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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惹眼。

相比之下,薛妤隻能用素淨來形容。她一頭絲緞似的烏發全散下來,因為未施粉黛,一雙杏眼中含煙,唇珠不點而紅,不濃不淡,恰到好處的一筆,站在九鳳身側,氣質如清月般不可高攀。

九鳳晃著滿頭珠翠,宛若皇宮大院內的貴人娘子,她走到溯侑眼前,眼波一掃,道:“你們的女郎,可就由我帶走了。”

薛妤沒理會她欠欠的挑釁,她抬眼看向幾人,道:“我跟著九鳳去采摘配置玉青丹解藥的靈植,你們三人分開走,注意時間,不要走太遠,等我傳信。”

說罷,她朝三人擺了擺手,潤透的玉鐲順著動作滑落半截,露出一段凝然的肌膚,眉眼在日光下顯得清而冷。

果然是一句多話都沒有。

朝華和愁離凜聲應下,唯有溯侑,一雙眼蘊著沉而重的墨色,須臾,才抿著唇,輕而緩地說了個好字。

三人一路出了小南山的城門,愁離最先停下腳步。

經曆過一整夜的風雨,今天終於收聲斂色,於天穹上柔柔地鋪撒上一層細碎的金燦燦璀光,這樣的天色裡,冷淡了一路的氣氛都似乎有所緩和。

“昨日,女郎召我進屋說了兩句。”愁離看著兩位同僚,聲音溫柔含蓄:“玉青丹是控製鄴都臣下最可靠,也最令人心安的一種,丹藥和解藥都屬絕密之類,通常隻有當任主君及少君知道具體藥方配比,因此采藥過程,我們不便跟著。”

她看向朝華,道:“女郎說你可以往凝水城走一走,那裡興許有你的機緣。”

朝華頷首。

見狀,愁離不由得有些擔憂地看向溯侑。往常,他是最受薛妤重視的一個,而如今,三人中,她和朝華都得到了薛妤的提點,唯獨關於他,隻字片語都沒有。

像是被徹底遺忘。

這樣的落差,很難不讓人多想。

她心思細膩,一段時間共事下來,深知眼前之人總斂成一副光風霽月,溫柔甜蜜的模樣,可那也僅限在薛妤眼前。他真正的心思藏得深而嚴,絕非表麵所見那樣溫順可人。

該說的話說完,朝華和愁離各自朝著自己的方向掠去,一個朝東,一個朝西,身影像顏色鮮豔的綢緞,被風吹著往前飄,很快消失在視線中。

小而破的城門前,不遠處是妖都設置的簡單關卡,三兩塊沉而笨重的木柵欄七歪八倒地分布著,像是被一哄而散的人群重重衝開,不堪重負地維持著最後的形態。

溯侑站在原地,濃密的睫毛根根分明,深深淺淺地垂著,許久不曾有動作。

他想著愁離那兩句隱晦而暗藏深意的兩句話,幾乎能完整地,毫無遺漏地猜出薛妤的意思。

——玉青丹已解,秘境中機緣在個人,他若真彆有目的,此時遠走,看在從前種種上,她既往不咎。

時間好似倒流,兜兜轉轉又回到了百年前。彼時,他終於不對玄家抱有期望,自覺恩已報完,於是義無反顧邁開步子往繁華的大千世界裡走,幾經沉浮,終於有了足以立足的本事。

那時候,他想,從此天地之大,他在紅塵中恣意來去。

而真到了臨彆的岔路口,他才如此直觀而明晰地感受到,那些令人向往,蠢蠢欲動的自由,全是假象。

他被困在冰山焰火之中,畫地為牢,根本無路可走。

溯侑緘默半晌,解下隨身佩戴的靈符。他手指很涼,根根筆直修長,捏著靈符時,冒出一根根細小的經絡,像葉片上縱橫生動的紋理。

半晌,靈符閃爍起來,另一邊,沈驚時有些驚訝的聲音傳來:“溯侑?”

溯侑低而輕地應:“是我。”

“還真是你。”沈驚時笑了下:“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名。”

“怎麼了?找我有事?”

“一件小事。”溯侑平視遠方,朝陽終於破開雲霞,晃晃蕩蕩灑滿天際,像有一隻手,豪爽地往人間撒了一把燦燦的金子,他在這樣寧宓的景色中徐徐開口:“我聽說,北荒的千藤引,在你手裡握著。”

“是,但也隻剩三根了。”果真是小事,沈驚時並不否認,他一聽就明白了來意,甚至還頗有興致地問:“能進飛雲端的可都算是不錯的苗子,怎麼還能用上這種東西?”

溯侑摩挲著指腹,不動聲色地扯了個極具信服力的謊:“前幾天九鳳的事,查到一些線索,人不肯說真話,又總想著逃,這才想找你借一根千藤引用。”

“原來是這事。”

“你都開口了,自然得借。”沈驚時不疑有他,真涉及兩方交接,該說的話,該給的提醒都說得十分明白:“不過我提前說好,千藤引不如你們鄴都的玉青丹精貴,它極為霸道,不僅能頃刻間決定被束縛者生死,平時持引者若有較大的情緒起伏,也可能受到牽連,且極難解開。若要使用,還是慎重為上。”

“我知道。”

“那行。”沈驚時報了個自己的位置,又笑了下:“剛好我們這有個天品靈陣師坐化之地,聽說裡麵藏著幾幅靈陣圖,你可以為鄴都殿下爭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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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倥傯而過,日升月落,十幾天眨眼便在眼皮底下晃了過去。

這段時間,薛妤一行人在小南山郊外連片的山脈中辨認各種毒藥靈藥,日子全無變化,陷入一種循環往複的枯燥中。

九鳳身邊跟著的人不多亦不少,這位大小姐看膩了妖都的熟麵孔,這回難得和薛妤同行,又占據主場,話不由自主多了點。

“這次怎麼沒帶上你那位小公子?”一日清晨,九鳳擺弄著一柄金燦燦的團扇,施施然遮了半邊臉,勾著縷笑側首:“我每回與你見麵,可都看你們形影不離,怎麼?膩了?”

這話說得。

風商羽以手抵額,道:“楚遙想,你正經點。”

“我哪兒說錯了。”九鳳眼珠轉了一圈,振振有詞地反駁:“萬物皆有愛美之心,喜新厭舊亦在常理之中,這本就不是什麼大事。”

“喜新厭舊?”風商羽不悅地拉過她的手,摁了摁她的手指骨節,沉聲道:“你一天到晚,想點好的行不行?”

小山丘群中長滿了半人高的茂密花草,間或夾雜著小而精巧的樹,薛妤彎腰撥開一叢橫生的荊棘,還未直起身,便聽見九鳳那兩句擲地有聲的話語。

她手中動作微不可查地停了下。

朝華說得沒錯,每次遇見什麼令人搖擺不定,或難以接受的事,薛妤總會下意識找個安靜的角落,一遍遍將事情捋直,捋順了再出來。

她不習慣麵對熟人故作無事的試探,關心和安慰。

“沒什麼。”薛妤掂了掂手中藥草的重量,又攔腰割斷幾株,放進九鳳身側從侍捧著的草簍裡。

九鳳撇了下嘴,意興闌珊地把玩著草藥的葉片,道:“你可彆說什麼為了秘方不外露才親自上陣的,你的指揮使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不信。”

“都不是第一次見了,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她抱著胳膊搓了搓,嘀咕道:“你這樣,還讓我怪不好意思的。”

“確實有事問你。”薛妤回過頭,先前的冷淡又變做開誠布公的認真嚴肅,她餘光描著九鳳姝豔的輪廓,唇瓣張合:“凡為妖族,必仰仗血脈之力,血脈稀薄不純者往往難有所為,這話,能代表多少妖族?”┇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幾乎全部。”這個問題,九鳳沒什麼遲疑,回答得快而順:“其實你現在管著鄴都,對此多少有些了解,我換種說法跟你說。”

“妖族的血脈,相當於人族的靈脈悟性,你看昆侖,以及其他從遠古傳承下來的門派,他們擇徒時,往往就要那些天資高,根骨佳,悟性好的。不是說勤能補拙,厚積薄發就不存在,而是相比於前者,後者太難出頭,他們往往需要數千年如一日的苦練和從不鬆懈,堅若磐石的道心,就這一點,足以篩掉九成以上的人。”

“血脈之力稀薄的妖族,憑各種機緣熬個上萬年,也能有所成就,說不定可以力壓同期所有天驕,可年輕一輩中,出色的一定是血脈能力純淨的妖族。”

這樣的道理,其實薛妤都懂,她緘默著,許久之後,才問了第二句話:“若為大妖,成長期後不久,便會覺醒祖傳記憶,是真是假?”

“按理說是這樣。”

一連兩個問題,九鳳漸漸明白她這是比照著誰問的,她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鈴鐺,撥弄出叮當當的響聲,回答得還算儘心:“這個得看種族。像窮奇,他們覺醒得就早,都不用等到成年期便能覺醒,但九鳳一族在這方麵就十分遲鈍,我到現在都沒覺醒這麼個東西。”

看到薛妤微微詫異的神情,九鳳不由笑了下:“這有什麼奇怪的,祖傳記憶又不是什麼彆的東西,隻是一段含含糊糊的片段,頂多告訴你自己是怎麼種族,講一些種族天賦及如何施展的問題,這些東西大人教就行,根本不用指望祖傳記憶。”

溯侑無父無母,一路跌跌撞撞,沒人教他。

他篤定自己是妖鬼,生長期都敢那樣胡來,劍走偏鋒,若是沒有覺醒祖傳記憶,即便是有所察覺,有所懷疑,也無處驗證。

“怎麼?和著你這段時間憋悶成那樣,是為了溯侑?”九鳳笑著搖了搖扇子,似乎十分不解:“他本就非你族類,你若起了疑心,徹查便是。若是查出來有問題,按情況治罪,若是沒問題,你自己卻還是無法安心,乾脆罷黜驅逐。”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個道理,你我都該懂才是。”

薛妤沉默地站了半晌。

九鳳說得有道理,這也是最正確的做法,可即便鬆珩的背叛尚曆曆在目,她清楚地知道鄴都再承受不起一次飛來橫禍,卻總想起那日他不受控製半跪在地上,將足以致命的破綻送到她手中時,那副乖巧而懵懂的模樣。

她其實信他。

信他不像鬆珩,更不會成為鬆珩。

“其實照我說,溯侑的身份,確實是有疑點。”九鳳想起後者進步的速度,道:“十年前在宿州城,我就察覺到了不對,他那雙翅膀確實好看。你應當不知道,對我們這些天上飛的來說,羽翼的華麗程度往往決定了種族的強大程度,但很奇怪,我從未見過擁有這種翅翼的種族。”

“說起帶翅的。”九鳳頭疼地嘶了一口涼氣,道:“隋家這個大難題真是愁死人,我原本還想著溯侑莫不是就是他家走失的孩子,但和隋瑾瑜一對比,發現還是不一樣,花紋顏色都是兩個極端。”

“天寬地闊,山高水遠,我上哪給找個兩百年前丟失的幼崽。”

山風吹過樹梢,小山丘上的花草齊齊朝一個方向倒,像被人整齊地壓出了一道驚人的弧度,清香隨之撲麵而來。

薛妤摁了下眉心,倏地道:“或許,是我太多疑。”

是她身在局中,難以自清,是她受鬆珩的影響太大。

璿璣吸收血氣那天,溯侑的記憶她完完整整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