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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

九鳳掙了掙他的手。

風商羽沉聲道:“亂動什麼。”

九鳳不由眯了眯眼睛,可等他的氣息順著經脈湧入體內,兩人指尖都不由僵了下。那種天生注定糾纏的兩種力量融合在一起,像是兩蓬煙花在各自腦袋上炸開,嗡的一聲,九鳳幾根漂亮的指尖舒舒服服地舒展開。

“楚遙想,你是真能折騰。”

風商羽在九鳳身側坐下,手掌扣著她的手腕,一直未曾鬆開。

許是男人天性使然,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對麵,嘴角噙著笑,令人如沐春風的男子。

桃知道:“桃知見過公子。”

蘇允壓根不敢出聲,生怕一出頭就被紮成篩子。

“帶你認認人。”自從受傷來一直躁動難捱的妖氣被梧桐樹的氣息很好的安撫下來,九鳳人都軟了,她勉強給了風商羽一個正眼,對桃知道:“風商羽,妖都風家的大少爺,我從前好似跟你提起過。”

桃知頷首,笑道:“是,我知道。”

“你未來的王夫。”

這話說得。

九鳳不由抹了把臉,含含糊糊地道:“勉強算是吧。”

“勉強?”風商羽摁了摁她的手腕骨,力道微重,帶著點不滿的意思。

“你還興師問罪起來了?”九鳳趴在桌上,紅唇微動:“風商羽你彆太得寸進尺,那日可是你說的,說自己有數不清的選擇,你現在乾嘛,反將一軍?”

說罷,她又道:“桃知,我在人間認識的朋友。”頓了頓,她彆有深意地瞥著風商羽,道:“很好的朋友,這次就是他幫了我。”

聞言,風商羽的耳邊似乎響起了他那鏗鏘有力的質問“找到人之後呢,準備給個什麼位置,侍君還是側君”。

那時候,他是真的被九鳳脫口而出的那些話氣到了。

朋友和王夫,這兩個字眼讓風商羽壓在心底的怒火消了一半,也讓桃知受傷的那隻手倏地動了動,鑽心的疼痛漫開,他卻眨著眼很輕地笑了一下,眼底皆是釋然之意。

風商羽看向桃知,鄭重其事地道:“多謝。”

“應當的。”桃知斂了下眼,起身朝九鳳告辭。

九鳳看了看一旁瑟瑟發抖,欲言又止的蘇允,將他手上的繩也隨手挑開了,後者千恩萬謝地看了她一眼,緊跟在桃知身後灰溜溜地奪步而出。

跨過門檻時,恰好與門外的溯侑擦肩而過,桃知和蘇允駐足,前者溫聲問:“溯侑公子怎麼在這?”

“在等女郎。”溯侑掃向蘇允,勾了勾唇,道:“才進小南山,便聽說了你的壯舉。”

蘇允連忙擺手,緊接著垂頭喪氣地歎息一聲,丁點不想回憶當時細節的沮喪模樣。

幾個人各有各的事,隨意聊了兩句後分彆,桃知和蘇允走向另一邊,遠遠的,兩人的聲音壓不住地往溯侑耳朵裡飄。

“桃知,你不難過吧?”蘇允惴惴問。

桃知很輕地歎了口氣,看著他那雙既同情,又沉重的眼,停了下步子,搖頭道:“難過什麼,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怎麼就是最好了?”蘇允嘀咕道:“你喜歡她,好歹讓她知道啊,我看你們兩,真的特彆配。”

“你還是太小了,什麼都不懂。”桃知縱容地笑了下,緩緩道:“不說喜歡與不喜歡,蘇允,我和她,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喜歡人間的山水,喜歡九鳳海起伏的潮瀾,那對我來說,便是值得守護的全部,而人間,卻隻是她閒暇時心血來潮看一看,玩一玩的地方。”

這世上許多事,許多人,根本不是喜不喜歡能界定的。

“兩個人在一起,並不隻有甜蜜,時間久了,爭執與吵鬨在所難免,我難道要因為一句喜歡,而讓她生氣時都要下意識收斂氣息嗎?”桃知失笑,輕聲道:“朋友,已是遇見一場,相識相知後最好的身份。”

更彆提,她從未隱瞞過自己身邊已有人這件事,他哪敢因為一己私欲,讓她陷入進退維穀的兩難局麵。

今時今日,看過了她在妖都意氣風發的樣子,也見過早早便出現在她嘴裡,時不時要被拉出來罵幾句,批判幾句的男人。

看得出來,那人對她很好。

那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溯侑垂著眼,將聽到的那些話一字不落地丟出腦海。

早在十年前,九鳳大顯身手,他聽到桃知那句“她不過是釋放了一縷氣息,我連手都在顫唞”的話後,便下定決心進洄遊,從那個時候開始,兩人便注定走上截然不同的路。

他沒法那樣豁達,亦做不到雲淡風輕的從容。

他非要站在她身邊,一天接一天,一年複一年。

薛妤到時,將手中摞成一小疊的紙張放到他手中,兩人一前一後跨過門檻,進入屋內。

屏風後,九鳳被梧桐一脈的氣息和妖力安撫得明明白白,她卻仍不依不饒,戳了戳風商羽的手背,斜著眼瞥他,問:“嗯?問你呢,回來做什麼?”

“九鳳你也彆怪他,這人從聽說你受傷,臉就一直繃著沒下來過,從臨霜城到小南山,眼都沒闔一下。”沉瀧之搖著扇子揭了風商羽的底,說罷,他拍了拍後者的肩,道:“犟什麼呢?”

風商羽默了默,半晌,看向九鳳,將她蜷縮起來的指尖攏到掌心中,問:“還生氣呢?”

九鳳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

薛妤進來見到這一幕,不由頓了頓,她站在原地,眉心微攏,問:“我來得不是時候?”

“是時候。”九鳳和她不是第一次見,免去客氣官方的一套,她指了指對麵的位置,道:“坐下說。”

知情識趣的妖侍奉上熱茶,薛妤和溯侑前後入座,九鳳懶洋洋地勾著風商羽的掌心,背往後靠,目光落在溯侑身上,道:“十年不見,你身邊這個小少年,確實潛力非凡呐。”

“楚遙想。”薛妤直呼她的名字,頗為嚴肅地將那疊紙張推到她跟前,道:“我鄴都的公子,你彆亂看,說正事。”

溯侑聞言笑了下,朝九鳳和風商羽,沉瀧之等人頷首。

九鳳摁著那疊紙,半晌沒動,隻是也跟著收斂了眼底的笑意,末了,她問:“我先問一句,這次的事情,是不是真跟朝廷有關。”

既然來了,薛妤沒想瞞她,她頷首,吐出四個字:“十之八、九。”

“果然。”九鳳嘴角勾出一個冰冷的弧度:“我思來想去,實在想不到哪個人族世家跟我有這樣的仇,更想不出誰有這樣的膽子。”

“人皇,還是昭王?”

薛妤默了默,道:“人皇。”

九鳳拍案而起。

“現在不是動氣的時候。”薛妤看著她手背上疊出來的經絡,眉心脹痛,她掃過在座諸位震驚凝重到無以複加的神情,冷靜開口道:“飛雲端十年,大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提前出去。當下之急,是你養好傷,再將那兩個的玉青丹解開,出去之後如何說,如何做,才是聖地和妖都眼下要商量的。”

這些年,人皇裘桐的舉動一次比一次過分,行為舉止堪稱瘋狂,他既然盯上了九鳳,一擊失敗,想必不會善罷甘休,就此收手,若是還有第二計第三計,真讓他做成了,複活了手裡的什麼東西,那後果不堪設想。

還有一個原因是,朝廷畢竟不同尋常,薛妤再怎樣,也不能一人做決定,更不可能放任妖都行事,打草驚蛇,或傷及無辜。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網⑦友⑦整⑦理⑦上⑦傳⑦

“十年前,塵世燈的事,你可還記得?”薛妤補充道:“那也在人皇的謀劃之中。”

九鳳二話沒說,抓起那疊紙便從頭到尾看了下去,十幾張紙,外加幾份結案報告,一眼便知,這事絕非空口白說,隨意杜撰。她越看越驚,越看越怒,到最後摁下紙張時,指甲都繃出一抹豔麗的顏色。

“是我小看他們了。”她將那一搭資料遞給風商羽,一雙鳳眸氣勢逼人,“我原本以為,扶桑樹雖定下三方鼎立,可真正長盛不衰的隻有聖地和妖都,皇室中人靈脈封固,不過百年壽命,翻不起什麼水花。誰能想到,他竟有這樣的野心。”

不怪九鳳這樣說,她出生至今,見過三位人皇,個個都是耽於美色,無法自拔的昏君,得虧有一幫純臣撐著,又有江山不外落旁姓之手的規定,不然裘氏早被人打下皇位了。

九鳳抖了抖手中的紙,看向薛妤,問:“這事還有誰知道?”

“暫時隻有你們這幾個。”薛妤尖細的下巴在半空中點了點,言簡意賅:“等從這出去,我再去見他們。”

他們,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九鳳從風商羽的掌心中抽出手,才在原地轉了兩圈,感受到那股洶湧襲來的疼痛之意,她頓了頓,又老實坐回去,將手塞回原來的位置,皺著眉問身後的從侍:“隋瑾瑜在哪呢?到了嗎?”

“聽秦沐大人說,半刻鐘之前才到酒樓。”從侍畢恭畢敬地回。

九鳳擺了擺衣袖,吩咐道:“去將他請過來。”

說罷,她與薛妤對視,撇了下嘴,介紹起這個人來:“妖都五世家變更,早在十五年前就發生的事,我曾和你說過,這些年,你應該也有所耳聞。替換溫家居第二位的門庭姓隋,等會你要見的是他們家的大公子,隋瑾瑜。”

“這家神秘,低調,雖說他們居於第二,被九鳳一脈壓著,可未必沒有一搏的實力。”九鳳伸出指尖碰了碰茶盞,接著道:“隋瑾瑜這個人,我統共也隻見過幾回,還都鬨得不大愉快。雖然沒有正式交過手,對過招,但不可否認,他很強。”

“若不出意外,未來做主妖都的,便是我與他。”

能讓九鳳在人前坦然說厲害的,在年輕一輩中,可謂鳳毛麟角,屈指可數。

眼前的薛妤是一個,將要來的隋瑾瑜是一個。

一邊,風商羽也看完了事情完整經過,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凜聲道:“從登基前的妖鬼變亂,到之後的鬼嬰,飛天圖,這位人皇,所謀甚深呐。”

沉瀧之不由咂舌:“來前我想過這事肯定不簡單,但沒敢想到這方麵去。”

薛妤雙手落在膝頭,看著茶盞在眼前嫋嫋騰起的熱氣,思緒攏成雜亂的一團,又漸漸抽理清楚,如此重複,心中漸漸有了決斷。

沒過多久,門嘎吱一聲推開。

薛妤抬眼,循聲望去,隻見男子頭戴羽冠,五官深邃,豐神俊朗,拉著凳椅往眾人跟前一坐時,渾身都是一股紅塵裡來去的風流之色。

“九鳳大小姐,妖都千裡急召都用上了,找我有什麼事?”隋瑾瑜高大的身軀舒展,頗不以為意地問,問過之後,視線落到薛妤臉上。

才轉了兩圈,他眼眸微動,與她身側一道格外幽深,暗含警惕的視線對撞。

那是一個相貌分外出色,姿容迤邐的少年郎,細細一看,他眉宇間,還落著幾分令人膽戰心驚的熟悉之感。

隋瑾瑜嘴角的笑意不免收攏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