿中透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死寂,除此之外就是濃鬱的藥氣。

裘桐低著頭,以一種氣弱的,含糊的語氣和躬身湊到他耳邊聆聽的白訴說話:“……二十三年前,朕登位之初,原可以用鄴都的妖鬼除去朝中一半臣子,薛妤出手攔截下來。二十一年前,宿州塵世燈牽出鬼嬰,原本有希望喚醒龍息中的一抹神識,結果也失敗了。”

他仔細地回憶著:“此後三年自折羽翼,不敢妄動。二十年前,螺州飛天圖一事,璿璣因她臨時叛變,龍息破裂,朕修仙一夢徹底被擊碎。”

“……十年前,希冀用九鳳的生靈之精恢複龍息,被她識破,並且反將一軍,朕皇位險些不保。”

“十天前。”他%e8%83%b8膛上下重重起伏,氣息急促:“十天前,朕散布病危消息,想誘她前來,一為讓她親眼見證朕的死亡,日後不會對裘仞的身體起疑,二為以薛榮的名義丟出假的訊息,令她與薛榮舊脈反目,鄴都內鬥,無暇顧及皇位更替,結果自斷生機,自尋死路。”

白訴喉嚨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樣,說不出半個字音來。

裘桐將所有事情吩咐下去,長生執念到頭來竟隻剩一點淡淡的遺憾,在既定的事實麵前,連不甘都顯得渺小而無力。

說起薛妤,他感慨般拉長了語調:“這世間溫柔可人,善解人意的女子多不勝數,可似薛妤那樣冰雪聰明,冷靜果決的卻少見。”

“處處敗於她,是機緣巧合,也是壽命所定,可她確實是個不錯的對手。”

裘桐的頭漸漸重得不受控製,最後不堪重負地滑在白訴的肩頭,聲音放得低而慢:“朕給她最後一個消息。”

“她不是一直想知道薛榮與朕做了什麼交易嗎?”

“你告訴她,朕以兩成國庫之財物,助薛榮囤養私兵,薛榮則給了朕誅殺台的妖鬼,三顆玉青丹,以及——”

“一份印著薛錄之名的鄴都君主大印。”

作者有話說:

我發現現在的讀者分為兩批,一批喜歡劇情故事,一看感情戲就說他們黏黏糊糊膩膩歪歪沒意思,一批喜歡兩個人甜甜的戀愛,我一寫劇情就想跳過。(怎會如此)(作者流淚臉)

但這篇故事確實不是隻走事業的大女主文,也不是純甜的小甜餅,有時候該到了寫劇情的時候就得寫清楚一些事,有時候該發展感情了也得認真一下。比如這幾天就是到了交代人皇劇情的時候,而接下來幾天要寫感情戲和文案戲,節奏要是亂了真就不好寫了。(希望大家體諒一下)`思`兔`網`

第91章

薛妤確實在進行祖地祭拜。

祖地是幾乎所有聖地,門派和世家都供著的一塊意義特殊的地方,可以說是前人們的坐化之地,一身積蘊,機緣都彌散在此,用以積福後人,光耀門楣。

隻是想要進去有嚴苛的規定條件,唯有每任君主和曆任太子冊封儀式前後,確認是掌權者之後方能進入。

進入祖地,用世人的話說,叫先祖的賜福。

一早,薛錄帶著薛妤通過一塊一人高,兩人寬的石碑,用君主之印開了最裡麵的墨色小門,兩人一前一後步入小門後開辟出的小世界中。

說是小世界,其實更像一塊秘境,入目所及,仙霧繚繞,樹枝與藤蔓纏繞著攀入雲霄,草木葳蕤,呈現一種勃然昂揚的生機。花叢草地中,分布著一塊塊墓碑,碑上簡單地刻著幾個字,有的名姓都沒留,就隻是歪歪扭扭刻了個“鄴都第×任君主”算作分辨。

“這是他們自己的意思,碑也是先祖們親自刻的。”薛錄頗為唏噓地看著這一幕,帶著點笑對薛妤道:“父親接任主君位後進來過一次,才看到時也很詫異,覺得和想象中不大一樣,可後來想想便明白了。”

前世薛妤想做的事不少,也總覺得自己要學的知識還多,從未提過皇太女一事。後來薛錄有心退位,可那個時候,人間矛盾激化,戰火連天,薛妤提出陪鬆珩建立天庭,暫時離開了鄴都。

因此她不曾來過祖地。

“成為聖地傳人,鄴都主君,這樣的身份令人羨慕,可對許多人而言,是身不由己。”薛錄看向薛妤,示意她朝前走一步:“都是年紀輕輕的少年,正義之論聽多了,哪來的個個都義薄雲天,以蒼生為己任。”

“阿妤,你心中的信念極為難得,也正好,身居其位,能得到常人需用許多時間方能積累出的底蘊。”薛錄拍了拍她的肩頭,道:“去吧,先祖們見到你,會覺得滿意的。”

薛妤不再猶豫,邁步朝墓碑中踏去。

一層無影無形的屏障撕開一道供一人通行的豁口,在鄴主大印的加持下一路深入,直到光線被完全吞噬,薛妤停在一片虛無之地。

這片空間與外界完全隔絕,春色與陽光無法沁入,卻有振翅的光蝶拖著長長的兩抹靈光圍著薛妤好奇地轉了兩圈,最後停在她鬢角一側,與另一邊由璿璣化成的藍蝶交相呼應,成為深邃黑色中僅有的一點光源。

不知過了多久,光蝶漸漸如泡沫般散開,紛紛揚揚的暖光將薛妤整個人都籠罩進去,乍一看,仿佛是為她一人下了一場為時不久的雪。

旋即,一種十分舒服放鬆的滋味湧上四肢,那是來自於同源的安撫之意,有如長輩的撫摸,令她一點接一點鬆開了眉心,垂下因緊張而繃起來的肩頭。

“這個孩子……”冥冥之中,有溫柔的女聲穿過時間長河,悠悠蕩蕩地響在空冥之地:“好高的天資。”

“……還是名靈陣師呢……”另一道蒼老的聲音驚詫地咦了一句,像是練就了火眼金睛,能透過人的身軀看到裡麵彎彎繞繞的心腸,沉默半晌後笑了下:“挺有理想抱負,比你們這些啊都有遠見,有出息。”

薛妤像是睡了一覺,醒來時全身的疲憊消除得一乾二淨,她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的修為在無形中增長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