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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凜厲的弧度:“將隋家那兩位也算上。”

少年飛快應聲,推門而出。

不多時,幾人齊聚在一品居的小雅間中,身段婀娜的女侍們上完熱茶後便知情識趣地魚貫而出,剩下四人中,善殊和音靈麵色凝重,隋瑾瑜和隋遇則麵色紅潤,精神抖擻,說是久旱逢甘霖也不為過。

他們已經被溯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晾了三五天了。

但沒辦法,來前就知道他是有正事在身,加上是真心存愧疚,想要彌補,這幾天過得抓心撓肝,又不得不接著等下去。

“這術法陰邪,隻能由長奪少,須得血親與血親之間方能行。”音靈看完,捉過泛黃的紙張往燈下湊過去仔仔細細地研究那道紅線,越想越覺得不對:“就算裘桐真要用這個辦法,那在臨死前大張旗鼓把我們都引到皇城,並且將這秘術特意劃出來,是不是有點不合常理?”

“正常人都不會這樣乾,除非他在故意引我們入圈。”

她搖頭道:“我覺得其中有詐。”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善殊也頗為頭疼地抽了一口氣,道:“人皇善於謀劃,給我們出過不少難題,他真要算計我們,是得小心行事。”

當一個人心眼長滿全身,那麼一舉一動在他人眼中都彆有深意,令人投鼠忌器。

人皇將這一點走得淋漓儘致,無法超越。

音靈朝溯侑那邊揚了揚下巴,問:“你家殿下怎麼說?有沒有消息?”

溯侑搖頭。

善殊接著道:“再過幾天就是薛妤的加封大典,現在必定忙著,進各家祖地祭拜時不讓帶靈器法寶,怕心意不誠衝撞先祖,應該還要一會才有信傳過來。”

隋瑾瑜不懂裡麵的彎彎繞繞,他瞥了眼高大的宮群,見溯侑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也耐不住皺眉道:“人皇寢殿離我們三步路不到,一群朝廷官員沒有修為,即便有人族大能坐鎮,我們隨便出幾個人拖出他們,另外派兩個進去摸摸底,是不是換命之術,一看便知。”

音靈將白眼翻上了天,懶得和他說話。

善殊耐心好,連著沈驚時也是一副言笑晏晏的熱心腸,他對隋瑾瑜解釋道:“說也不能這麼說,就是因為沒有庇佑,人皇宮殿才令人退避三舍,不敢冒進。”

“扶桑樹當年製定三方,說的是三方平衡,平等。妖都和聖地彼此製衡,實力大家都知道,可唯獨人皇孱弱,壽命隻有區區百年甚至幾十年,真照公子這樣說,哪天有人看不慣人皇在人間稱尊,想將他製成傀儡歸自己掌控,那朝廷不就在頃刻間易主了麼。”

“上萬年的時間,人間芸芸眾生,有神思奇想,膽大妄為者不在少數,但無有例外,人皇活得好好的,或死於天災人禍,或死於生老病痛,唯獨沒出過這樣的事,就足以證明皇宮此地的神妙。”

善殊優雅地放下茶盞,接著補充:“還有一點是,我們屬於聖地,你們屬於妖都,沒有扶桑樹的搜查令,即便實力上有碾壓的優勢,也不能強搜皇宮,這便是當年天機書三令五申提起的平衡。”

“有一種情況屬於例外。若是人皇或聖地哪一方失人心,失仁德,危害蒼生,其餘兩地可聯合出手,先斬後奏,不過事後需要承擔相應的後果。”音靈又抓著那本秘術看起來,道:“曆史上曾出過這樣的事,因為兩方冤枉一方貿然行動而引發血案的。”

隋瑾瑜問:“怎樣?”

“後果慘痛。”音靈聳了下肩。

“兩大聖物在濫殺這一塊管得非常嚴格,我之前還不懂為何如此安排,直到進了秘境之淵,過了十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才明白其中深意。”

隨著時間的挪移,從日上三竿到夕陽漸沉,溯侑終於耐不住起身,他看向一直沒怎麼說話,像是透明人一樣冷眼旁觀的蒼琚:“人皇還有幾日可活?”

蒼琚看了眼頭頂的蒼穹,像是在細細辨認什麼,許久收回視線,道:“根據皇宮上方的黑氣來看,至多一日。”

這一聲下去,眾人的麵色均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一天。

若是真用了這個方法,那麼現在就是最緊要的關頭,若是成功了,日後便是後患無窮。

他們不知所以然,左思右想,圍著那張秘方分析了再分析。

溯侑卻清楚地記得,薛妤說起前世格局時,曾提過不止一次——前世千年,各代人皇手段一個比一個狠厲,朝堂上下有如鐵桶,數任帝王行事作風宛若一人。

人間戰火因這樣無所忌憚的手段而暴動,最後避無可避,又如燎原之火般席卷了所有城池。

這世上,哪有那樣巧合的事。

哪裡有這麼巧合的事。

時間緩慢地在指間淌過去,溯侑在某一刻突然站定了腳步,道:“沒法再等下去了。”

善殊看向他,輕聲問:“如何?命人圍宮嗎?”

如今的形勢,這是不是人皇另一個環中環的計策也為未為可知,如今圍宮,賭對了還好,賭錯了就是連累聖地和妖都同時下水。

溯侑很快有了決斷,道:“不必。我去。”

音靈和善殊同時詫異地看過去。

溯侑誰也沒看,眼皮涼涼地往下垂著,側臉落著一片驚人的稠豔之色,表現得溫和,話語也落得輕,可就是沒帶上什麼感情,像某種精雕細琢的玩偶。

“誒,誒。”沈驚時跟在他屁股後麵一溜煙跑了過去:“你等下,皇宮我熟,我跟你一起。”

隋瑾瑜和隋遇二話沒說,也跟著往外走,誰知迎麵便是兩道毫不留情的劍痕,劍影蕩起的颶風中,還殘留著一道涼薄的聲線:“都留下在原地,誰也不準動。”

隋遇手疾眼快,一把將隋瑾瑜拉著退後半步,躲開那道毫不手軟的劍氣,而後在原地站定,眯著眼搖頭,語氣說不上是欣慰還是感歎:“不愧是隋家人,這性格,有點意思。”

對溯侑是隋家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的丟失幼崽一事,初時的驚詫後,音靈和善殊都接受得頗為平靜,此刻,善殊皺著眉,給隋家人一顆定心丸:“溯侑做事一向有分寸,他說不必跟就不必跟,真要出事了我們也不會袖手旁觀。”

這些聖地傳人一個個都跟自家弟弟很熟的樣子,隋瑾瑜順勢扯了把椅子坐下,問:“他平時都這樣?”

音靈撇了下嘴,慢悠悠地道:“也分情況。一種是平時無事閒暇時,表現得比較溫和,遇事鎮定從容,溫和有禮,是個翩然如玉的世家小公子。一種是方才那樣,處理薛妤交下來的正事,這位公子的氣勢可是半點不弱,十分不近人情。”

說著說著,音靈來了興致,看向同樣聽得起勁,隻能靠她的描述想象那個畫麵的隋家叔侄,含著笑拖長了調子說:“還有一種,委屈無害,眉眼開花。”

善殊忍不住伸手拍了下她的手肘,無奈道:“你正經點。”

隋瑾瑜念得遲疑:“眉眼……開花?”

“彆想了,肯定不是對你們。”

“該說不說,溯侑確實長得好看。”音靈嘖的一聲,又晃著滿頭的小辮搖了下頭:“等時機到了你們自然能見到,那場景真是——反正,薛妤好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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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皇宮殿中,三名白發蒼蒼的老者睜著渾濁的眼瞳盯著殿中來回走動的女侍和太醫,殿內的燈滅了個徹底,門窗緊閉,半點縫隙不留,遮人視線的珠簾與帷幔一層層落下,將內殿深處的情形遮得嚴嚴實實。

一種無聲的緊張與窒息在殿內傳播開。

這種噤若寒蟬的氣氛中,連白訴都忍不住捏緊了手中的拂塵,腳尖忍不住往外挪了下。

層層帷幔下,龍榻上一片死寂,若不是那截從雕花架子床上伸出的那截瘦骨嶙峋,如枯竹般的手臂,誰也不會想到裡麵躺著個成年男子。

那段白得透著一種行木將就氣色的手腕被一柄鋒利的匕首從中劃開一道殷紅的口,從裡淌出來的血液卻像是黑紫色,散發著一股直衝鼻腔,難以忍受的腥甜味。

精心挑選過的嬤嬤端著那碗盛著帝王血液的碗無聲退下去,很快,又從偏殿中端出來一碗鮮紅的血,有仙風道骨的老者靜立床邊,將這碗乾淨而純澈的血以一種穿針引線的方式嵌進龍榻上躺著的人的皮肉之中。`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隨著這種緩慢的過程,那截手臂在幾人眼皮底下發生了變化,鬆弛下去的皮肉漸漸充盈起來,底下經絡富有活力地跳動著。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老者珍而重之地從嬤嬤手中接過最後一碗鮮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聲音沙啞,難掩激動:“最後一步了。”

白訴提起一整晚的心總算放下了,他湊過來,與另一位老者耳語道:“這藥方湊效後,陛下原本的身軀還能支撐半日時間,等時間一到,我會傳陛下口諭,讓鄴都溯侑和另幾位偷偷前來的聖地傳人來看看,陛下就在他們眼前咽氣,誰也不會再疑心什麼。”

“待明日一過,皇城便是嶄新的皇城。”

這大殿中的人都睜大了眼睛掐著時間等待一個奇跡。

“快了,就差最後一——”白訴臉上的笑容在帳中人猛的跪坐起來,大口大口吐出汙穢之物時戛然而止。

“陛下!”幾位老者見此變故,手疾眼快地奔過去將那道瘦弱得連支撐自己都沒有力氣的身軀扶住,其中一個立刻探出手指,摁在裘桐的手腕處,感應到手下脈象的那一刻麵色大變,四肢發涼。

“怎麼回事?”白訴抓著一個人厲聲詢問。

“失敗了……”被抓的那個人瞳仁震縮,唇瓣抖得不成樣子,像是信念崩塌一樣六神無主:“進行到最關鍵,也是最後一步時失敗了,陛下這邊沒救了,昭王廢了,小王爺那邊也——”

也完了。

白訴腦中嗡的一聲,眼前發暈,甚至都來不及去問具體情況,腦海中隻剩下最後一個念頭。

——裘氏皇族完了。

徹底完了。

第90章

半個時辰前,溯侑和沈驚時一前一後從一品居高高的樓層上躍下,如風中飄絮般輕輕落地,隱入一條羊腸小巷,兩人衣角摩挲,獵獵作響。

沈驚時飛快鑽入一條接壤的小路,朝溯侑點了點下巴:“不走大路,大路肯定被人族大能圍著了,我們走這邊,又近又快,知道的人還不多。”

溯侑看了他一眼,側身閃過去時低聲問:“一點都不隱瞞,你這是已經做好當人皇的準備了?”

“我做什麼都行。”沈驚時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反而仔仔細細地觀察他,而後笑了下:“彆說我,你自己呢,隋家小公子?你不也做好準備入妖都為鄴都殿下鋪路了麼?”

溯侑停頓了下,沒有說反駁的話,隻是凝望著近在咫尺的皇城,問:“皇宮中的地形,你熟不熟?”

“熟,從小捧著地圖看到大,後來一看就想吐。”

此處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