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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鄴都的所作所為,每一件她都看在眼裡。

沒什麼好懷疑的。

她隻是賭不起,也沒法拿鄴都當賭注去全然相信一個人。

“你要真沒法釋懷,又舍不得怎麼對他,乾脆就放他走,想去哪去哪,他自己也樂意,兩全之法,怎麼樣?”九鳳嘖的一聲,如是說道。

薛妤像是被戳中了某種隱秘的心事般低了低下頜,須臾,伸手摁了下眼尾。

這麼多天,她自己跟自己較勁,其實就是看不懂自己。

——放他走。

從此山高路遠,可能再也不會見麵。

她好似也,不怎麼情願。

恰在此時,薛妤腰間的靈符一下接一下燃燒起來,她捏起來一看,緊接著伸出食指點上去。

靈符另一邊傳來善殊溫柔似水的聲音:“阿妤。”

“是我。”薛妤彎腰,以指為刃,切斷了一株靈藥的根%e8%8c%8e,才要起身放入藥簍,便聽靈符那邊傳來滔天的喧嘩聲浪,她皺了下眉,還未問及來意,便聽善殊先開了口:“那卷蒼生陣圖,是你想要?”

蒼生陣圖。

薛妤神色微凝,她道:“我有這卷殘圖的上陣,下陣還不曾有機會得到,怎麼了?”

“難怪。”善殊似乎無奈地笑了一下,輕聲道:“我們在凝水城,十幾天前,城中被發現出現了個天品靈陣師的坐化之地,裡麵有幾卷陣圖和一些靈陣師生前領悟。”

“其中就有這個蒼生陣圖下陣。恰好你們小公子也到了這裡,在看清陣圖上標字之後,便孑然一人入了陣。”

薛妤握著靈藥的掌心微微收攏,她皺眉,以為自己聽錯了,問:“什麼?”

“真是亂來。”善殊低低地歎了一聲,道:“我知道你們的規矩,靈陣師考驗後人的陣,唯有靈陣師可進,劍修誤入,會被認為是挑釁,從而引發鎮壓,絞殺的反噬。”

“我要跟你說的是,溯侑進去十餘天,方才引發出靈力浪潮,好似快成功了。”

“不過,情況不好,他傷得有點重。”

薛妤幾根交纏的手指無意識蜷縮了下,她閉著眼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後道:“善殊,你幫我看著他,我這就過去。”

“好。”

第69章

跟小南山死氣沉沉,枯敗一片的氛圍相比,凝水城處處盈滿生機,一場連綿細雨過後,城內城外全活泛起來,街頭巷尾熱鬨地擠滿了人。他們中的大多都是扶桑樹製造秘境時憑空捏造出來的影像,從上古至今,兢兢業業地在秘境中迎來送往。

十幾天前,隨著天品靈陣師坐化之地的消息傳開,和地底驟然噴湧出的蓬勃春意一起,這座城迎來了不少慕名而來,誌在必得的“外來者”。

天香巷,當地出了名的尋歡作樂的風月之地。

二樓僻靜的雅間內,兩名腰肢纖細,盈盈款款的舞姬%e5%aa%9a眼如絲湊上前,好端端的一杯酒,不知怎麼,愣是被輕挑慢撚地倒出了風情萬種的勾引之意。

軟塌一側,盤膝坐著三位男子,為首的兩個衣冠楚楚,器宇軒昂,往那隨意一坐,舉手投足間都是成熟男子獨有的魅力。

其中一個挑著眼,笑盈盈地接受了這份送上門的美意,他一隻手肘抵著桌麵,一隻手則漫不經心地環上了舞姬不堪一握的腰肢,極具暗示意味地摩挲兩下,旋即放開,舉著酒杯與身側之人碰一下。

“難得見許家大少爺有空,主動約我。”說話的那個搖了搖頭,將杯中美酒一飲而儘,道:“稀奇,讓我看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怎麼,來放鬆放鬆?”

“陳錄安。”許子華皺了下眉,沒理會他的一驚一乍,不輕不重地放下手中的酒盞,道:“我問你點事。”

陳錄安給了他一個早有預料的神情,他輕佻地拍了拍舞姬的%e8%87%80,道:“去,跟你姐姐合舞一曲。”

“不愧是扶桑樹親自捏造出來的秘境,外麵那些荒草叢生,渺無人煙的,怎麼跟這樣的比。”陳錄安享受似地歎了一口氣,見舞姬婷婷嫋嫋站到了戲台上,才側過身看向許子華,道:“城郊那塊坐化之地現在可是人滿為患,什麼事這麼重要,能讓你這個時候親自來一趟。”

“三張靈陣圖,我們已得了一張。”許子華眸光深邃,簡單解釋了幾句:“虎視眈眈的人太多,這種時候,得利者暫避風頭為好。”

“陳家秘法獨特,能知常人不知之事。”他身子朝前傾了傾,開門見山道:“我來,是想知道,鄴都那位公子的事。”

“彆說得那麼神乎,不過是借助花鳥魚蟲知道點世間瑣事。”陳錄安搖了搖頭,道:“你若問彆的事,彆的門庭,我還能幫你想點辦法,聖地是真不行,你當鄴都的日月之輪是放著當擺設的?”

“不必了解得多細。”許子華皺眉道:“許家乃靈陣師世家,這次天品靈陣師遺留之陣圖,說實話,最令人動心的是蒼生陣圖,十天前,我親自入陣,但沒通過審核之陣,因此隻得退而求其次,拿走另一卷。”

“現在鄴都那位公子要成功了,是吧?”陳錄安遞給他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問:“那你現在是什麼打算?”

陳錄安這樣問不是沒有道理。畢竟秘境之中,步步都是險境,很多時候,好的東西,能拿到手中,卻帶不回去。

靈物中途易主,再正常不過的事。

許子華坦然道:“實不相瞞,有兩個想法。”他敲了敲桌邊,“這位鄴都公子升得太快,我分不清他到底是憑實力,還是憑皮相惑主上的位。”

“他是劍修,卻能通過審核之陣,不管是歪打正著,還是早有準備,但至少在靈陣這塊,不是真的一竅不通。他極有可能得過鄴都那位公主的指點,是後者信賴的左膀右臂,如果是這樣,許家未必不能助他一臂之力,送一程機緣。”

“如果是彆的,他孑然一身,從靈陣中出來已是重傷,要悄無聲息使點手段,不難。”

聽到這,陳錄安不由朝後看了眼,視線在那位坐得端正,氣質清貴的小公子身上掃了兩眼,笑著道:“我險些忘了,外麵隱隱有消息在傳,說鄴都可能與許家結親,鄴主看上了我們許二公子。”

“你這就開始為允清鋪路了?”

“有備無患。”提起鄴主,許子華道:“聖地之主,哪有什麼看上不看上,是鄴都內城的人透露了一點消息,許家想爭取這個機會。”

“允清被家族培養得極好,不論天賦,才情,氣度,不輸任何人,他有實力坐上那個位置。”

“等過段時日,許家會以學習的名義將允清送入鄴都,鄴主既然起了為女兒擇夫婿的心,他不會拒絕的。”

陳錄安不由笑了笑,自幼被當成皇夫培養長成的世家公子,最不缺的便是手段。

這位許允清,說不定比他哥哥還厲害呢。

“關於這位,我這邊的消息也不多。”陳錄安如實道:“他名溯侑,妖鬼出身,十一年前被鄴都殿下從審判台上救下,之後一路跟在她身邊,幾乎形影不離,半年前被封為殿前司指揮使,僅過了一個月,便壓過另外兩位指揮使,坐上了公子之位。”

“年紀輕輕,他在聖地中,卻已封無可封。”‖思‖兔‖在‖線‖閱‖讀‖

他平鋪直敘,陳述事實,可落在許家兄弟兩人眼中,這字裡行間,一字一句都是再明顯不過的偏袒。

許子華眼神閃爍片刻,很快有了計較,他看向陳錄安,道:“我知道了。錄安,多謝。”

陳錄安昂了昂下巴,含著笑看向許允清,道:“說起來,這位鄴都公主不花,允清,哥哥今日就教你一句話。”

“這世間男女,凡居高位者,甭管表現出怎樣的清冷自持,無欲無求,總有破戒的時候。你看,眼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彆人都近不了那位殿下的身,可那位公子能,那他身上定有特彆之處,你照著這點接近她,投其所好,目的便成了一半。”

許允清微微笑了一下,輕聲道:“錄安兄說得有道理,允清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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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水城城外,大山與大山的間隙之中,穀底幽靜,草木葳蕤,山泉順著石縫流出一條接一條交錯縱橫的岔路,潺潺流動,原本該是一片靜謐安詳的畫麵,這十幾日,卻被趕來圍觀,爭奪靈陣圖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隨著昨日那陣急促爆發的靈光,最受人關注的那座蒼生陣圖的審核之陣便成了眾人眼中的焦點,漫山遍野傳開的竊竊私語都與此有關。

“——問過了,是鄴都的人,身份還很不低,能得到這圖,不奇怪。”

這山裡大多數人都不走靈陣師的道路,其中不乏看熱鬨,或是抱著撿個漏的想法擠來此地的,真本事未必有多高強,嘴上功夫卻不遜:“即便是聖地,也太托大了,天品靈陣師又不是地裡的大白菜,說能得手就能得手,你看那邊的靈陣師世家,哪個是一個人前來的?”

“看著吧。”有人指了指最中間那座霧氣彌漫,霞光千層的遴選之陣,幸災樂禍地嘿了一聲,看好戲似地道:“在機緣和天寶麵前,可沒什麼聖地不聖地的。”

與此同時,被他們議論了一輪接一輪的人正站在大陣中心,不,他此刻的姿勢,甚至不能被稱為站,一向挺肅如竹的脊背微微朝前傾,執著劍尖的手背經絡橫疊,清晰得一目了然,好似在憑一己之力,撐著全身的重量。

他被大陣中無形的一層屏障壓著,又執拗而固執得不肯再低一寸。

自從成長起來,溯侑極少,極少被逼到這樣的程度。

天品靈陣師,翻手便是雲雨,出手便是不可預測之威,確實不是現在的他能抵擋的,按理說,他撐不了這麼久。在提著劍進大陣時,就該和許子華一樣被卷出去。

“你這是何必。”一邊,跟他打了十幾天交道的天品靈陣師殘魂撫著長長的胡須,近乎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苦口婆心道:“這世間之事,不可強求,強求即為不美,你是劍道不可多得的苗子,秘境之淵中,大把大把的老家夥搶著要你,在我這付出的時間與精力,全是浪費。”

溯侑漆黑的瞳仁隻在聽到那句“強求即為不美”時微微波動了下,但也隻是一下,很快又如死水般沉定下去,他抬著眉,朝前看,吐出無動於衷的四個字:“還剩五步。”

五步之外,築起一座高台,台上是閃閃的靈光,那便是蒼生陣圖下陣。

殘魂被這油鹽不進的性格氣得仰道,他揪了揪自己的頭發,近乎咬牙切齒,又開始重複幾日前說的話:“我這圖不值錢,但卻凝聚了畢生心血,若傳給你——”

他死不瞑目。

溯侑置若罔聞,半晌,他抬起腳步,緩而堅定地朝前邁了一步。他身上分明空無一物,提腳時卻仿佛有漫天叮當的聲響從四麵八方傳來,仿佛無形之中,他身上係上了無數根鎖鏈,一動,便牽一發而動全身。

一步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