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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季茗笙睜開眼的時候,外邊的天已經黑透了。

屋裡隻有一盞跳動著微弱燭火的燈,他略一打量,發現自己身處陌生的房間內。

簡陋卻乾淨,還帶著淡淡的藥味,想來是剛才那男人的住處。

隻是不知這人去了哪裡,季茗笙眉頭微皺,腦中閃過這個念頭。

但他並沒有多想,隻躺在床上等自己緩過來,聽覺與視覺更加清晰之後,才發現外邊有低低的說話聲。

原本季茗笙並沒打算多管,隻以為是那男人與他的家人。

可他聽著聽著卻發現與男人說話的另一人是顧涔觀。

季茗笙心頭一動,連忙就要翻身下床,卻因為扯到身上傷口倒吸一口涼氣,還差點兒從床上掉下去。

這床小得可憐,睡慣了大床的季茗笙沒注意到差點兒翻下去也是情有可原。

隻是這般動靜嚇壞了外邊的人,幾乎是瞬息之間,季茗笙看見顧涔觀用極快的速度從外邊衝到床邊來,不情不願地喊男人過來幫他看傷口。

“彆動,我看看。”男人這會兒換了一身銅綠衣袍,吊兒郎當地走過來瞥了顧涔觀一眼示意他讓開。

顧涔觀眉頭微皺,明顯不大願意,但念及季茗笙扯到了傷口,隻能暫時將他身旁的位置讓給對方。

季茗笙觀察著二人的相處,總覺得顧涔觀對那人的表現十分敵意。

如果他沒有猜錯,應該是那個男人從蒙麵人手中救下他還幫他治傷。

既如此,那該是救命恩人才是,為何要對那個男人有敵意呢?

“算你命好,不是什麼大事。比起你身上的弱症,這傷也是不算什麼了。”男人瞥了季茗笙一眼,眼中不知為何帶了濃濃的興趣。

“先生救命大恩,茗笙定當湧泉相報。不知先生如何稱呼?瞧先生對我這娘胎裡帶來的弱症頗有見解,不知可願到東宮來?金銀玉石或是彆的什麼,隻要我給得起,一定將先生想要的都送到先生眼前。”季茗笙聽著對方的話便知道是行走江湖的醫者,瞧著該還是個厲害的,思及前世,他心中一急便想將人請到東宮來。

男人聽了季茗笙的話,有些奇怪地看了顧涔觀一眼,眼神中帶著幾分挑釁,惹得顧涔觀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

季茗笙自然也發現不對,剛要問顧涔觀是不是因為自己受傷不高興,便聽得男人吐出兩個字 :“華遠。”

華遠?

季茗笙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對方說回答自己方才的問題。

剛要說點什麼,便見顧涔觀攔在二人中間,垂眸對季茗笙說:“茗笙累了吧,不若早些休息,有什麼事兒明日再說。”

季茗笙剛想說自己才醒,可瞧著顧涔觀透著幾分委屈的模樣,猜測對方是有心事,頓時心中不忍,開口說自己困了。

如此明顯的趕人,華遠也沒說什麼,隻是意味深長地打量著二人,轉身離開了這裡。

“涔觀,過來。”

季茗笙見華遠走後顧涔觀還是很不高興,招招手讓他坐過來,哄了對方幾句還見他半點笑容沒有,心中逐漸有些著急。

著急起來,季茗笙也沒管太多,想著對方比自己大一歲,想著小時候因為君臣主仆之彆沒得不能喊的那個稱呼。

“好哥哥,你笑一笑。”

第7章 遇刺(二)

這般稱呼,聽在顧涔觀耳朵裡仿佛是一聲驚雷。

那雷電讓他全身都像是過了電,瞪大一雙眼怔怔看著眼前的人。

季茗笙隻當是個讓對方占占便宜的稱呼,並未多想。

見顧涔觀這般過激的反應,他嘴唇翕動著想說點什麼,可什麼都還沒說出聲便被對方抱了個滿懷。

隔日一大早,華遠進來看了看他的情況,便收拾好東西準備與他們一同上路。

“華先生真要跟著太孫去京城?”顧涔觀趁著季茗笙在屋外走走的功夫,皺著眉帶了濃濃敵意看向華遠。

“太孫相邀,怎能不去呢。”華遠笑著與顧涔觀對視,瞧著對方那警惕的模樣,臉上笑容愈發痞氣,“顧世子放心,在下對太孫毫無興趣。隻是好活死人,而太孫這樣半隻腳踏進棺材裡的人,在我眼裡與死人沒有區彆。”

原本聽著前邊的話,顧涔觀還鬆了口氣,可聽到後邊卻是火氣上湧,當即便與華遠過起招來。

季茗笙回來的時候正好瞧見二人在那過招,雖是顧涔觀更勝一籌,但華遠靈活異常,竟是一時半會決不出勝負來。

雖說他也對二人的武功頗為好奇,但現在根本不是將時間拿來決勝負的時候。

他失蹤了一天,外邊定然是急壞了。

便是有顧涔觀來找他,但一晚上沒找回去,估計外邊都要亂成一鍋粥了。

製止了顧涔觀和華遠之後,季茗笙便與二人一同離開這處幽靜院子,到了外邊官道上,正好遇上來找他們的官兵。

瞧見季茗笙好好兒站在那兒,領頭的將軍明顯鬆了口氣。

可鬆了口氣之餘,那將軍看向季茗笙的眼神卻是不大好,頗有些這個病秧子太孫給旁人添了麻煩的感覺。

季茗笙打眼一瞧,發現是前世與自己十分不對付的將軍屈子騫。

知道屈子騫一向瞧自己不順眼,季茗笙也沒多管,隻禮貌地朝對方一頷首,便在顧涔觀的攙扶下上了馬。

屈子騫知道季茗笙因為身子不好一直沒學騎射,瞧見對方上馬嗤笑一聲打算看人笑話。

可還沒說什麼,便見顧涔觀隨後一同上了馬,雙手從季茗笙腋下穿過抓住韁繩,頗有種將人摟在懷裡的感覺。

屈子騫的眉毛瞬間緊緊皺了起來,眯了眯眼打量著二人同騎的模樣,冷笑一聲,心底罵了一聲。

靠伴讀的廢物。

也許是前世對屈子騫有幾分了解,季茗笙瞧著屈子騫那神情便知道對方心中在罵什麼。

他也沒想多管,隻淡淡瞥了屈子騫一眼,示意顧涔觀可以走了。

回京複命的官員們走得慢,季茗笙他們沒一會便跟上了他們,又換上馬車方才算是安穩一些。

隻是顧涔觀在之後回去的一路總是不大高興,雖還是對著人笑,但季茗笙總感覺對方眼中半分笑意也無,神色間還帶了幾分不耐。

想該是遇上什麼不快,季茗笙與顧涔觀從小一同長大的情分到底與旁人不同。

他瞧著回京的隊伍中途停下來休息,便拉了顧涔觀到旁邊去想問個清楚。

被季茗笙拉著出去,顧涔觀神色緩和些許,眼中也染上幾分笑意,看得季茗笙有些奇怪。

難道看見他會讓顧涔觀忘記心中不快嗎?

季茗笙瞧著對方,帶著幾分不解地將心中所想問了出來。

聽了季茗笙的話,顧涔觀沒忍住笑出聲,用袖子擋住自己勾起的唇角,對季茗笙點點頭。

“對,我見著你才會笑。”

季茗笙聽著這話不對勁,眉頭微皺,剛想追問,卻聽得對方坦白了旁的。

“我不喜歡華遠,瞧著他與你一同在馬車裡,我不高興。”

沒想到對方是因為這個不高興,季茗笙微微瞪大眼,與顧涔觀對視了小一會,噗嗤一聲笑出來。

“我的好太孫,你笑什麼?”顧涔觀也跟著笑,為他拂去掉下來的碎發,瞧著怎麼都不滿意,最後決定替對方把頭發重新束起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季茗笙習慣了顧涔觀與自己這般接觸,不僅沒有讓對方停下手中動作,還指揮著說自己梳成什麼樣的。

顧涔觀同樣縱容季茗笙,對方說什麼答應什麼,怕是對方現在說想要揚州某位民間手藝人做的簪子,他都會即刻跑去替自家太孫買來。

不遠處的華遠瞧著二人互動,眯了眯眼,心中有了幾分猜測。

但二人如何也與他無關,他隻關心季茗笙這身子能不能在自己的調養下好起來。

他是神醫首徒,在他心中沒有什麼比挑戰疑難雜症更重要的事情。且他行走江湖多年,對這些男人之間親近的事情早見怪不怪,自然不會多管二人的事。

至於太孫,華遠瞥了一眼那張臉。

好皮囊,但他沒什麼興趣。

季茗笙解釋了一番華遠是神醫首徒,對治好他這件事頗有見解,隻能減少這般在馬車內獨處的次數。

顧涔觀也隻是心裡頭不舒服,倒也沒真的如何,甚至還牽著季茗笙的手歎氣:“能讓你好起來,我自是高興的。”

聽對方這樣說,季茗笙心中一暖,雖說不知道為何顧涔觀比前世更親近自己了,但對他來說發小能夠與自己更近一些,他總是高興的。

回京的路走得並不快,也許是考慮到季茗笙身上還有傷,怕走太快了叫太孫不舒服,到時候本就震怒於竟有人敢刺殺太孫一事的皇上怕是要他們好看。

這般慢慢走著,回到京城的時候已是深秋。

外頭的秋風將簾子吹開些許,露出季茗笙那張天一涼便更加病態發白的臉。

季茗笙受不得涼,顧涔觀瞧見簾子掀起來,手比季茗笙反應還要快一些,即刻便將那簾子給按住了。

按住之後又將對方身上的狐裘裹緊一些,瞧著對方的模樣歎了口氣:“華遠說能治好你,可這些日子怎麼一點起色都沒有……”

季茗笙聽著對方那帶著急躁的話語,笑了笑,輕拍著他的手背安撫對方,說:“急什麼?我這身子自己也知道,這麼多年不見好,哪能這麼短的時間就有起色,便是大羅神仙來了都做不到,彆說華先生隻是凡人。”

顧涔觀見季茗笙為華遠說話,眼底暗了暗,但臉上仍舊掛上笑容,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回到皇宮之後季茗笙先回了東宮,本打算收拾收拾便去見皇上,可剛換上一身乾淨的衣袍,便見皇上帶著太醫急匆匆進來了。

身後還跟著太子妃,太子沒來,想來是被皇上派去處理政務了。

皇上時常會把一些自己覺得麻煩又能鍛煉子孫的事務扔給季茗笙和太子,多數是扔給太子。畢竟太子雖也身體不好,但萬一還能當幾天皇帝,皇上總不能將全部資源都拿去培養孫子而放棄兒子。

季茗笙打眼一瞧便明白是來看自己的傷勢,匆忙迎上前問過安,剛要說自己沒事,卻被皇上提著回了床上,硬是要太醫們給他瞧瞧才算。

“爺爺,孫兒是真沒事。”

季茗笙瞧著皇上鎮定神色下掩不住的慌亂,心中一緊,也沒阻止太醫,隻出聲安慰著對方。

皇上明顯不相信,甚至覺得這個孫兒以後還是留在京城的好,出一趟門便被綁架兩次,還差點兒丟了小命。

“你身邊那些人可得好好罰罰,尤其是顧涔觀這小子。”皇上越想越氣,眼睛一瞪便要人去罰顧涔觀。

季茗笙一聽連忙為自家伴讀求饒,連說都是顧涔觀及時救下自己,說敵人太過狡猾。

聽了季茗笙這般說,皇上瞧著也沒那般生氣,隻臉上還帶著幾分怒意,該是還有幾分